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影搖紅,似給蒼白的臉頰添了一分喜氣。他的眼神閃著微藍的星芒,像流星,轉瞬不見。突然,他用力攥的手,在右手腕狠狠咬了一口,那樣用力,直至咬出兩道深深的齒痕,紫中帶青,青中泛白。
“這樣就好了,留個印記。若……生生世世也好找到你。”
他再度摟住的子,下頜抵住的發頂,一滴清淚從眼角落,滴在大紅喜服上,轉瞬消失。他一直抱著,不曾松開。
“霜霜,再等等,天就快亮了。你別擔心,會有辦法的,你一定要等著我,堅持住。”
過了片刻,他終于松開,將放置在塌上,小心翼翼地,不愿到毫磕。可他自己起時卻不慎到床頭盛水的瓷盆,“哐啷”一聲,瓷盆掉地,水灑的到都是。
飛濺的水花,熄滅了其中一盞紅燭。
“嗤”一聲,一縷細的黑煙裊裊升空。
龍騰驚愕轉,怔怔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一雙紅燭燃燒至天明,代表夫妻舉案齊眉,白頭到老。現在獨獨滅了一盞……會不會是……他突然心慌,突然不知所措。對了,天快亮了,他要去準備東西。他還要去弄些粥喂給霜霜喝。
走了兩步,他忽然想起滿地都是瓷盆碎片,萬一霜霜突然醒來,萬一突然能,萬一翻從床上摔下來,豈不是會被碎片刺傷?想到這,他趕蹲下收拾。
眸中盛滿空茫,兩只手胡劃著,瓷片破口鋒利,扎破他的手指,汩汩流出來。他舉起雙手,怔怔瞧著傷口里涌出鮮,沿著手指流過掌心。他滿手都是鮮,滿眼都是紅,這時才到恐懼。
錐心刺骨的痛,他全然不到,只覺口窒悶,仿佛要炸開一樣。他蹲在地上,四索,繼續撿碎片。可是他的眼前漸漸模糊,看不清東西,漸漸什麼都看不見。染滿鮮的手在地上胡劃著。
而此刻,秋庭瀾終于打聽到龍騰下榻之,聽到屋中有不尋常的靜,他大力將門撞開,眼前的景象,令他驚呆了。他猛地上前將龍騰從地上狠狠揪起來,怒道:“筠,你在做什麼?你知不知道沙漠的夜晚有多冷,你知不知沙漠的夜有多黑,本無法分辨方向?!我冒著凍死、迷路的生命危險,趕來依瑪罕吉鎮,可你在這里做什麼?!你想死?你就這麼想死?!”
龍騰整個人在秋庭瀾大力搖晃下,終徹底清醒過來,轉眸著榻上昏睡的霜蘭兒,他這時才到疼。他的手,他的心,他整個人,都痛得撕心裂肺。這世上若沒了,他算什麼?他又該做什麼?
秋庭瀾拉著龍騰坐下,飛快地將龍騰手上傷口包扎好。了穿喜服、尚在昏睡的霜蘭兒,他心中明白發生了什麼,哽咽道,“筠,如今祥龍國你回不去了。你有什麼打算?這里荒涼,又沒有太醫。”
龍騰緩緩道:“我早就聽說,依瑪罕吉鎮再往西,有座朝圣山,山頂住著一位神人,此人神通廣大。每年秋天,信徒蜂擁而至。傳說,一步一跪,一跪一扣登上兩千九百多級臺階。神人,便能滿足你一個心愿。我想試試!”
