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兩個小宮越走越遠,聲音也漸漸聽不清楚。
霜蘭兒跪在地上,在烈日暴曬、高燒不退雙重折磨之下,本是昏沉的頭腦驟然清醒。
“太子重病臥床,王爺豈能有差錯,落人把柄。”這句話,好似一枚巨石投在心湖之上。是!如今的命運被他人掌握,看不到未來,也看不到希。沒有了家,拜堂親的夫君連面都沒見上就慘死崇武門。什麼都沒了,唯一有的就是滿腔熱氣與不屈。
再難也要試一試。
,定要再次逃出這個牢籠。
過了很久,西天被落霞盡數覆蓋。著墨從屋中走出,憐憫地瞧了霜蘭兒一眼,上前將霜蘭兒扶起,聲道:“蘭夫人起來吧。王妃醒了,已經和王爺說過,王妃只是突然暈倒,與你無關。蘭夫人,你苦了。”
霜蘭兒不著痕跡推開著墨,用盡全力撐住一旁九曲橋欄桿,勉強了,可惜兩不聽使喚,跌倒在地。
著墨又上來相扶。
霜蘭兒依舊拒絕,一點一點挪著,攀著欄桿爬起來,跌倒,又爬起。再跌倒,再爬起。反復十數次,直至完全站立起來。
著墨素來心,眸中覆上氤氳霧氣,哽咽道:“蘭夫人,王妃知你無端跪了大半日,心中過意不去,所以想請你進去……”
霜蘭兒冷冷打斷,“我想早點回房休息,麻煩你跟王妃說一聲,我改日再來拜訪。”
著墨注意到霜蘭兒面紅,手探了探霜蘭兒額頭,驚呼道:“天啊,你發燒了,我去太醫來看看。”
霜蘭兒搖搖頭,轉首一漫天絢爛霞,喃喃道:“我本就是醫,會照料好自己的。”言罷,一步一垮離開可園。
著墨著霜蘭兒弱的影漸漸消失在如夕之中,一行帶的足跡留在地上,那是久跪在地膝蓋磨出的痕,想必此時傷口撕裂,鮮一路滲至鞋底。
那樣的腳印,時而深,時而淺。突然,前方的霜蘭兒踉蹌了一大步,幾乎跌倒,著墨的心亦是隨之狠狠一揪。所幸霜蘭兒又堅強地支持住了,影終消失在轉角。
數日后的夜晚,夜風吹散所有的云,明月如盤,瑞王府中格外靜謐。
偶有風吹過屋檐,鈴鐺輕響,伴隨著有一下沒一下的蟬鳴,寂靜中聽得竟有種骨悚然的覺。
“失火了!失火了!”
突然,尖銳的喊聲劃破夜空,像是誰驟然打碎一整面鏡子,碎片紛紛濺起,又落了滿地。
瑞王府中人全跑了出來。熙園上空黑煙直沖云霄,風助火勢,整個熙園熊熊燃燒起來,空氣之中皆是焦炭味混著塵土的氣息。
王府中頓時大,無數人驚奔走。此時,王府統領奉天指揮有序,一隊衛隊將裝滿清水的桶,一遍遍地往“突突”竄起的火舌上澆去,另一隊衛隊堵住火焰擴散的去,避免其他園子跟著遭殃。
所幸火勢漸小,損失不大。
一眾宮們松了口氣,開始竊竊私語。
“熙園?不是新來的蘭夫人……”
“咦,怎麼沒看見人,該不會還在里面?”
“聽說蘭夫人病了好久,只怕沒力氣逃出來。”
“哎,誰讓想害王妃,你看這報應不是來了。活該!”
奉天聽到眾宮議論,劍眉擰死結,大聲喝道:“眾軍聽令!繼續滅火!園中可能還有人,我進去搜,你們原地候命!”說罷,他頭頂一件,足尖一點,踏著濃煙飛直火焰中。
就在瑞王府因救火作一團、大門敞開時,誰也沒注意到一抹小的影飛快地逃出王府。
出了瑞王府,霜蘭兒一路狂奔。清爽的夏風迎面撲來,突覺連日來的高燒被這樣的風一吹,當即熱度全散了。原來,自由的覺這般好,連呼吸都覺得特別順暢。
明月懸在天邊,幽幽照亮前方。
霜蘭兒飛快地奔跑著,時間有限,一旦瑞王府中的人發現不在熙園,很可能立即率兵出來尋。而他們肯定知道想要去哪里。縱是再危險,縱是很可能被他們再次抓回!也一定要去那里!要回家!要回家!
檢校郎李知孝的家,是的家。還有爹娘所在的大柳巷四方宅,都是的家。
瑞王府位于上城西北方,龍脊山腳下,是整個祥龍國權貴聚居地。而爹娘所在的大柳巷位于城西柒金門,相較李知孝的家更近些。
跑回大柳巷,與預想的一樣,家中空無人,一切擺設還是出嫁那日離開時的模樣。爹娘房中,剩下的兩包藥還在五斗柜上擺著,顯然他們參加的婚宴后就沒回來過。
此刻,站在空無一人的家中,凝四周,神皆是茫然與無措。
時過子時,夜風驟起,呼嘯而過竟有一種刺骨髓的痛。皎潔的月從破舊的窗間投進來,寂寥地照在上,仿佛披霜戴雪。
十指扣,指甲深深陷自己的之中,猶覺得不夠痛。突然,轉跑開。
夜風更大,單薄的裳獵獵翻飛。耳垂之上,翡翠耳環在風中嚦嚦作響,珠玉相時發出刺耳的聲音。心頭煩躁不已。有那麼一剎那,幾乎只愿聽見這樣的聲音,而不愿再聽見周圍的靜。
突然想起:有一日,爹爹拿著鏟子,在院中樹下挖出一個小坑,“蘭兒,這壇杏子酒是你娘親手所釀,爹爹今日埋下封存,來日等你出嫁再取出來。”
爹娘溫和的聲音尚在耳畔回響,可如今他們在何方?人間還是地獄?
霜蘭兒飛快地奔跑著,從城西柒金門跑至城南的尚終門,只用了一個多時辰。然而到達的那一刻,眼前的景象卻令徹底驚呆。
這里還是的家嗎?若說是人間地獄也不為過。
李知孝的家位于街口,平素最熱鬧,眼下變一片焦木和破瓦,門窗全部燒掉,了些黑。有一只黑貓在木梁上蹲著,看到霜蘭兒來,立馬“喵”一聲,弓跳開。
廢墟像墳墓一樣安靜。
霜蘭兒一直呆呆站立,夜風刮痛的雙眼,面頰上不斷有溫熱的滾落,酸痛難言。怎能相信,不到一個月前,花轎曾將抬至這里,記得門口熱鬧極了,圍滿了人,大家笑著,鬧著,慶祝著。可現在呢?
東方的天空撕開一道明亮的口子,太終于出來,眼前的景象卻更破了,猙獰無比。一名早起拖著空板車的老者經過,了立在廢墟之上霜蘭兒,嘆息一聲。
“慘啊,真是慘!新婚卻發生滅門慘案,全死了,一個都沒能活……”
胡子花白的老者搖搖頭,拖著破舊的板車離開。他并沒注意到,立在廢墟上的子,雙肩猛地抖了下,旋即握雙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