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蘭兒理了理領口,“我們去湖邊走走,如何?”
秋可僵著臉,“好。”
霜蘭兒回眸一笑,起擺,率先出一步。冷湖邊,好戲連臺,正等著秋可呢。
未待霜蘭兒與秋可走到湖邊,朗朗笑聲已遠遠傳來。
霜蘭兒回首,瞧著臉泛青的秋可,“呦,誰開心地笑,玩什麼呢?”
秋可勉強道:“聽聲音像是我侄。”
霜蘭兒轉過假山,來到冷湖邊,陣陣風吹過,著湖面水波層層推遠。湖中荷葉已枯萎,卻有一只雙頭翹起的小舟停在荷葉叢中。
笑聲便從小舟傳來。再一看,船中竟是玲瓏與君澤。玲瓏著湖綠緞子襖,手中拿著長桿在船邊倒騰,不知做什麼。君澤頭戴貂絨帽,挨在玲瓏邊,一臉興。
秋可朝玲瓏揮手,“若伊,做什麼呢?湖上冷,別將君澤凍壞了。”
玲瓏大喊道:“一點都不冷,要不要一起來啊。”說著,將旁竹篙水中,劃開碧綠的湖面,向岸邊劃去。靠近岸邊時,笑喊:“郡主也在啊,要不要上來一起玩?”
霜蘭兒微笑頷首,手扶竹篙,足下一躍一點,下一瞬人已在船中。
君澤自玲瓏后探出小腦袋,朝秋可咧開甜甜笑容,“母妃,陪我一起玩嘛。”
秋可試著拉住竹篙想上船,可惜船頭翹起,方踏上一步,船只立即搖晃起來。又試了一回,只得放棄道:“算了,你們去玩吧。若伊你在做什麼呢?”
玲瓏故意沒將船側靠岸,就是不想讓秋可上船,面上裝作惋惜,道:“姑姑,我們挖蓮藕呢。若挖到的,晚膳燉湯給君澤吃好不好?”
君澤見秋可上不來,十分著急。這廂聽玲瓏一說,他轉頭興起來,“好啊好啊。”
“那我們去了啊。”玲瓏將竹篙用力抵上岸邊,船只向后退去,駛向湖心。
秋可立在岸邊,關照道,“水冷,要小心啊。”
玲瓏揮手,“姑姑,撐船我可呢。”
三人與小舟,漸漸遠去。
霜蘭兒終于有機會與君澤相,聲道:“君澤,劃船好不好玩?”
君澤瞧了眼霜蘭兒,竟規規矩矩喚道:“納吉雅郡主。”
霜蘭兒眼圈微紅,哽咽道:“君澤,我想抱抱你,好嗎?”
君澤輕輕搖頭,神中出抗拒。
霜蘭兒著君澤白的小臉,工筆畫般致的五,像極時的自己。心中一酸,側首悄悄拭去淚痕,從懷中出一件東西,聲哄道:“君澤乖,你看我給你帶了什麼?”
天漸晴,日愈盛。
去,那是一把小巧的彈弓,榆木制。淺棕的澤,彈弓握柄細細打磨過,不會有木刺扎手,顯然制作之人頗費功夫。
君澤見到新鮮東西,好奇道,“這是什麼?”
霜蘭兒心下歡喜,搖了搖手中彈弓,“這彈弓,來,我玩給你瞧。”說著,自船角落撿起一枚碎石,繃在皮筋上,朝著荷葉枯彈出。
“啪”一聲,枯應聲斷裂,碩大的荷葉一頭栽至水中。
“哇,好玩。”君澤大眼睜得圓圓的,興拍著手,“再來,再來。”
霜蘭兒向君澤招招手,“這個送你,我來教你怎麼玩,好嗎?不過你讓我抱抱好不好?”
君澤遲疑片刻,玲瓏笑道:“君澤,你親一下,就能治好你父王的眼睛。”
君澤水靈靈的眼眸著霜蘭兒,聲音的,“真的嗎?你真的能治好父王的眼睛?”
