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真法界的兩個功用：

其一乃是「現世一天，法界十日」，這個毋庸多言。

其二，便就是模擬出他人心相，用作斗戰演練，求得便是一戰強過一戰，一回勝過一回！還能斬獲元靈，得到心相習練的道功法。

但模擬出他人心相併非是件易事……

經過這幾月的推究，陳珩大抵也清了其中規則。

最首要的，便是被模擬那人，其修為不能高過自一個大境界。

胎息修為模擬胎息，練炁境界模擬練炁，築基模擬築基，至於金丹、元神等等，同樣也是大差不離。

譬如煬山道人，他死時是練炁六層，而當時陳珩尚證得胎息不久，儘管覬覦他那門道，但也無法在一真法界模擬出他的心相，只得作罷。

但這條鐵律，卻也並不是容不得疏陋。

若是被模擬那人對自己毫無戒備提防之心，且又過傷勢，氣機低糜……那麼即便是高出自己修為一個大境界，也還是可將他請一真法界來的。

就像徐稚，便是一個鮮活實例。

這一回，陳珩和高路皆是練炁境界，要在一真法界模擬出其心相，自然輕輕鬆鬆。

而陳珩在與高路鬥了幾回后，也便懶得再和他過多糾纏了。

一召出心相，就將全符自打向他，即便高路的再是如何堅固難摧，被這一炸，也得去了半條命。

如此反覆施為，不知在元靈里撿得了多無用東西后。

終於。

陳珩還是得見了那門道。

……

「這是……太素玉？」

握住元靈時。

湧心識的不再先是繁繁的文字，而只是一副圖樣，一個道裝老人仰頭垂手的模樣。

他材矮小，卻有一種居高臨下、睥睨星海宇宙的雄渾氣魄！腦後三圈混混沌沌的神環籠罩，曦照徹了無盡天地眾生，如同一尊俯瞰恆沙塵數世界的大天尊、大聖王，高踞在法道的頂端盡頭，至勝至偉！

