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安然滿目期待。宋安傑則張地看著宋子期，他也拿不準宋子期的態度。

宋子期捋著鬍鬚，沉默了一盞茶的時間，才說道：「為父年齡大了，已經不適合出仕。為父只想趁著現在的時間，天倫之樂。」

宋安然意外，沒想到父親會拒絕出仕。

宋安然朝宋安傑看去，宋安傑對宋安然眨眨眼。宋安傑對宋子期的一些想法倒是知道一點。

得了宋安傑的提醒，宋安然心中恍然。

宋安然乾脆直接問道：「父親不肯出仕，莫非是對皇上的執政方略有意見？」

宋子期捋著鬍鬚，也沒否認。

宋安然輕嘆一聲，「父親，皇上年輕識淺，執政方略也有許多不足之。皇上邊正需要像父親這樣的老持重的老臣輔佐。還請父親為了大漢天下，為了百姓，重新出仕。」

宋子期擺擺手，依舊還是那番話，「為父老了，已經不適合出仕為。現在是年輕人的天下，還是讓他們年輕人去折騰吧。」

宋安然反駁道：「父親一點都不老。以父親的年齡，在場上正是老當益壯。像聞先生，一百歲的高齡也沒服老，還在為皇上出謀劃策。父親比起聞先生年輕了幾十歲，又怎麼能輕易服老。」

宋安傑輕咳一聲，「姐姐不必激。父親對大漢的新政有些想法，不如聽聽父親怎麼說。」

宋安然暗自點點頭，「父親，你有什麼意見，儘管提出來。這裡是宋家，不是朝堂，父親不必有任何顧忌。」

宋子期微蹙眉頭，斟酌了一番才說道：「皇上頒布了一些列新政，為父也有詳細了解過。仔細思量，皇上的一些列新政照顧了農業，商業，還有手工業，就連軍人也有益頗多。

唯獨對讀書人多有諸多苛刻的地方。為父還聽人傳聞，說是皇上有意在全國推行士紳一納稅的政策。

果真如此，那讀書還有什麼好？以前的人拚命讀書，因為考中功名，就能免稅免勞役。而今讀不讀書都需要納稅。安然，你說說這政策一旦頒布，這天下還有多人還肯花錢讀書？」

宋安然輕聲一笑，「父親當年讀書的目的，難道就是為了免稅免勞役嗎？安傑拚命讀書，莫非也是為了免稅免勞役？很顯然，父親和安傑讀書，不是沖著免稅免勞役去的。

你們讀書，是因為你們心中有大志向，有大抱負。你們希有一天能夠有資格站在朝堂上施展才華，為國為民盡一份力。

至於稅收和勞役，你們真的有在乎過嗎？父親，兒說句不中聽的話，如果有人讀書的目的，就是沖著免稅免勞役去的，指著得了功名后，鄉人投獻，搖一變為大地主大富豪，這種人本就不配為。

因為他就算做了，也是個大貪。說句更難聽的話，王朝末年，土地兼并嚴重，富者恆富，窮者恆窮，歸結底就是這群讀書人造的。

他們一邊義正言辭地說皇室不能與民爭利，一邊又大肆兼并土地。這群人讀書越多，對社會對王朝危害越大。

要兒說，以前的王朝，就是對讀書人太過仁慈。什麼好都給讀書人沾了。想要分潤一點給別的百姓，就跟挖了他的祖墳一樣，要死要活的。

兒同父親說句實話，如果是兒坐在皇位上，兒對讀書人會更狠。而且兒可以肯定，對讀書人就算比現在狠十倍，也有無數人前仆後繼讀書出仕。

父親所擔心的一旦士紳一納稅，就沒有人讀書，本就不可能發生。全民納稅，越發顯得讀書的重要。

到時候，不想做的要讀書，就連農人，鄉人，工匠，士兵也會讀書。因為不讀書，他們就找不到活做。就沒辦法合理避稅。」

宋安傑張大，宋安然所出來的消息，著實讓人震驚。所有人都讀書，有這麼多學堂嗎？那麼多人連飯都吃不飽，哪有餘錢讀書？

宋子期則皺眉頭，一臉深思的模樣。、

宋安然沒有打斷宋子期的思路，而是對宋安傑說道：「安傑，西北那邊的消息你應該有聽說過。皇上在西北推行基礎教育，不滿十四周歲的孩子都必須進學堂讀書。

學堂不收錢，還管兩餐飽飯，還有四季裳。這個政策在西北實行了幾年，已經初步見效。我可以說，如今西北的青年人，是全國素質最高的一群人。在西北，就算是個小學徒，也能讀書寫字。」