霜蘭兒點點頭。
君澤歡喜得手舞足蹈,蹦跳著上前抱住霜蘭兒親了又親。
霜蘭兒摟住君澤,激地雙手直抖。的親子,終于能抱一下。此刻更加堅定決心,無論多難,一定要達心愿,帶走君澤。過了許久,放開君澤,笑問道:“君澤很希父王能瞧見嗎?”
君澤認真地點頭,“我長大好多,想讓父王瞧瞧我的模樣。”
霜蘭兒聲問:“君澤很喜歡父王?若有一天君澤長大了,要離開父王邊……”
語未畢,君澤已嚷著打斷,“不,我要永遠跟父王一起。父王眼睛好后,教我騎馬箭,教我好多好多本領。”
霜蘭兒不再問,忽覺心中堵得慌。可憐君澤,跟著父親,就得離開母親,跟著母親,就得離開父親,這是何等悲涼。
此時玲瓏停下船,開始挖蓮藕,將一把長鏟子到水底,鏟水底淤泥,另一只手則握荷花向上提。
君澤兩只小手住船沿,骨溜溜的大眼瞧得出神。
玲瓏邊挖邊道:“郡主也喜歡君澤嘛。”
霜蘭兒后背一僵,不能暴份,解釋道,“我從小帶弟弟妹妹,很喜歡孩子。”
玲瓏不疑有它,專心挖蓮藕,挖了幾個蓮藕都只有手指般大,不甘心,憤憤道:“我一定要挖個大的。”
此時霜蘭兒挖的蓮藕終于松,用力一拔,攪一池碧水,船只都跟著直搖晃。
“是個大蓮藕?”玲瓏湊過來。
霜蘭兒將蓮藕枯扳斷丟棄,洗干凈遞給君澤,笑道:“是大的,手臂般呢。”
君澤低頭玩蓮藕,笑得燦爛。
“還挖嗎?”玲瓏問道。
“嗯。”霜蘭兒輕輕一笑,抬手拭額頭時,突然愣住。
玲瓏問道:“怎麼了?”
霜蘭兒朝冷湖了,長眉深蹙,“我的手鏈掉湖里了。”
“啊!”玲瓏驚呼,“怎麼辦?重要嗎?”
霜蘭兒點頭,“重要,風延可汗封我為郡主時親賜。”
玲瓏神凝重,忙道:“我們返回岸邊,水好的人來打撈。”
一場意外讓瑞王府忙活一下午,前后派了四名小廝冷湖尋找。誰知,除了納吉雅郡主的手鏈,還撈上來一只四方純銀錦盒,錦盒在水中浸泡年久,那銀早已發黑。
有宮左瞧右瞧,終于認了出來。
“好像是丹青的錦盒。”
又有宮小聲議論,“奇怪,這只錦盒昂貴,丹青怎舍得扔掉?”
此時小廝將錦盒撬開,里面出來的東西讓眾人一驚,嚇得連連后退數步,竟是一截手指白骨,森森白骨上套著一枚翡翠戒指,老舊褪的赤金,翠玉中可見一道歲月裂痕。
正值黃昏,晚霞如火。
玲瓏臉一冷,轉頭吩咐公公,“定有蹊蹺,快去請王爺。”
公公頷首,恭敬道:“是。”
霜蘭兒別過頭去,邊含著一縷笑意,莫測高深。早將君澤拉在自己邊,擋住君澤的視線,見錦盒打開后,俯對君澤聲道,“君澤乖,時候不早,你先去用晚膳。”
君澤扭頭向秋可。
見到斷指,秋可起先一驚,接著神思游離,再來臉發白,愣了半響才道:“將世子帶下去。”
君澤無奈,乖乖跟隨宮離開。
漸漸,空中晚霞褪去,天地間了淡淡朦朧的銀灰。
刻,一抹頎長影緩緩朝湖邊走來,每一步都帶蕭涼的風,宛若白云悠然飄過。
龍霄霆的腳步并不沉重,走的也很慢,卻無端端給人迫。公公不敢上前扶龍霄霆,只從旁告知路該如何走。
晚風拂來,卷起湖邊細碎的梅花瓣飛來,撲上他的闕,撲上他冷然的面頰。他隨手拈起一片,雖瞧不見,卻也知那是一抹細膩的潔白。湊近鼻間,清香腹。腦海里漸漸浮現出一抹的影。
近了冷湖,公公小聲提醒:“王爺,就是這里。”
龍霄霆停下腳步,片刻后才啟口:“究竟怎麼一回事?”
