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杜宴跪在那里,已覺心尖兒。
若是陛下這樣說,他或許還會覺得陛下包庇宸貴妃。
可因為是符申所言,才更他無從反駁。
不論幾位相閣大臣之間有什麼小恩怨,可對彼此的秉和才能,都是極為認可的。
正因如此,他才更心驚。
難道,真是他未曾真正了解過這位權傾后宮的宸貴妃嗎?
可一想到仁清太后的音容笑貌,總是有子氣順不下去。
唐昀冷冷看著底下跪著的杜宴,“朕敬你為前朝重臣,忠心耿耿,才能蓋世,聘爾為相閣大臣,輔佐朕理天下治萬民。可杜卿今日所言,實在朕大失所。”
“相閣大臣責任深重,若是連明明白白的事都看不通,單憑揣測就妄斷人之仁善與否,如此小人之心,何以輔佐朕?”
這就是要重懲杜宴的意思了。
聞言,幾位大臣忙不迭跪下去說話求。
“陛下,杜大人雖言語有失,可他到底是國之重臣,為國為民勞碌許久不曾懈怠,還陛下看在尚書令往日勤懇忠君的份上,從輕置。”
“諸位卿都朕從輕罰,可朕問你們,倘若朕也是個不斷是非,不問黑白之人,那麼今日,宸貴妃無端此揣測猜忌,從此往后,貴妃和三位皇子,該如何自?”
唐昀冷著眸子,“諸位卿皆是朕之左膀右臂,更是大邕舉足若輕的相閣大臣,平日里最得朕之信重,也得朝臣之擁戴。可謂外關聯,牽時局。譬如此時,杜尚書令獲罪,你們自然可以因故或同朝為之誼為其求。而杜尚書令即便貶斥,還是兩朝老臣,我朝元老,倘若日后將功折罪,還會是人敬仰的杜大人。”
“可貴妃一介子,諸位卿合該知曉,流言對于子的傷害有多大。”
唐昀冷聲,“正因如此,尚書令你居高位,卻毫不顧念子做人的艱難,偏以最痛之刺其心窩,才更朕覺得可悲。”
他揚聲,極其鄭重道:“尋常子尚且難過,貴妃乃三位皇子之生母,更是大邕之貴妃,清譽更容不得半點貶損!”
杜宴是老臣了,這樣長久地跪在冰涼地板上的事,便是年輕時候也不曾有過。
可聽著唐昀的話,他已然忘卻了膝蓋間的刺痛,整個人怔忡不已。
心中忐忑之余,不免多了數不清的懊悔。
他自認平日里還算清正,什麼事都是要拿了證據才斷下的。
可唯有這位宸貴妃……
許是先帝朝喬氏的影響,他從一開始便覺得這位出不高卻寵冠后宮的顧氏,是禍國殃民之姿。
是他沒擺正好自己心態,只想著要報答太后恩輔佐陛下,卻逾越了一個做臣子的本分,妄自手陛下后宮之事,又帶了偏見從眼里瞧人。
不怪陛下如此氣惱。
符申等人還想說什麼,可杜宴已經俯下去,“微臣不該只憑流言揣測貴妃,更不該以下犯上冒犯不敬。臣愿親自去向貴妃娘娘致歉。請陛下降罪。”
唐昀很欣賞他的識趣,可在這個時候,他絕無可能饒恕杜宴。
“杜尚書令也年邁了,尚書省職務便暫兩位尚書仆打理。相閣事繁忙,你日后也不必為此勞了,好好回去養子吧。”
杜宴雖頭發花白,可年歲卻還不到五十,子也還朗,這樣的年紀和資歷,在大邕正是備重用的時候。
門下侍中符申都六十出頭了,還在相閣盡忠呢。
這樣的懲罰,對這樣一位老臣來說,不可謂不重。
符申顧不得其他,連忙阻止,“陛下三思啊!杜尚書令雖有錯,但還請陛下準允尚書令彌補一二,如今大邕正是用人之際,陛下切莫沖!”
唐昀雖然瞧著冷皮冷臉的,可他素來是個仁厚的君主。
此番重懲老臣,雖然也是尚書令自討苦吃,可他資歷擺在那里,去歲又剛剛經歷大邕災禍,尚書令也是出力不,要是眼下因為此事如此重懲,只怕會朝臣們對一直仰賴的天子有所不滿,進而削弱君威。
這于大邕而言,絕不是一個好現象。
“符侍中所言甚是,陛下三思啊!”郎雖然年輕,可在這種事上,最是知道哪頭更重一些。
“臣附議!”邱計也跟其后開口。
唐昀第一次與諸位相閣大臣完全站在不同的立場上來。
“諸位卿的意思是,宸貴妃無故了冤枉,朕還要袒護尚書令來委屈宸貴妃了?”
一時間,大殿雀無聲。
許久后,符申才艱難開口,打破了這寂靜,“陛下,凡事總有取舍。”
委屈一個妃子,全君主的仁德厚恩更穩固了朝局,實在是太過劃算的事。
邱計抬手,“陛下已然要冊封貴妃為皇貴妃,又為三皇子尋了晉國公世孫為伴讀,宸貴妃也不算委屈了。”
“陛下,大局為重啊。”
郎說話此言,大殿頓時陷一片死寂。
唐昀負著手,靜靜地看著這幾人的說詞。
不知是否是有穿堂風繞廊而來,只他覺得心寒無比。
他突然覺得,這個皇位,當真是沒意思得很。
他們這群人,看似站在高,可到關鍵時候,卻要委屈一個弱子來全。
是想想,都他覺得不堪。
他背過去,不再看幾人。
“諸位卿不必多言,”他堅定道:“朕心意已決。”
已經為了他委屈許多次,他不會再讓步。
朝局上的事,他可以自己去爭取,臣子的心,他也有法子追回。
他不信他這個君主會做得這樣挫敗,連自己心的人都護不得。
“陛下!”符申是親眼見到先帝如何為了喬貴妃昏庸的,眼下見這狀況,也是心驚無比,“您如此做,不知要坊間如何傳聞,到時候于宸貴妃,也并非好事啊。”
唐昀心念微松,可一想到顧青昭,又再次堅定起來,“朕若輕拿輕放,才是寒了貴妃的心。為朕教養子,執掌后宮,朕連一個公道都不能給的話,朕這個帝王當得,又有何意?”
聞言眾臣皆驚。
他們怎麼也沒料到,陛下會因為宸貴妃,說出這樣的話來。
心驚之余,則是無限恐慌。
陛下如此,豈非步當年先帝后塵?
于是一個個更顧不得孰是孰非,連忙俯規勸陛下,大有唐昀不松口就不離開的意思在。
唐昀徹底冷了臉,“諸位卿想跪便跪吧,紫宸殿有的是暖火和晚膳,不會諸位卿累倒在紫宸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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