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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見青山》 第16章 青紗帳裏(06)

嚴峰:幫你查了,林言謹跟林是在一個戶口上,生日是年10月15號。

窗外樹木和一無際的青紗帳飛速後退,風帶著一青草的腥味撲鼻而來,他思緒再度被拉回到了那一年……

***

和林在一起之後,陸青崖帶去了一趟江浦市第一人民醫院的住院部。

在那兒,林第一次見到了陸青崖的媽媽。去的那,陸媽媽神狀況不錯,剝了橘子給吃,和聊了很久的。

陸青崖就倚窗站著,不參與對話,時不時瞥過來一眼。

到中午,家裏保姆給陸媽媽送來午餐,護士過來做常規檢查,陸媽媽就讓他們去吃午飯。

那是八月份,氣更熱,到樓下,他牽著去旁邊超市裏買了兩瓶冰水,擰開以後,在香樟樹的樹影裏蹲下。

“……是胃癌。”

他這才開口。

一愣,水瓶從左手換到右手,突然間無所適從。

陸青崖就抬起頭來,往上看,笑了一聲,抓著的手把拽下來。差點跌一跤,也跟著蹲下了,悶著頭不知該道什麽。

陸青崖看著前方,“我爸總我一事無,我做什麽都反對;我媽不一樣,不管我做什麽,都支持……”他把瓶口往下傾斜,衝著手上的汗,水緩緩地流下去,澆在幹熱的地上。

自陸青崖表白以後,兩人還是維持著上午上課,下午去郊區的節奏。

陸青崖告訴林,他沒打算出國,現在配合陸良疇的安排隻是緩兵之計。

“那你以後有什麽打算呢?”

聊這件事的時候,是在傍晚,他倆躺在離那院子不遠的草地上,還沒黑,草上還有熱度,熏得背上出一層汗。

陸青崖把一草咬在裏,漫不經心地:“以後的事以後再。”

覺得這樣不對,但並有沒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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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炎熱的夏終於結束,林去省會城市念研究生。異地誰都不習慣,每回打電話,林都能覺到陸青崖怨氣很大。

他們車隊也散了,那些哥們兒該去大學的去大學,該出國的出國。

十月份的一,林下課之後離開教室,老遠就看見前麵步道上站了個人。一眼就認出來了,但過了一會兒才相信那真的是陸青崖。

個兒高,英俊之外,又自帶一好像看誰都不順眼的傲氣。普通的白恤牛仔,站在樹的濃蔭底下就像是一幅畫,來往生都要多看一眼。

矜持如林會到一種虛榮,跟同行的室友打了聲招呼,按捺不住雀躍的心,走了過去。

笑也掩飾不住,問他:“你怎麽來了?”

陸青崖現在掛在一個車隊進行訓練,車隊就在省會城市,訓練基地在郊區,離林的學校倒是有些距離。但他才來,暫時不用參加訓練,有三的假期。

這晚他們去住賓館。

有些忐忑,畢竟生平第一回跟異單獨外宿。但覺得可能自己想多了——暑假裏朝夕相一個多月,他倆除了抱過,還沒別的進展。

這一點,陸青崖表現得跟他桀驁的行事風格完全不同,格外的純

標準間,晚上各睡各的床,聊,有一搭沒一搭。

打了個嗬欠,困了,他坐起把燈關上。

這才發現浴室裏的燈沒關,一點睡眠淺,有就睡不著,於是又坐起,腳索著著去找拖鞋。

“怎麽了?”

“浴室燈沒關。”

“你躺著吧。”陸青崖擰亮了自己床邊的燈,起

腳步往浴室去,又折返……

床邊停下。

心髒停跳一拍,呼吸也不敢了。

片刻,他在床沿上坐了下來,:“……往裏讓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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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另一側挪了些空間。

下一秒,陸青崖躺下,翻了個,把手臂搭在腰上。

臉對著臉,靠得太近,呼吸都拂在對方的鼻尖。

心跳過速,快要不上氣了,很慢地眨了一下眼,不敢

許久,他一低頭,

對床的燈,是橙黃的,把室照出一種昏黃朦朧的調子,好像是傍晚收斂前的最後一刻。

隻是,生而單純地親著。

很久,陸青崖才,手掌往上,包裹住裏的曲線,沒用力,輕輕地合攏了手指。也就如此了。挨在一起,他舌尖角,又退回去。

心跳得快要暈過去,比陸青崖更不敢

直到很久以後,他退開,一把把腦袋按在自己肩窩。想抬頭,又被他按回去。

想,陸青崖可能是臉紅了。

陸青崖,臉紅,嘿,多稀奇。

過了一會兒,陸青崖輕咳了聲,“知道你想問,那就問吧……這是我初吻。”

其實沒想問,但聽他這麽還是高興,聲音悶在他恤的布料裏,“……你以前沒談過麽。”

“沒。”

“為什麽,追你的生肯定不。”

“不喜歡唄,還能為什麽。”

聲問:“……那你喜歡我嗎?”

