“姑娘大恩,易青永世難忘!”易青愧又激,一句話畢,還保持著鞠躬的姿勢。
宋知縣此刻從城樓上趕來,滿腦門都是汗,死死盯著蘇眉跟前那個被派去放火的人,眼角搐著,思忖著該怎麼把人給要回來。
那是他的把柄啊!
不想蘇眉見到他,看了一眼久久不的易青,細白的手指朝他一指道:“易大哥謝錯人了,該謝知縣大人。你們讓人傳話與我說有細作,這就把人抓住了,怎麼說知縣大人都得重賞的!”
語速輕快,把易青和宋知縣說得愣在當場。
此時的易青早為折服,唯馬首是瞻,不管說什麼,那必然就是對的!
易青想也沒想,當即直起腰,朝知縣跟前一跪:“草民謝過知縣大人!”
他這邊高呼著,那些紛紛逃難的流民已經被追回來,都站在城門驚疑不定地看。
蘇眉見他們還傻愣愣的,示意護衛,護衛揚聲高喊:“知縣大人說眾位報信有功,抓住細作有功,要大賞,還不快點謝過知縣大人!”
宋知縣這才明白蘇眉真正的打算是什麼。
這是威脅他,要把這些流民重新籍!
宋知縣剛想明白,城門外的流民已經通通跪下,大聲謝恩。
喊聲震天,驚得不遠的樹林飛鳥簌簌,更驚得宋知縣一顆心直。
他……失算了。
失算了!
“三姑娘,此不是說話的地方,可否借一步說話?”
宋知縣閉了閉眼,心里又又恨。
他怎麼就著了一個小姑娘的道!
蘇眉正等著他主來談條件呢,頷首道好,率先進了馬車。面紗擺翩然,那飄飄飛的輕盈,易青覺得,這就是菩薩了!
“三姑娘,您這是在為難我啊。”宋知縣坐下后,什麼都不說,先苦。
卻不想聽到那戴著面紗的小姑娘輕笑一聲,徐徐道:“宋大人說什麼,我不懂。我只知道本朝戶籍十年一修,上頭的那是黃本,但你們手里有個白本的東西,里面有哪些人,宋大人應該比我清楚。”
“不費吹灰之力的事,只是宋大人一句話的事,何樂而不為?且宋大人今日此舉難道不是空手套名譽麼?”
“抓了細作,宋大人與我父親一塊兒報上朝廷,可是要記功的。又立功又得民心,宋大人占盡便宜,我怎麼覺得劃算極了。”
宋知縣越聽越心驚。
忠義侯這個兒,先前在家里做客時他不是沒見過,因為總是見人先笑,只當是個不諳世事的天真姑娘。眼下一幕幕一樁樁,聰明得實在可怕。
堵了他的退路不說,即便被算計,還真得服氣愿意認栽這一次。
而里所謂的黃本白本,其實都是登記戶籍所用的冊子。
黃本在京城戶部,十年修一回,現在離修籍還有三年的時間。至于白本,是各州縣員手里的戶籍本,各州縣就沒有不貪圖賦稅的。
上繳給朝廷的賦稅是按著黃本的定檔給賦稅,所以黃本上的百姓多為最低一檔的賦稅,而白本上那就是各州縣自己定奪的賦稅款項。
欺上瞞下,顛倒乾坤,全在黃白兩本冊子上。
所以即便這里說是東西燒了,但是京城那邊易青他們還記錄在案,只是之前的知縣和富商與州城的員勾結,騙了這些人的田地,導致戶。田地雖然易主,但實際這些人還是在此的縣城落著戶,占的賦稅還是農戶那一擋,商人借此法又省了一大筆錢。
如今要回來,確實就是他想辦法改幾筆就行。
宋知縣把柄在蘇眉手上,強不起來,最終只能長嘆認栽道:“三姑娘,可這里白本不是我一人說了算,我也得回去跟專管戶籍的商量商量。”
“我知道宋大人肯定可以的。人我就先讓送到我父親那兒,等宋大人改好了,您再來看執刑。”
蘇眉可不跟他打馬虎眼,一錘定音。
宋知縣咬咬牙,到底只能是出笑,一拱手,下馬車去。
所謂的執行,其實也不是要讓那個放火的人死,牢里多的是罪大惡極等死的,到時他帶上把人換出來就行了。
這個三姑娘,怎麼連這些門道都懂,難道是忠義侯給說的?!
宋知縣這麼想著,心里又平衡多了。
是啊,一個剛及笄的小姑娘,哪里來那麼厲害的手段,多半是忠義侯覺得流民不得安排,遲早要。一就得出兵鎮,有損名聲,所以才出手。
宋知縣想到這兒,又是長嘆一聲。不管是誰,給流民重新發放戶籍文書已經是鐵板釘釘上的事,他還得另外想一番說辭去忽悠州城的大人們。
就說堵不如疏,讓他們重新落戶反倒踏實可控,左右賤民起不了風浪。
宋知縣下馬車來時,易青和溫田都還站在一邊,城門外烏泱泱跪了一地,他頭疼得很,語速極快地和兩人道:“你們的事,本會辦好,辦好之前,你們還是得在城外……”
“我會讓一隊護衛帶夠三日的米糧到城外去,助你們度過這三日。到時宋大人也可以直接在外邊就搭棚現場辦差。”蘇眉的聲音忽然從馬車傳出。
宋知縣臉更黑了。
這里說幾百人,給他三天時間,是戶籍文書填名字都要填斷手!
可他能說不麼,不能!