秋庭瀾眸中皆是不可置信,“你瘋了?朝圣的事我也聽說過,一步一跪,一跪一扣登上兩千九百多級臺階,只怕會死在半途,你聽說過誰達了心愿?還有這位神人,聽說達心愿也是要付出條件的,據說十分苛刻。”
龍騰深吸一口氣,“我意已決。我已如此,還有什麼不能給?無論他要什麼都可以。”
“筠……”秋庭瀾無奈地看著龍騰,“天已冬,白日曝曬,晚上驟冷。只怕你……”
龍騰微微一笑,眉間只有堅毅。
大漠中的朝圣山,其實是一座禿山,景荒蕪。
初升的照耀著巍峨的山頂,像是為山巒穿上冠霞帔,一如此刻秋庭瀾懷中抱著的霜蘭兒。
灰黃的石階小路,像是自山頂垂下的一條長緞帶。簡直難以想象,竟有人生活在禿山上,當真只有神人才能辦到。山底到山腳,共有兩千九百九十九級臺階。
龍騰站在黃沙石鑠堆砌的臺階前,仰山頂。他從不信鬼神,此刻為了,他愿跪盡明。他從不許愿,此刻只愿能醒來。只要醒來,他對天起誓,今后的生活絕不會再是形同枯井。緩緩吸一口氣,他開袍,屈膝跪下。
那是怎樣的場景啊。
秋庭瀾抱著霜蘭兒默默跟在龍騰后。看著龍騰一步一跪,一跪一叩登上臺階。
太越升越高,狠命地曬著沙石,灼熱的氣流在他們周蒸騰,他看著龍騰額頭已被黃沙碎石磕破,臉上的鮮,手上的鮮,漸漸模糊一片。
一步一跪,一跪一叩。
轉,他們后是綿延的沙丘,沒有盡頭,依瑪罕吉小鎮早被巨石匿起來,再看不見。
山上荒蕪一片,幾顆矮樹禿禿的,一片樹葉都沒,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蔚藍的天空沒有一云彩能遮擋烈日,帶來涼爽的希,周像地獄般熱。
龍騰汗水涔涔落下,織著水,留在每一步臺階上。鮮紅的,卻很快凝結,曬干,最終了深褐。
好不容易熬過烈日暴曬,迎來的卻是冰冷的夜晚
明月當空,星垂平野,寒風似最鋒利的獵刀,毫不留地刮在龍騰上,他凍得牙齒不停打,臉上汗模糊,狼狽不堪,唯有執著而堅定的眼神,一點退之意都沒。
秋庭瀾用貂裘將霜蘭兒裹住,默默跟在龍騰后,他什麼都幫不上,只能默默跟著龍騰,支持著。了懷中氣息若有若無,尚在昏睡中的霜蘭兒,他腦中不想,要是親眼瞧見這一幕,不知作何想。
終于,曙再次來臨之際。
他們終于到山頂盡頭,還差百來個臺階。
晨風依舊極冷。
過于疲憊,龍騰的聲音近乎破碎,“庭瀾,你就在這里等我。”
秋庭瀾頷首,抱著霜蘭兒原地等候。
龍騰堅持著,一步一跪,一跪一叩,山頂就在眼前,整整一日,經歷火與冰兩重折磨,他知道自己就快堅持不住,全憑意念支撐。跌跌撞撞,摔倒無數次,最后甚至……一個臺階一個臺階爬上去……
三個……兩個……最后一個……
終于到達時,他全最后的力氣也隨之用盡,整個人綿綿倒下去……臉著山頂地面的地面……石子鋒利的棱角刺得那樣痛……卻早已麻木……
忽地,他只覺眼前有紅陣陣閃。
是朝霞升起了?還是……
他到有人緩緩靠近他邊,他很想去,卻再無力抬頭。
似有清冷的聲音在空寂的山頂盤旋,“你有什麼心愿?”
他費力啟口,“我想,救我的妻子。”
“生又何嘗生?死又何嘗死?始終相,生滅相繼,生死死生,生生死死,如旋火,未有休息。你若執意救,不是不可。只是失衡道,你需付出極大的代價。”
他頷首,“我還有未完之事,不論付出怎樣的代價,請寬限我一些時日。”
“善后乃人之常。讓你朋友帶上來,我會替醫治。我這有兩枚丹藥,皆是三年后發作,選擇失憶從此忘,或選擇死亡離開塵世,你想好再來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