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青崖把軍證揣回口袋,低頭看著林言謹,“找個地方坐坐?吃冰淇淋嗎?”剛被拽著走的時候,他瞧見對麵有一家DQ。
“不吃。”林言謹不睬他,直接在前麵帶路。
過條街,再拐了一個彎,卻是到了附近的公園。
西南一角滿栽著竹子,綠意森森。
林言謹在竹子前立著的石凳上坐下,拍了拍側,很公事公辦地:“坐。”
陸青崖憋著笑,坐下。
“你不按時回家,跟你媽打過招呼了嗎?”
林言謹丟過來一個鄙視的目,“你這麽多年不回家,跟我媽打過招呼了嗎?”
陸青崖:“……”
這孩子,總能輕易的一針見。
林言謹把書包卸下來,擱在上,兩條晃著,背卻是得板正,開門見山道:“我是不會承認你的。”
陸青崖沒吭聲。
林言謹要什麽,他心裏多有點數,並不覺得意外。
“我媽特別辛苦……”言謹這樣聲地,“我們學校很貴,要掙很多錢。我記得前幾年總是睡得特別晚——但是我去問,沒有,我肯定是記錯了,孩子的五歲以後的記憶才靠得住。還有我外婆……有時候會跟我媽吵架,催去見什麽人,我媽不肯,覺得這樣就很好了……”
“我媽有時候,會一個人躲在廁所裏麵哭……誰也不會告訴,但是我聽見了,”林言謹盯著自己的鞋,“……肯定很累,也很難過。”
年紀的他,每一都在盼自己能長大得快一些,可以替分擔更多的事。每個方麵,他都要求自己做到最好:績優秀、乖巧懂事、聽話。
但其實林從來沒對他施加過任何的力,尊重他的每一個決定,隻希他能有一個快樂的年。
他尚且不能完全明白人世故,但也漸漸能夠模糊地覺到,是在拚命給他最好,以抵消他缺乏父的憾。
陸青崖沉默地聽他敘述。
言謹今年十月滿八歲,已經過了可以坦然喊“媽媽”的年紀,取而代之的是聽起來似乎更酷的“媽”。
陸青崖回想,自己八歲的時候在做什麽?保管是跟著對街的男生瞎混,滾一泥回家,家裏媽媽已經做好了飯,催促他趕去洗澡換服,別被陸良疇看見。日子無憂無慮,帶著一種蒙昧混沌的真。
而言謹的八歲,卻是往肩上承擔了太多不該由他這個年紀的孩子承擔的責任。
陸青崖抬手,把手掌搭在言謹肩膀上,安似地拍了拍。
他垂著頭,這次並沒有掙開。
父子兩人,坐在石凳上沉默。
不知道過了多久,陸青崖收回手,手肘撐在膝蓋上,十指握。他心裏鬱結難,重重歎了一聲,吐出一口濁氣。
“眼鏡兒,當年我不是故意要跟你媽分開。發生了一些事,有誤會,也因為我不懂事。我那時候日子過得太順了,缺乏責任,做什麽事都隨心所……總之,是我錯了。
林言謹低垂著頭,沒吭聲。
這段時間以來,他對著林使了不的子,但無論他怎樣過分的話,都表示理解,但不會和陸青崖分開的這一條底線,寸步不讓。
給他舉例子,他以後找朋友,無論找什麽樣的都不會反對,哪怕不喜歡。
當時他口而出:“我不會找朋友!生太麻煩了!”
林被他逗得哈哈大笑,一場本來特別嚴肅的對話就進行不下去了。
後來,他又觀察。每回林躲去臺或者洗手間打完電話,一整心都會特別好。毫無疑問,電話那頭是陸青崖。
嫉妒、悵然若失、欣……各種緒糅雜,複雜得讓他形容不出。
陸青崖低頭看他,“眼鏡兒,這麽吧,起碼現在咱倆目標一致,都是讓你媽媽開心,這一點你同意嗎?”
言謹點了一下頭。
“我不會要求你承認我,這對你也不公平,我要是你,不揍人就不錯了。”
言謹癟了一下,似乎是想笑,但又忍住了。
“所以,誰也別幹涉,讓怎麽高興怎麽來,咱們就配合,行嗎?”
林言謹沒好氣地:“高興跟你在一起。”
陸青崖瞅他一眼。
怎麽這話……聽著有點兒酸?
陸青崖笑:“你是不是嫉妒我分走了的注意力。”
林言謹哼了一聲,“我才沒有。”
“大膽承認嘛,又不可恥……”
“都了沒有!”
陸青崖哈哈大笑。
林言謹拉開書包的拉鏈,掏了掏,掏出一份文件,“你把這個簽了。”
“這是什麽?”
陸青崖接過來,抖著紙張翻了翻,樂了,“你自己擬的?”
“莫叔叔幫忙的。”
“莫叔叔是誰?”
林言謹瞪他,“你到底簽不簽?”