宋安傑驚訝，「我一直以為這個傳聞誇大其詞，沒想到竟然是真的。辦這麼多學堂，供養這麼多孩子讀書，需要花費多錢？皇上……國庫能夠支撐嗎？」

宋安然輕聲一笑，「國庫支撐不了，皇上用私庫支撐。總而言之，十年時間，免費基礎教育必須推廣全天下。

就算不能保證所有適齡孩子都能進學堂讀書，至要保證八以上的孩子進學堂讀書識字。而且西北已經開辦了第一所子學堂。

小姑娘們進學堂，不僅能夠讀書識字，還能學廚藝，刺繡，紡織，養，家務等等。同樣是免費學，管兩餐飽飯，還有四季裳。」

宋安傑聞言，欣然嚮往，「姐姐，我想去西北看一看。我想想看看姐姐描述中的學堂究竟是何模樣。還想看一看，那些從學堂學畢業的學子進社會後，會有什麼樣的表現。如果真有姐姐說的那麼好，那我一定會堅定不移地站在皇上這邊，幫著皇上推行新政。」

宋安然欣地點頭：「過幾天，皇上就要派一批員到西北學習。你可以隨行。到了西北用心觀察，如果有不妥當的地方，一定要報上來。

永遠沒有最好的制度，只有最適合的制度。以前西北打仗，那個時候制定的制度，多半都是為了戰爭服務。

現在西北沒有打仗，有些制度或許已經不合時宜，但是當地員懾於皇上的威嚴，或者是因為對皇上的崇拜和迷信，不曾將制度的缺陷報上來。你去了西北，正好可以填補這方面的工作。」

宋安傑當即應下：「姐姐放心，此事我義不容辭。我會將自己的所見所謂都記錄下來，隨同奏章一起給陛下。希對陛下的新政有所幫助。」

宋安然笑道：「肯定會有幫助。」

宋安傑一臉興，恨不得現在就出發前往西北。宋安傑是一個有志向有抱負的人，他現在年富力強，能夠接新生事，而且願意為了自己的理想抱負去努力。簡單點說，宋安傑沒有被場老油條同化，還是一個有追求的員。

這個時候，宋子期回過神來。

宋子期對宋安然說道：「你說的那個基礎教育，如果真的能夠推行天下，倒不失一件功課。至於你之前說的那番話，說讀書人兼并土地，是罪魁禍首，這話為父不贊同。讀書人裡面有蠅營狗茍之輩，自然也有為國為民的員。」

宋安然挑眉一笑，說道：「父親口中那些為國為民的員，誰家沒有上千畝良田？那些人出仕為之前，說不定家裡窮得連鍋都揭不開。

可是等他們做了，短短幾年時間就能置辦下偌大家業。其中大部分都是別人投獻，目的就是為了逃稅。一個王朝剛剛建立的時候，這種況還不嚴重，朝廷還能保證稅收。

等王朝度過百年時，兒敢保證，此制度不改，天下八以上的土地都會落到這些讀書人的手裡。也就是意味著，朝堂的稅收至了六七。

父親，一個王朝要運轉，都要花錢。結果錢全都到了讀書人和員的手裡，而且權也掌握在員手裡。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不用兒說，父親應該也知道吧。

父親認為皇上鼓勵商業和工業不妥當，可是父親有沒有想過，皇上此舉是在為大漢打下百年不朽基業。

當商業和工業發展起來，有了足夠的商稅支撐朝堂運轉，到時候朝廷完全可以免了農稅。比起對讀書人的種種優待，合理的稅法才是真正能夠保證大漢江山千秋萬代的基石。」

宋子期還在皺眉，心裡頭還有很多疑問。

宋安然則繼續說道：「皇上要建一個全新的國，這個國絕對不會因循守舊，絕對不會沿著過去王朝的軌跡發展。

在這個過程中，肯定會遇到這樣或者那樣的問題，會遭到這些人或者那些人的反對。但是我堅信，皇上一定可以建一個全新的國。

父親之前說，不給讀書人優待，就沒人讀書。兒認為這是最大的誤會。想做出仕的人，無論哪朝哪代都不了。想要做，就必須讀書。

讀書不一定能做，但是不讀書肯定做不了。只要有人立志場，就不愁沒人讀書出仕。而且隨著基礎教育推行全天下，讀書人只會越來越多。」

頓了頓，宋安然又說道：「過幾天，由聞先生主辦的學問報就會發行。到時候，任何人都可以在報紙上發表自己的看法。前提是不得詆毀皇室。

另外由務府主辦的大漢皇家報也將發行。大漢皇家報比學問報更兼容並包。

在上面不僅可以討論新政，學問，還匯聚天下商業信息，民輿論，地方風俗，各地政策，甚至連傳奇話本也可以在上面刊登。

此報發行全國。務府借四海商行的渠道，在全國各地都建了通訊點。設立通訊點，一是為了收集當地的消息輿，二是為了保證報紙能夠順利發行。今日兒過府，帶了兩張報紙樣本，請父親過目。」

