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羅曼似笑非笑的眉眼,古權垂手恭立,沒有出聲。
「十六的話,便是大哥一歲的時候,就有了孩子。」那時候羅曼還沒出生,可憑想象,也知道那時候娘親掙幸福甜,邊丫鬟眾多,得力的婆子也不。
裴嬤嬤那時候找個由頭離開,一年半載后再回來,不會很難。
只是,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是娘親的嬤嬤,雖說老來得子又是私生,可娘親也定會替歡喜。爹爹那時也意氣風發,步步高升。有我爹娘做靠山,的私生子說不定會更有前程。」
古權早猜到羅曼能想到這一層,示意羅曼接著翻看後面。
羅曼細細看完,不由得冷笑出聲,整個人上都發散著狠厲。
「小姐看,怎樣置?」
羅曼深呼吸兩口,所有緒便都按了下來。沒回答古權的問話,反而問他:「你三天前才來晚照苑,今天便將裴嬤嬤的底細得徹。好大的本事!」
點著紙上『私生子』的所在地,眉眼間的笑,越發深邃:「在真定府出,託孤在幾十年不曾往來的遠親手中。十年前以探親的名義,來京城和裴嬤嬤相見,七年前以趕考的名義遷居汴京。
若是沒記錯,十六年前先生正在京城備考。十年前跟著姜知府去淮安上任,七年前隨升任兩浙路憲司的姜知秋到了杭州……」
羅曼沒將話說完,古權卻明白的意思。
憑他,不可能將裴嬤嬤的底細查得這樣細。尤其私生子李善才的所在地,還和他沒什麼集。
古權知道羅曼不凡,也預料到羅曼能冷靜的揪出他的尾。
可裴嬤嬤害死了外祖母,是娘親悲劇的源。這麼大衝擊下,沒先義憤填膺置裴嬤嬤,反而敏銳的揪出他的尾,這份鎮定敏銳,讓他折服。
好在他決心歸順姑娘的時候,就準備好將所有付給姑娘。現在姑娘問起,他便是心神震,卻也能答得上來——
「不敢欺瞞小姐,早在您上門找上趙家的時候,我便在查裴婆子了。」古權小心的瞟羅曼一眼,見穩坐上首,仔細在聽,態度更恭謹了三分:「畢竟著趙家供養,總要替趙家消些麻煩。」
羅曼沒介意他將自己說麻煩,看他完后臉上有幾分不自在,還的點了點頭:「嗯,然後就查到了?」
古權乾咳一聲,坦率道:「在下有個妹妹,古早。是……」
聽見古早的名字,羅曼腦中『轟』一聲炸響。
上輩子,和和郡王的路都走得異常艱難、腥。等王爺登基為帝,便是恨毒了太子一系,也不願意再造殺孽。
所以,除了不得不除的幾名要員,皇后一系只判了『流徙千里、永不歸京』。誰知,聖旨頒發下去的當天晚上,古早一柄樸刀挑了姜家滿門。第二天一早,三百八十六顆人頭,整整齊齊的擺在姜丞相府門口。
因為這個,王爺背了個假仁假義的名聲,便是柱國掌權,朝臣也時時拿這事攻訐。
姜家罪有應得,古早又逃之夭夭。王爺便沒下死命令抓捕,後頭盤踞各要塞,堵塞朝廷要道。甚至對當地貪行生殺大權,數次壞羅曼大計。
順著兩浙東路漕司貪污一案,羅曼原本能將他們連拔起,徹底整治朝綱。古早一刀下去,要了漕司狗頭,也壞了羅曼大計。
羅曼震怒,派遣兩路大軍圍剿古早。雙方纏鬥半年,將古早一系斬殺乾淨的同時,朝廷也損失嚴重。
古權裡的古早,便是那個古早?
羅曼心神震,耳朵卻沒歇息,仔仔細細聽著古權彙報——
「古早原本不姓古,爹是邱帥司的得力幹將吳勝。邱家獲罪,吳家自然不能倖免。吳家被抄的時候,古早因為貪玩在後山迷了路,一夜未歸。
好容易找回家,只見到滿門慘烈,親人死無全。當時才兩歲,當場就嚇傻了。若不是古叔叔想將我託付到吳家,恰好遇見。只怕要活不。
後頭我們一起去了古家,我以古叔叔外室子的份,吳棗因為癡傻不好藏,古叔叔便將託付在忠僕家中。
傻了好多年,九歲時和人打架傷了腦袋,才又慢慢正常。後頭,便在街上打架。兩個月打下了臺州,然後金華、紹興,我在杭州的時候,借著姜大人的勢,吞了整個兩浙路;姜大人調任秦路帥司,我們就又往西北邊了。」
原來,十一歲的時候,古早就已經了黑社會的大頭目。
羅曼心複雜,問他:「那奉天呢,你妹妹可得了手?」
古權愣在當場,兩浙在東南,秦路在西北,奉天在大東北。迄今為止,他還沒機會往東北邊走。可古早悄悄去過了,那裡是太子的地盤,古早慢慢滲進去,隨時準備對太子刀。
姑娘很清楚他的履歷,卻還是問了……
他小心的覷著羅曼神,心中滿是崇敬:姑娘果然不是凡,有大奇遇,所以,只要想,就沒有不知道的事。
古權不敢瞞,口道:「有太子的人守著,古早滲得很小心。現在為止,只能說在奉天說得上話,要做出大靜,怕是不行。」
羅曼長長呼出口氣,狠狠瞪了古權兩眼。
原來,替古早收、報仇,在奉天截殺三國王子、使臣,險些挑起朝廷和三國戰的敗類,是他!