這樣黏黏糊糊的問題,基本不會問,告白的時候都沒喜歡,平常更加不會。

陸青崖笑了一聲,按在腦袋上的手掌往下,蹭一蹭的耳垂,把腦袋輕輕一扳,湊攏,再去溫地親

·

那之後,他們每周見一到兩次麵,半學期過去,他所在的車隊功出線,能參加第二年年初的總決賽。

一月放寒假,恰好陸青崖也休息,就提出一塊兒去敦煌旅遊。陸青崖懶得耐這個煩,規劃線路的事,全由林來做。

到達甘肅境,他們上另外兩個過來旅遊的大學生,恰好目標相同,就同行了一段。

抵達沙漠邊緣的那下午,他們在靠近水源的營地紮帳篷。

其中一個生忽然發現自己的背包不見了,抬頭一看,前方塵土飛揚,一人挎著一隻背包鑽進了車裏,車子噴出一尾氣,疾馳而去。

陸青崖當即拉上林,坐上他們租來的越野車追上去。

半時後,在一個村莊的邊緣把人追上。

作案的是兩個人,林覺得不妥,剛要話,陸青崖已開了車門跳下去,二話不就纏鬥起來。

時候為了強,陸青崖跟人學過一點格鬥,可現在畢竟是一對二。

瞧見近燈裏,那兩人手裏匕首寒閃爍,嚇得肝,趕打電話報警。

警察問形容不出這是在那兒,想到有人可以憑借電線桿子上的編號定位,就跳下車,往車後路邊飛奔而去。

好不容易報了警,回去再一看,陸青崖被摁在了地上,匕首離他脖子就一寸不到的距離。

失聲尖,陸青崖一聲斷喝:“別過來!”

顧不上,想起後備箱裏有把軍工鏟,拿出來便要衝過去幫忙。

陸青崖眼角餘瞥見要過來,又喝一聲:“別過來!”

他怕摻合進來傷,一咬牙,摳住騎在他上那人的手指,使出吃的勁兒,使勁一掰……

那人一聲痛呼,撒了手,陸青崖奪過匕首,趕爬起來。

而另一邊,揮著軍工鏟的林已被人一把抱住了腰。

陸青崖熱上湧,罵了句“**”,著匕首衝了上去。

險,軍工鏟哐當落地,瞧見剛才抱著的那人似要準備去撿,趕奔過去先一步拾起來,直接丟進了兩旁的樹叢裏,衝陸青崖喊道:“快上車!”

忽聽不遠屋舍傳來喊聲,“王麻子,你他媽的又灌馬尿去了!你跟你婆娘遠點兒,莫在我門前打架!”

放聲呼救:“救命!這兒有人搶劫!有人殺人!”

沒一會兒,那農舍們開了,三個男人舉著手電,往這邊走了過來。

,再也站不住了,一屁坐了下去。

在三位老鄉的幫助下,搶包的這兩人被製服,沒一會兒,警察也到了。

一直半靠在陸青崖上,一手的汗,心有餘悸。

他倆去派出所做了筆錄,民警送他們出來,連聲誇陸青崖勇氣可嘉,這兩人流竄作案很多起了,最近警方也正在抓捕。

末了,民警:“見義勇為是好事,下回也得量力而行,你看把你朋友嚇得……”

陸青崖轉過頭。

視線與他對上,搖搖頭,無聲“我沒事”。

兩人開著車,在夜中回到了紮營的地方,把包還給了那個生。生千恩萬謝,慷慨承包了他們的晚餐。

吃過飯,過了十點,周遭都安靜下來了。

營地那兒有一汪泉水,麵積不大,但水極清極洌。

拿了一塊巾,到泉邊汲水洗臉。

冬的晚上,風大,高,月白。

陸青崖裹著棉服,站在一截樹樁前麵,手裏著不知道從哪裏撿來的石子,往湖麵上扔,試圖扔出更多的水漂。

泉水映著深藍的夜空,水裏的月亮碎了,又聚攏。

把浸巾疊了幾疊,走到他旁,“……好冷。”

“嗯。”

陸青崖掂了掂石子,側,再投出一枚,一個,兩個,三個,四個……

石子“咕咚”一聲,沉到了水裏。

陸青崖轉過頭來看

在他目之中,林心髒沒來由忽然輕得要飄起來……

陸青崖笑了一下,卻什麽也沒,又低下頭去,把玩那一把石子。

輕聲:“……快回帳篷去吧,外麵冷。”

“不去了。”

:“嗯?”