玲瓏率先開口,“王爺,今日我帶君澤在湖心挖蓮藕。”
霜蘭兒接著道,“王爺,真不好意思,都是我惹出來的事,我與秋姑娘、小世子一起在湖心挖蓮藕,誰知風吉可汗相贈的手鏈不慎掉湖中,這才勞師眾打撈。”
龍霄霆的聲音低沉且充滿磁,緩緩道:“原來納吉雅郡主還在這里。”
霜蘭兒微愣,“打攪了。”
龍霄霆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公公接著道:“王爺,老奴派幾名小廝下冷湖尋找。哪知除了納吉雅郡主的手鏈,還打撈出一只銀質錦盒。有宮辨認錦盒為丹青所有。老奴差人撬開錦盒,哪知錦盒里竟是一枚斷指白骨,白骨上還套著一枚翡翠戒指。”
霜蘭兒聽著,面上冷笑似流云。還記得端貴妃用娘親斷指威脅自己,以為,的妥協,的退讓能換來爹爹平安,終究是天人兩隔。是錯了,不應該退讓。這次回來,所有,一切,都要討回。
夜輕揚灑下,好似罩下一襲巨大無邊的黑帳,沉沉的沒有盡頭,只覺抑、沉悶。
公公轉頭吩咐,“天黑了,快去掌燈來。”
幾名宮小跑著離開。
秋可素來沉靜從容,此刻亦慌了,將抖的手指籠在寬大的蓮袖中,開口道:“公公,今日丹青出府辦事,公公派人喊了沒,怎麼還不來?”
公公轉,恭敬道:“王妃,老奴已差人去街市尋了。”
此時宮皆取來燈籠,一字排開,火燭將周遭照得亮如白晝。
龍霄霆微揚起頭,沒有焦距的眸子向黑暗的天際。看不到明月,亦瞧不見星辰,黑暗的盡頭,記憶的深,唯有霜蘭兒清麗的姿容,他兀自出神,低低喚著,“蘭兒……”
刻,不知誰喊了聲,“丹青來了。”
眾人皆循聲去,只見丹青自黑暗的盡頭走來。
丹青疑重重,哪怕平日囂張跋扈,見到這等陣仗,心一下子了。雙一,跪倒在龍霄霆面前,磕了個頭,聲道:“奴婢給王爺、王妃請安。”
霜蘭兒心中不屑。從前自己在瑞王府,丹青如何相待的,記憶猶新,打罵辱,這個丹青無惡不作。如今瞧著丹青怯怯的樣子,心中暢快。狗仗人勢,終有到頭的一天。
龍霄霆并不開口,也無意詢問。
秋可似有些著急,給公公遞了個眼,公公連忙將從水中打撈上來的銀質錦盒給丹青辨認。秋可張地問:“這錦盒可是你的?丹青,你如實回答。”
借著朦朧火。
丹青瞧了瞧錦盒,仔細辯了辯,點點頭,“的確是奴婢的,平時不怎麼用。怪了,錦盒什麼時候不見的?在哪找著的?”
公公道:“小廝在冷湖中打撈上來的。”
丹青不著頭腦,困道:“公公,會不會是誰走了,事后害怕被發現丟湖中?”
霜蘭兒淡淡一句,“害怕被發現,所以特地支艘小船,將錦盒丟在湖心?這麼大靜就不怕被人發現?”
丹青愈發慌,不知出了什麼事,只得將求救的眼神投向秋可。
秋可眉頭輕皺,別過頭去。今夜之事,當真棘手,昔年姑姑用霜蘭兒娘親何玉蓮斷指相要挾,霜蘭兒就范,若讓霄霆知道就麻煩了。
公公道:“丹青,你確定錦盒是最近丟失?”