就說嘛,既然是大才,沒理由沒聽說過。
原來,是這樣的大才!
古權被瞪得莫名其妙,又不敢問,只得更加收斂,垂手立在下面。
上輩子,羅曼對這個在白旗上寫古早家長的敗類恨之骨,他逃之無路自殺亡后,都沒給他留個全。
這輩子,他竟又撞在了手裡。
羅曼意味複雜的看著古權,見他氣焰盡收、做小伏低,又忍不住長長嘆出口氣。
罷了,大人大量,不和他記上輩子的仇!
沉默良久,久到古權都覺得不自在了,羅曼才終於開口:「既然將裴婆子的底細掀得那樣明白,等掌柜們完賬,那便給你吧。」
原以為要親自出手,如今有人可用,羅曼倒也樂得省心。
古權抬眸,請示:「到什麼程度?」
「殺人償命!」
「那私生子……」
羅曼笑笑:「私生子雖被世人鄙夷,卻不犯法。」
古權又是一愣:世人不遷怒的甚,尤其裴嬤嬤還欺主太甚。古權以為,姑娘肯留他個全,就已經非常仁慈了。
姑娘隨夫人住在晚照苑,日日抄經禮佛,難道是修佛法,得了仙緣?
若不然,怎會如此大慈大悲?
如此一想,好像所有的事都解釋得清了。
古權再看羅曼,眼中不自覺帶上了虔誠和仰慕。
羅曼被這樣的眼神看得不自在,疑的瞪回去:你在想啥?
古權卻以為冒犯了姑娘,趕忙收斂心神,領命行禮:「在下想先回趙家一趟。」
回趙家不是大事,羅曼都沒問他去做什麼便準了:「你是哥哥的師爺,行蹤無需和彙報。」
等古權行禮轉,羅曼又叮囑了一句:「讓古早收斂著點,這江山,姓李!」
古權背脊一麻,回作揖:「屬下領命。」
送走古權,羅曼將娘親邊的蘇嬤嬤過來問話。大哥出生第二年,裴婆子果然告了一年多假,說是和丈夫和離了心裡難,想出去發散發散。
娘親心疼早年喪子,夫君又好好賭,這些年盡磋磨。不僅準了的假,還親自給包了一千兩銀子,讓在外頭好生玩一玩,別鬱結出病來。
一年半后,裴嬤嬤回府。整個人都變了,更加殷勤、更加護主,更加八面玲瓏、向上鑽營。
蘇嬤嬤覺得不對勁想查一查,娘親卻按住了:「知道向上是好事,好不容易從和離里走出來,便有些許不妥,咱們也原諒著些。」
羅曼將古權呈上的紙遞給嬤嬤,長長嘆了口氣:「祖母是大善人,娘親也寬厚良善。可們養在邊的不是奴才,是白眼狼、是勾魂的鬼。」
蘇嬤嬤細細看了,氣得渾發抖——
「娘死了,爹重男輕還好賭。勾欄里出價高,爹當時是要把往勾欄里賣。小姐撞見,憐孤苦,高價將買下。
在府中雖是奴才,卻不曾有人苛待過。小姐唯一一次罰,是戴小姐的『鴿紅寶雙鵑冠』,還不小心摔壞,無法修復。那冠是姑爺送的定禮,小姐珍重得很。」
想著挨打后沒吃上晚飯,小姐抹不下臉去看,還吩咐自己給送飯……
蘇嬤嬤想著就哭了起來,小姐救、疼、為指婚相中的小廝、喪子後接來府中休養,還讓給小小姐當娘,安:「沒事,你年輕,肯定還能生。就算不能,還有平娘呢,喝你的長大,往後會孝敬你。」
說著說著,蘇嬤嬤『嗚嗚』哭了起來,不能自抑。
羅曼拿絹帕給淚,怎麼都不幹,最後也不了,摟著,讓在懷裡痛快的哭,最後自己也陪著哭。
娘恨繼母恨了近三十年,為此和親爹不睦、兄弟不和,可原來罪魁就在邊,還趾高氣揚的著的信任、敬重、維護……
先前和古權說『殺人償命』,可誅心呢?誅心的賬,該怎樣和裴婆子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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