陸青崖停下作,很久,像是下了一個決定。

轉過頭去,認真看,眼睛裏盛著方才被打打碎的月,明亮,燙人。

“……回去了,我一定會對你做什麽。”

風聲,穿過沙棘叢,嗚嗚地悶在耳邊。

他的手發涼,的也是。

忘了是誰先吻上去的。

一貫什麽都能掏出來的“次元袋”裏,此刻自然掏不出這時候最需要的東西。

可是在經曆過那樣驚心魄的時刻之後,在沙漠裏得讓人窒息的夜裏,泉水邊,月下,在被世界忘的寂靜中……

理應發生一點什麽,即便不應該,即便很危險。

疼,又在毯子裏捂出一的汗,不舒服,可也不想放棄。

帳篷有一線沒關好,月進來,像一片霜一樣地落在地上。

心尖在抖,有些怕,好像傍晚的栗還在往此刻綿延。

就去抱他。手臂纏著肩背,混著疼到窒息的眼淚去找他的,親上去,像在索一個承諾。

年缺乏技巧,但富有力量,專注地看著耳朵“我你。”

那的月亮,明才落。

風吹了一整宿。

***

那是在一月,而林言謹的生日是在十月。

此前已得林默認,可看到明晃晃的證據的這一剎那,很多複雜的緒湧上來,梗著他。

他其實一直有幾分存疑。

見過太多了。他們這職業,誰嫁誰跟守活寡沒什麽兩樣,時常聽見隊裏的兄弟打電話,除了歎氣就是“對不起”。

國家和家庭,有時候總要犧牲一個,軍人自古就是忠孝難兩全的職業。

軍嫂們獨自養孩子,背後的辛苦並非一句“對不起”就能抵消。有時候喝酒聽弟兄們聊,上一次見著孩子坐都沒法坐穩,這一次見已經能跑了。酒越喝越苦,全是心酸。

他了解林,雖然較真,雖然傻,可不至於會傻到這樣的程度,況且那時候他了遠比“那就一輩子都別見了”更加過分的話,更沒有理由這樣去做。

和後悔一層一層地泛上來,比過去九死一生的滋味更加難

得對,他就是自以為是,從頭到尾未曾悔改。

車到了營房,中隊集中開了一個會,解散時已經是夜裏十點。

晚飯沒吃,他沒胃口,借了沈銳的車直接往回開。

路上給林打了電話,無人接聽,不知道人走沒走了,但他覺得多半已經走了。

沒理由等他。

車停在樓下,人上了樓,坐在門前的瓷磚上,他點了支煙,幾口,對焦躁的心於事無補,抬手撳滅了,找備用鑰匙開門。

腳踢到什麽,低頭一看,一雙高跟鞋,林的。

陸青崖反應了一下,才省過來這意味著什麽,趕蹬了鞋走進去,臥室門半開著,床上一道微微隆起的黑影。

已經睡了。

他悄沒聲息地走進去,在窗邊地板上坐下。

窗簾拉得嚴實,但他買的這窗簾遮效果不好,還有昏暗的進來,可能一亮,就得被這給弄醒。

實在累,坐下仿佛整個人往水底沉。

他一直坐著沒,所有緒山呼海嘯,讓那顆原該刺他的心髒,卻被林一人之力承接下的子彈,這一次朝著自己撲麵襲來。

不知道怎麽彌補,恨不得拿這條命。

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在黑暗之中,人凝了一座雕塑。

不知道自己在守著什麽。

是人,還是不歸的年歲。

做了個噩夢,一下驚醒,眼緩緩地睜開,適應了好一會兒才發現真的是夢。

坐起來想找點兒水喝,陡然發現床前地板上一道黑影。

邊繞個彎,被吞回去,反應過來,這是陸青崖。

“任務結束了?”

“嗯。”

頓了一下,腳索著去找拖鞋,邁出一步,卻一下打著陸青崖的手臂,忙對不起。

手被握住。

頓了一下,接著往下一拽。

陸青崖一條弓著,一條擱在地板上,兩條胳膊箍住的腰,讓跪坐在自己兩之間。

煙味,汗味,還有塵土的氣息。

已經長出胡渣的下蹭著的肩膀,在寂靜裏出聲,喊的名字,嗓子陳了太久的茶一樣枯鈍重。

不知道如何反應,似乎又想哭。

原來委屈這回事,被人發現,被人重視,才稱得上是理直氣壯的委屈。

黑暗之中,覺到他轉了一下頭,呼吸一霎接近。

找到,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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