「溟涬虛玄，源源真源，華景未，玄自圓，會和初基，象帝之先，依時服煉，氣玄玄……」

道音轟隆，傾瀉如瀑，將他腦海震得翻覆無定。

與此同時，那個道裝老者也開始了軀殼作，形如長龍升天，古樸而怪異。

……

太素玉……

此門道，或者說神通，乃是太素丈人特意開創的聖之法。

前古時代，祂在遨遊混沌外海時，和隆藏和尚一起，偶然發覺了一株尚未長的人蔘果樹。

為了不傷和氣，太素丈人和隆藏和尚相約，兩人以九千載為期，各收三個徒弟，每隔三千年就讓各自的徒弟們來此比試一番。

三局兩勝，來決這人蔘果樹的去。

太素丈人也不疑有他，只悉心挑選了一個資質不錯的凡人，將其收門牆，教導他練炁、服餌、觀想、祭劍種種，等到三千年一至，便帶著弟子來到了約定場所。

但只過了半日，太素丈人那弟子就落下風，若非一劍遁用的巧妙，險些就要被活活打殺。

這倒也不奇怪……

隆藏和尚的弟子是一頭古龍象，乃前古天龍和神象中巨擘的子嗣，父母兩族的神異，脈不凡，口鼻噓唏間的無匹大力，便能破碎十萬八千等微塵，一滴落下，便足以打爛海淵。

有如此脈，又得了隆藏和尚的調教，

把他特意往護教大明王的路途上引，連八寶金池都去了好幾遭。

太素丈人的弟子雖最後搏命一斬，砍落了龍象的半邊腦袋，但還是被一拳打得軀殼糜爛，只剩下元靈存世。

三局中，太素丈人便是這樣負了隆藏和尚第一局。

回返道場后，他心知第二局裡，隆藏和尚必然還是要尋那些先天巨來當弟子，便於是也生起了好勝之心，特意創出了一門聖的神通，喚作《太素玉》，來和那些強絕的巨們做對抗。

創得《太素玉》后，太素丈人只隨意尋了一個凡人子教授這門神通，待得約戰之期一至，便攜來到人蔘果樹前。

果不其然，隆藏和尚的弟子仍是先天巨。

這一遭，隆藏和尚的弟子是頭化羽垂天，摶風九萬，振鱗橫海，擊水三千的鯤鵬

不過鯤鵬和那個修了太素玉的子，卻是鬥了個旗鼓相當，誰也未能贏過誰，兩者直打到了瀕死，還是未能分出勝負。

第二局，便這樣平了。

太素丈人欣喜，隆藏和尚則是苦笑。

原本只要再鬥上一兩局，就能決出人蔘果樹的去向。

但還未等到三千年後，道廷的一位天便尋出了人蔘果樹的蹤跡，太素丈人和隆藏和尚雖不懼祂，卻不能不敬畏道廷。

兩人本無可違逆祂後那個宰執諸天的龐然巨，只能嘆息奈何，將人蔘果樹拱手奉上。

彼時，道廷正在搜羅諸法，要鑄集冊，名為《地闕金章》，用以震懾萬天萬道，神聖仙佛。

而太素丈人創出的《太素玉》，也被道廷的太史令看中，將之收納於《地闕金章》其中。

……

這些前古時代的辛陳珩自然並不知曉，在那個道裝老者形變時，只隨著道音轟隆，便有無數訊息蜂擁了他的心識，頓覺頭昏腦漲。

大概過了數盞茶的時間，陳珩才定住神，在心中重頭回溯了一遍，眼中放出一道。

「《太素玉》……此法靈源自太素丈人遨遊虛空外海時，見得混沌中無數界空、地陸崩毀又誕生，心下靈跳躍，才創出的嗎？好高深的立意！」

須知這星空宇宙。

除卻仙佛神聖這四類巨擘外，再無永恆不朽之存在。

無論界空、地陸、亦或是天宇。

都並非長存不滅，萬古不朽的造。

天地有大九、大百六，小九、小百六。

天厄謂之九，地虧謂之百六。此二災是天地之否泰、之蝕。

夫九者，天旱海涌而陸焦；百六者，海竭而陵淵。

天地翻覆，河海涌決，人淪山沒，金玉化消，六合冥一，白飄於無涯，孤爽悲於洪波……

至於五行殺害，四節擲，金土相親，水火結隙，林卉停偃，百川開塞等等，都是等閑。

以尋常界空為例——

天運十二萬九千六百年，便有小九之災，地運九萬九千八百二十五載，就迎小百六之難。

小九、小百六時期一至，就會有種種災厄降臨界空。

或是海陷陸沉，或是虛空塌陷，或是域外兆億天魔降臨，要絕命斷靈，或是邪佛瘋神主，要以威團蓋一域，拉得眾生沉淪無間。

小九、小百六雖是恐怖，卻也僅僅是殘害生存界空中的生靈，破壞地貌靈機，威脅不到界空本。

但大九、大百六時期一至，那才方是界空的真正生死存亡之際！

天運一百二十九萬六千年，為大九，地轉九十九萬八千二百五十年，為大百六。

此大九、大百六乃是真正的、蝕大劫！

一旦來臨，便是九氣改度，日月運！

就如人有壽數盡時一般，大九、大百六也是界空的壽數盡時。

災業滔天，萬劫並起都是尋常小事。

最驚駭的是，界空的全部靈機要傾瀉吐到無盡虛空中，再也無力留存、無力吸納，而界空本，同樣也會逐漸解崩碎，化作最原始的玄、元、始三炁，歸還混沌母源。

生於虛空，最後又還於虛空。

如是而已——

世界本就是玄、元、始三炁造化生，最後崩毀時，又回復玄、元、始三炁反哺歸還，這正是天道循環泰的不變至理。

通常宇宙中的無數界空，都是因大九而崩壞，一百二十九萬六千年一至，所有的種種，都要盡數灰灰。

而一些界空，甚至撐不到大九的到來，只因為大百六，便要沉淪了，九十九萬八千二百五十年後，就不存於世，再也無名。

九百六的劫難。

不單單是界空。

連地陸、天宇，都同樣要面臨此厄。

但地陸、天宇畢竟不是區區界空能夠比擬的。

它們的九百六之劫往往要更長時間才會到來，通常是數百萬、甚至上千萬年，才會面臨此厄。

但相對的，其災厄，也會比界空更加兇猛，更加狂放！

……

太素玉。