“別急,我先看看條款……”陸青崖翻著,“……第四條,甲方和丙方一年見麵時間不得超過三十,不包括節假日——眼鏡兒,三十有點吧?咱們再商量商量。”
甲方指陸青崖,乙方指林言謹,丙方指林。
林言謹義正辭嚴:“沒得商量。”
陸青崖笑著,繼續往下翻,“第八條,生日、人節、七夕、聖誕等特殊日子,必須保證向丙方贈送禮,包括但不限於當麵贈送、快遞寄送、托人轉等形式——這個沒問題……”
林言謹是個大度且民主的人,也不催促,等著陸青崖一條一條確認。
“……第十四條,甲方以任何言語或者行為致使丙方到傷害,乙方將有權利申請第四方進行幹涉——眼鏡兒,第四方是誰?”
“我外公外婆。“
陸青崖:“……”
他還真怵了一下。
“……第十八條,丙方保留終止關係的一切權利……”
陸青崖忽地住了聲。
“怎麽了?有問題嗎?”林言謹轉頭一看,卻見陸青崖做了一個聲的手勢。
他擰著眉,微瞇著眼,凝視前方的假山。
“陸……”
陸青崖把合約往他書包上一放,低聲:“在這兒等著,哪兒也別去。”
話音剛落,陸青崖便如箭離弦,眨眼間就越過了道,往假山那奔去。
林言謹哪裏坐得住,揣上合約就跟上前去。
陸青崖在假山的口蹲下,背靠著山石,側耳聽裏麵的靜。
聲音有點模糊,約約的,有個尖細的男孩兒聲音,結結的,了什麽卻聽不清楚。
陸青崖起,往假山下的山裏走。
越近,聲音越清楚,約莫有四道不同的聲音,三個大人的,一個孩兒。
頂上隙下,裏雖然昏暗,但能得清楚。
三個作奇裝異服裝扮,染著五六頭發的男青年,把一個瘦弱的男生團團圍住。男生被搡了一把,趔趄著退後一步。
陸青崖蹙眉低喝:“哪個學校的!”
三個男青年齊齊轉過頭來,將他上下打量一遍,“你誰啊,管得著嗎?”
陸青崖看向抱著書包在角落的男生,“他們是不是欺負你了?”
男生期期艾艾地著他,沒敢話。
陸青崖也沒跟他們廢話,直接掏出電話,準備報警。
號還沒撥出去,眼角餘便瞧見那三人之中最魁梧的那個衝了過來,“你他媽是不是準備報警?知道我們豪哥是什麽人嗎?!”
陸青崖眼都沒抬一下,把手機往口袋裏一揣,迎著這人拳頭掃過來的勁風,側一抓,一別,一摔。
“砰”的一聲巨響,巨大的塊頭摔在地上,震得整座假山都仿佛晃了一下。
另兩人目瞪口呆,拔便跑。
陸青崖掀眼看了看,先沒追,把地上這人上服一,幾下擰一繩,先把手捆上了,再了子上的皮帶,把也捆上。
另一邊,林言謹跑得急匆匆,奈何人,再快也追不上大人。
快要追到假山那兒了,又見陸青崖從口跑了出來,向著樹林那邊奔去。
他也急忙剎住腳步,拐個彎追上去。
等他氣籲籲地趕到了,那邊戰局已經快結束。
陸青崖左手臂箍一個人的脖子,帶著他側一個旋踢,一腳踹在對麵另外那人口上,見人撲倒在地,抬腳便踩上去,喝問:“還跑嗎?”
這幾個作幾乎在電石火之間就完了,林言謹看得目瞪口呆。
陸青崖目掃過來,頓了一下,“眼鏡兒,你怎麽過來了?”
“我……”
“那正好,你幫忙撥個電話報警,”陸青崖像剛才那樣,先了左手臂鎖著的這人的服,把他兩條胳膊捆住,“……手機我子口袋裏,你過來拿。”
林言謹忙不迭點頭,頓了一下,又:“我……我帶手機了。”
沒一會兒,附近派出所的人趕到,把三人扣住。
陸青崖出示證件向民警明了一下況,跟著過去做了一個筆錄。
等他領著言謹從派出所出來的時候,已經黑了。
林言謹緒,對陸青崖的“行俠仗義”,有種莫名的與有榮焉。
況且最後派出所的警察哥哥還表揚了他,他報警時有條有理,地址得清清楚楚。
“陸隊長,”林言謹仰頭看向陸青崖,“……你最後那招,什麽?”
陸青崖笑:“又不是武俠,招式還有名字。臨敵經驗多了,使什麽招都是隨機應變,擒敵的首要準則就是快準狠。”
林言謹多有些佩服,但他不能把這種緒表現出來,那樣就不酷了。
於是,很冷淡地“哦”了一聲。
正這時候,他書包裏手機響起來,不用猜也知道是家裏打的。
陸青崖等他掛了電話,問道:“筆呢?借我用用。”
“啊?”
陸青崖朝他出手,“合約。”
街邊,路燈下。
父子兩人坐在馬路牙子上,拿書包墊著合約,鄭重其事地在“甲方”和“乙方”後麵的空白簽上名字和日期。
陸青崖把筆遞回去,“走吧,送你回去,再晚你媽要著急了。”
“還沒好呢。”
林言謹繼續掏書包,掏出一盒印泥,“按個手印。”
陸青崖:“……你準備得還充分。”
他大拇指被言謹抓著,在印泥上摁了一下,又在合約上摁了一下。
言謹收拾好東西,站起,滿意地翻著合約,“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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