“姑娘真是個大善人,縣衙這三日也會開倉運些糧食……”宋知縣真是要咬碎牙,不得不再虧本一回,不能讓蘇眉把好名聲全給攬了。
得饒人且饒人,蘇眉知道極必反,見好就收,聞言很知足,讓把放火的綁上,留下一隊人馬自己先行回宅子。
不必大干戈流民戶籍解決,就是最好的局面。
雖然宋知縣可恨,但也不是刑部的大人,沒辦法將人直接弄倒。且先這樣吧,終有一日,這樣魚百姓,助紂為的貪,會被送進大牢的!
事辦得比預估的還順利,蘇眉心十分不錯。
回到宅子,讓人把自己先前就掏私房買的米糧給運到城外,才到書房想著怎麼給林以安回信。
窗外的幾株芭蕉剛植過來不久,葉尖有些枯黃,被太一曬,更顯得蔫蔫的。
盯著沒打采的芭蕉看了片刻,就想起宋知縣那被打掉牙齒吞下肚的憋屈樣子,撲哧一笑,先把今天的事在信里說了。
今日這個計中計林以安不啟發,在信還特意把他一通夸,一邊寫一邊想象他收到信高興翹角的模樣。
此事寫完,便是惱人的蘇沁,但朝廷的事不多懂,更何況涉及到皇子奪嫡,唯有在信中寫明父親對此事的態度。
父親雖然多的沒說,可杜氏似乎還有什麼不可告人的事,此事父兄都知道,是猜不罷了。
林以安再收到信時,太子已經被皇帝狠狠斥責,順帶奪了他手里上回南巡后要兼顧的兩項工部項目,幾乎把他在工部的實權架空了一半。
柳四為此氣得顧不上犯上,在他跟前罵了皇帝好幾句。
然,只要是人就會有偏頗,只是皇帝針對嫡子,是出于害怕自己被趕下帝位。當年皇帝登基不易,越是不容易,才會產生一種更可怕的執著。只要覺得那個人對自己有丁點的威脅,就恨不得之而后快。
為此他倒覺得太子只要不是被得太狠,往后退退觀猴斗也可,而且太子大婚在即,一切等順利大婚再看局勢。
至于蘇沁,自打出事后,地位不降反增,連皇帝都抬舉,讓人送去補子的藥材時還直言說往后為豫王開枝散葉,他重重有賞。
這個賞,分明就是許側妃位置了。
可見皇帝為給打太子貢獻一份力有多高興。
他把此事同樣告訴蘇眉,末了讓不要太過心,還為在邊陲為流民做的事到自豪驕傲。
調侃說希早日能為自己的賢助。
蘇眉再收到信,為賢助三字高興得在床上打滾,而林以安還說那些流民如若有愿意離開家鄉的,他商行缺人,可以雇傭他們幫忙跑商。
宋知縣早已經按照約定把戶籍文書重新辦好發給每一個人,他們現在辦個路引就能夠自由來去各州府,若是愿意去倒也是個雙贏。
于是蘇眉便把易青溫田找來,問他們的意見。
兩人自然信得過,聽說是一個和善的商人,回去邊跟眾人都說了。
現在他們都在幫著軍營種地,居住的地方都是木棚,實在是人多唯有軍營外一片山地待開發,是忠義侯能做主的,忠義侯為了收容這些人又不至于坐吃山空,已經盡了最大努力。
不人都在縣城找活計干,因為戰,也不好找活,還是過得十分貧苦。
如今得個機會,年輕力壯的,便提出要過去。
何況林以安還許諾他們一路的開銷都可以用往后工錢抵,如此一來更多人愿意往外去。
事安排妥當,兩人一來一回的通信,竟然轉眼年關將近,不過月余。
忠義侯為了攻下敵方那座城池,已經謀劃幾個月,近日就是關鍵,蘇眉不放心回京城過年,早早就去信告知林以安。
林以安在暗中備考,只等明年開科,得知不能回京來,看著信沉默了良久。
蘇眉留在邊陲過年,自然不會再讓宅子變得冷清,早早就備年貨,忙忙碌碌的就那麼到了年跟前。
這期間知縣夫人還帶著那個貴來串門幾回,倒是十分有毅力地打聽兄長的事,也了那個姑娘的家底,說起來是個可憐的。
那姑娘姓殷,京城人士,家里排長,二叔在金陵工部任職。只是父母早早離世,如今殷家長房就只得一人。
蘇眉知道家里況后,便明白為何殷大姑娘來走這個所謂的親戚,多半是被家里當一個能攀附侯門的棋子。如若了,那是殷大姑娘命好,還得謝家里給的機會,往后更得跟家里保持聯系,讓家人當靠山。如若不,毀名聲的也是,便是命不好。
丟了這麼一個無父無母的姑娘,殷家不會心疼。
而每回殷大姑娘過來都沉默寡言,本看不出來嫁人的急迫和熱切,反倒讓蘇眉更想探究這個可憐的人是怎麼想的。
就在年二十七,蘇眉從軍營回來,知縣夫人熱地派人來說認識的好友家新宰了幾頭豬,讓派人過去挑幾塊留著包餃子。
懶得多欠人,只說已經定好別人家的,多了用不了給推掉了。
不想,才過了兩刻鐘,小苑跑進屋說:“姑娘,有人送來!”
眉頭擰,把手里的話本丟一邊,沒好氣道:“他們可真是費盡心思,魂不散。”
這就出去把人都給打發!
不準備留面子了。
哪知剛一腳踏出宅門,就看見年輕的公子捧著手爐,站在馬車邊朝笑得溫。
著那個玉樹般的姿,似乎連刮在臉上的寒風都不冷了。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的更新,晚安麼麼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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