這門太素丈人所創的聖神通，就是從九百六的災劫中取材，又觀玄、元、始三炁造化世界的過程，才得以造出。

其共分為三層大境界，分別是玄、元、始。

每一層境界都各有九層，暗合九之數，天象。

在始境九層圓滿后，就能將太素玉修鍊到大至境，蛻變無缺的太素形。

這一境界就后，氣力翻江倒陸，覆海挪嶺，都只是尋常不過的小事，更是可以力博鯤鵬，與龍象異種進行角力，而不落於下風。

以人軀匹敵那些先天神軀，毫無疑問，這是一門強絕至極的功法神通！

若論珍貴之，只怕陳珩全上下所得，唯有《神屋樞華道君說太始元真經》才能與其比擬。

至於誰的立意更高，以陳珩如今的眼界，倒還難以去判高下。

……

「這《太素玉》雖是不凡，卻也有幾個難疑……」

一真法界，陳珩心下思忖道：「它需求的靈機便是個海量，若是在凡人世俗或是玄真派那等小山門，只怕煉上個幾百年，也比高路強不上多，還有系的選擇，也需思量一二。」

太素玉。

這門神通說難也不難，否則高路和煬山道人也不可能修行功。

其本質，不過是將人的軀殼，當做天地一樣來祭煉，需要以海量的靈氣滋養，才能夠有所就。

但對修士來說，靈氣本就珍貴異常，乃是鋪就長生大道的路途。

用在太素玉上多一分，於自家修為的功行上，就要上一分。

畢竟就算將太素金修鍊到大至境，也無法長生增壽，可謂是典型的得而不得道，左道的行徑了。

「我有『太始元真』在手，十二萬九千六百種靈氣皆能為我所用，不像高路他們一樣，只能採氣寥寥幾種，這倒是我的一個長了！」

陳珩輕笑了一聲。

越是高階的真炁，其能攝取的靈氣屬相，也就更多！

但像「太始元真」般，能總攝一元靈炁的真炁，陳珩自忖，在這九州四海縱然是有，也絕不會超過五指之數。

「其次，太素玉需要尋得一方系，才能開始修行，這系的選擇……」

太素玉畢竟是一門奪天公造的無上神通。

尋常法門，哪有單純吸納靈氣，就能夠增進神通層級的？哪來這般好事？

但太素玉便能！

它既然是要將人當做天地來祭煉，那麼，天地在吸納靈氣生長時，會有什麼阻隔嗎？

這自然是不存的。

太素玉修行的第一步，便是要先尋一件品，將其以《太素玉》中的法祭煉，當做系，以欺瞞天地應，讓萬渾。

如此，這門神通才方能不斷汲取靈氣，提升層級。

不過此法卻有一個連太素丈人都不能解決的缺陷。

若是系被人以卜算卦推測到，破去了應，那麼，修行太素玉者登時便無法欺瞞虛空，要退出那萬渾了。

頃刻，就有九百六的災劫要降下。

這災劫乃是對應天地的，若是落於人，又哪得活？

可以說，通卜卦推算的修士，乃是修行太素玉者的天敵了。

他們都不需手，只需掐指一算，便自有天劫地罰來替他們懲敵手。

而且，在太素玉中玄、元、始三大境突破時，還會有響沸、雷震來阻止功，非大神通者護持，絕不能度過。

「太素玉雖好，但這其中條例倒也頗多苛刻，響沸、雷震便先不提，那是后話了，但這系？」

陳珩有些遲疑。

神通經文中也屢次提及，在選定系后，需每日都以遮掩加持，或是請師門長輩出手，施加擾卜算的神通。

否則被敵手算定，破去了應，除非神仙出手，否則誰也救不得。

「難怪這神通經文的下行，還留有幾句道廷的批註……說並非大神通者的門下弟子，並不可以修行太素玉。」

「此法甚是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於三萬四千種聖法門，位列中下下品，聊做觀賞即可，用微小。」

陳珩目閃了閃：

「這道廷好大的口氣，連太素丈人這等人開創的強大神通，都是隨意品評，而且語氣輕蔑，評價並不甚高……也不知究竟是如何勢力，比八派六宗，應當要更強吧？」

他又默默思忖了一會，在一真法界難得沒有修行，而是彷徨起來。

系、天機……

陳珩來回踱步，皺眉看著這方茫茫無野的空間。

過來不久，突然，他神一，興地拍手，忍不住大笑：

「對了！金蟬！我竟險些忘卻你了！」

金蟬在此世只有他一人能瞧見、一個人！

這枚天然便遮了應的金玉雕，正是用作寄的最好選擇！

陳珩想到此，也不猶豫，當即就呼喚出金蟬，在一真法界嘗試起來。

等到果然可以用作寄祭煉，他更不遲疑，直接退出了一真法界。

……

目。

一排排古書陳列在架上，暖爐生香，金玉齊耀，一派豪富非常的景象。

這正是高路宅邸中的靜室，在殺死周楚鈺后，陳珩便來此，徑自接管了整座府。

這時，陳珩也無興多看，將金蟬取出，就要按照神通經文上的法來祭煉。

在滴時，他又想起道廷批註中最後一句話。

——

未得道廷開法而私相授者，定重罰不饒，當貶幽司，十萬萬載九寒九熱之苦！

——

在這明言的警告下，陳珩只遲疑了幾個剎那，就咬牙繼續：

「我……顧不得了！」

隨著落金蟬，虛空頓時有一道唱響起，天花明滅。

而無邊深遠的宇宙星空中。

隨著陳珩的滴。

一片地陸之中，突得就天音狂奏。

一口龍華古鐘無人自鳴，隆隆滌過十萬裏海陸，原本靛藍的穹蒼忽得黑沉一片，無數電蛇竄飛，噼啪發響。

「怎麼又了，這是今天第幾次了？有完沒完啊……」

過了半響，才又有一個聲音納悶響起：

「哪家道君、仙神又在玩道廷的法，也不知道遮掩些靜？讓不讓人睡覺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