白一趕將報紙樣本拿出來，由宋安然親手給宋子期。

宋子期看了報紙，雖然只是樣本，也足以讓他到震驚。就如宋安然所說，報紙上面什麼容都有，簡直像是個大雜燴。

宋子期沉片刻，說道：「這個東西是利，也容易被有心人利用。」

宋安然對宋子期說道：「為了防止有人利用報紙說寫，皇上在昨天已經立了報業監督衙門。任何人都可以辦報，但是必須獲得報業監督衙門的審批。沒有審批，私自辦報，就屬於非法辦報。當地衙門隨時可以取締。」

宋子期盯著手中的報紙，心中慨萬千。

宋安然看得出來，宋子期心了。只差臨門一腳，就能說服宋子期重新出仕。

宋安然再接再厲，說道：「父親擔心皇上的新政，擔心民間非議，擔心讀書人群起反對。既然如此，父親何不再次出仕，為陛下查補缺。

年輕人有衝勁是好事，可是年輕人經驗不足，做事難免衝莽撞，以至於好好的政策也變了惡政。

如果有父親從旁監督，及時提點，皇上一定可以走許多彎路。

父親，你也想看到一個全新的國吧，一個區別於所有王朝的全新的國。父親難道不想參與其中，出謀劃策。為全新的國貢獻自己的智慧和力量。」

「我願意。」不等宋子期表態，宋安傑就搶先說道。

宋安傑笑著說道：「聽聞姐姐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尤其是這個報紙，我覺著很好。父親，兒子也想寫幾篇文章在報紙上發表。兒子對一些新政很有一番心得會。」

宋安然笑道：「趕巧了，聞先生的學問報，以及大漢皇家報都在四約稿。很多人子謹慎，還弄不懂這個報紙是什麼東西，也怕寫出來被皇上記恨，都不敢輕易答應約稿。

要是弟弟和父親願意為兩家報紙寫稿，我想聞先生和皇上都會很高興。而且約稿還有稿費。像父親這樣的大人，稿費從優。至於弟弟你，名聲沒有父親大，稿費次之。」

宋安傑趕說道：「我不要稿費都行。」

宋子期先是苦笑，接著一本正經地說道，「區區幾個稿費，老夫還沒看在眼裡。」

宋安然笑道：「父親不差錢，自然看不上區區稿費。但是天下有不讀書人，正為錢財發愁。報紙約稿，倒是讓這些讀書人學以致用，可以靠筆桿子賺錢養家。」

宋子期將報紙樣本放在桌上，說道：「罷了，罷了。為父要是再不答應你，你肯定要啰嗦大天黑。」

宋安然一臉驚喜，問道：「父親答應出仕？」

宋子期點頭，「為父答應出仕，也願意給報紙寫稿。不過對於皇上的諸多新政，為父還有許多疑問。報紙約稿，說學問可以。說新政現在還不行。等為父將皇上的新政參詳徹后，為父再給報紙寫稿討論新政。」

宋安然一臉笑瞇瞇的，十分滿足。「不瞞父親，學問報和大漢皇家報都專門開闢了一個欄目，名詳說新政。就是用最簡單直白的語言，給老百姓解釋新政的含義。等報紙發行后，父親可以看一看。若是有不同的看法，可以寫出來，讓報紙刊登出來。」

宋子期看著宋安然，問道：「有人對新政提出疑問，甚至將新政批得一無是，你不擔心影響到新政推廣嗎？」

宋安然說道：「父親，兒已經說過，沒有最好的制度，只有最合適的制度。合適的就是對的。現在的新政或許就有這樣那樣的問題，這個時候正是需要集思廣益。

有好的意見和建議，皇上肯定會接。皇上希新政能夠順利推行天下，前提是新政是適合百姓，適合各個地方的況。

而且因為各地風俗輿不同，新政到了地方上，肯定要做出適當的調整。就比如，江南良田眾多，土地沃。朝廷可以對江南的地主徵收重稅。

但是換做西北，這個政策肯定不行。西北土地貧瘠，同樣大小的土地，西北一年的收還比不上江南的三。對土地徵收重稅的政策肯定就不能依樣畫葫蘆在西北推行。」

宋子期點頭，「你說得很對。新政實施，必須要經過實地的考察驗證，不可莽撞實行。安然，你既然請我重新出仕，那等我到了朝堂，我肯定不會對皇上客氣。改說的我肯定要說，該罵的我也不會客氣。你和皇上都要做好準備。」

宋安然笑了起來，「父親，皇上和我早就做好了準備。皇上心裡早有算，知道推行新政難度很大。皇上曾說過，他願意用二十年的時間累推行新政。如果能夠在是十年見到效，也不枉費一番努力。」

「皇上能這麼想就對了。任何事都不可能一撮而就。」宋子期讚許地點點頭。雖然和外孫均沒有流過，但是通過宋安然的描述，宋子期已經看明白，均是一個有大志，有耐心，有毅力的君王。

遇到這樣的君王，是一個臣子的幸運。

宋子期已經迫不及待地想重回朝堂，見證一個新時代的崛起。

宋安然順利說服宋子期，心中歡喜。

宋安然留在宋家吃了一餐晚飯，然後啟程回淳親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