丹青頷首,“大約兩個月前我還用過的。”
公公怒道:“睜眼說瞎話!瞧錦盒澤,定在水中浸泡經年,何來最近被去之說?!王爺在此,你還不實話實說!明明是你殺人毀跡!你看清楚盒子里是什麼!”說罷,公公陡然將錦盒打開,出里邊的白骨。
丹青瞧見,臉瞬間慘白如紙,天!語無倫次起來,“這……我……怎可能?明明這截斷指在霜蘭兒那。”突然,似意識到自己說,飛快地捂住。
秋可一聽,心瞬間跌至谷底,完了。
霜蘭兒心暗暗冷笑,看來丹青已完全慌,其實此事由與玲瓏一手策劃,首先讓龍騰告訴玲瓏從前威脅的遭遇,并將斷指白骨和翠玉戒指給玲瓏。玲瓏出丹青平時不怎麼用的錦盒,將斷指白骨以及翠玉戒指放錦盒中。則用特殊的梵石腐蝕錦盒,令銀質錦盒瞧起來仿佛在水中浸泡數年之久。一切,天無。
一直不發話的龍霄霆終于開口,“丹青,祥龍國法,一枚斷指足以定你罪。斷指哪來的?你若不說實話,本王即刻將你五馬分尸!”
丹青嚇得語無倫次,“真不是我……真……”
龍霄霆似沒有耐心,“拖出去五馬分尸,你不說本王日后也能查出來。”
眼看著侍衛圍上來,丹青心知龍霄霆說到做到,招認還能留有全尸,忙大喊道:“王爺,當年端貴妃用霜蘭兒母親何玉蓮的斷指威脅,迫霜蘭兒就范。真的不關我的事,王爺開恩啊!”
語出,眾人嘩然大驚。
“天啊,竟是端貴妃!端貴妃威脅蘭夫人。”
“還說當年端貴妃給蘭夫人一大筆錢,蘭夫人貪財,生下世子離開王府,原來是被的!原來本不是那回事!”
“太狠毒了,用親人威脅,難怪蘭夫人沒轍,真是可憐。”
“可憐啊,最終還是家破人亡的結局,蘭夫人也香消玉損了。”
“為了奪子,竟能殘忍至此。”
“你說,斷指在丹青的錦盒中,王妃會一點不知?”
“不可能不知吧,王妃與端貴妃可是姑侄,肯定商量過。”
“王妃不像這種人啊。”
“誰知道,再好的人,為了子嗣,難免會變。”
“我有點不能相信,王妃平時待我們不薄。”
“事實擺在眼前,由不得我們不信。”
“也許,王妃本是人面心,平日里只是拉攏我們,我們都被蒙蔽。”
“可惜,蘭夫人離開王府沒多久,小夕就被趕走了。小夕肯定知道蘭夫人從前過的委屈。”
一時間,流言蜚語,一眾宮們將質疑的眼神皆投向秋可。
龍霄霆聲音比霜雪更冷,“丹青,母妃迫蘭兒什麼?你說清楚,本王留你一命。”
丹青像是抓到最后一縷生機,連滾帶爬來到龍霄霆腳邊,連連叩首,“王爺,真不關奴婢的事,端貴妃霜蘭兒承認雀靈之事還有燈籠起火之事,都是霜蘭兒為爭寵欺騙王爺的,端貴妃要霜蘭兒徹底毀去在王爺心中的形象。真的,王爺,這些事奴婢都沒參與,王爺……”
“啪”一聲,清脆的耳聲響起。
出手打丹青之人,竟是秋可。秋可怒道:“丹青,你跟著我這麼多年,一直忠心耿耿。我事事眷顧你,你家中老父老母病重,尚有弟,都是我一一照拂。這麼大的事,你竟然都瞞著我!枉我真心待你!你自己跟王爺好好解釋清楚。”語罷,冷冷一笑,神儼然不復方才的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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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暖春日,心口微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