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小的兌謝嬤嬤時,蘇嬤嬤已經扶了羅太太起來。
按羅太太的格,不但自己不會起來,還該喝斥孩子們,不讓他們對伯府、對老祖宗有半分不敬。
可眼觀鼻鼻觀心,非但沒說羅曼半句不是,還由著蘇嬤嬤扶坐下了。有丫鬟上了茶,羅太太端起茶盞就喝,沒有謙讓謝嬤嬤半句。
「豈有此理!」
謝嬤嬤看趙崇安小,掄起掌就要打他。趙崇安先是躲開,見羅曼朝謝嬤嬤危險的瞇了瞇眼,便知道這嬤嬤惹表姐眼,於是繞回去,跳起來一掌扇在嬤嬤臉上。
「打小爺,你也配?」趙崇安拿大拇指抹了把鼻子,擺開招式立在一旁,隨時準備打架。
謝嬤嬤尖一聲,捂著火辣辣發疼的左臉,聲嘶力竭的對著羅太太喊:「趙平娘!」
一屋子人都轉頭看向趙平娘。趙平娘優雅的呷了口茶,而後慢慢偏過頭看向謝嬤嬤,冷聲問:「你喚我?」
看羅太太態度,謝嬤嬤其實有些心虛。可往年,見了太多趙平娘討好老祖宗的模樣,見多了趙平娘對客氣得近乎討好的姿態。剛進屋,也是讓跪就跪,讓請安就請安。
何況,還是代老祖宗走這一趟,老祖宗指明要給他們個怕懼。於公於私,都得拿出氣勢,將這幫狗東西制住。
所以,橫眉怒目,氣勢洶洶的指著趙崇安道:「這小畜生你怎麼置?」
「老畜生罵誰?」羅太太還沒說話,趙崇安先跳了起來。見羅曼不管他,他走過去,一腳跺在謝嬤嬤腳上:「這裡是晚照苑,容得了個畜生放肆?」
謝嬤嬤吃痛,揚手要打。這回,羅曼抓住了胳膊,眉眼冷淡:「對主子手,這手臂是不想要了的意思?」
「你敢。」
「你可以試一試。」
羅曼鬆手放開謝嬤嬤,兩人四目相對。謝嬤嬤發了無數回狠,還是沒敢再將掌舉起來,打下去。
「我代老祖宗前來,你們如此對我,是對老祖宗不敬。」
「好一個代!」羅曼拉著羅蘭坐下,淡聲道:「一進門,就讓我娘和妹妹跪下請安,連表爺都沒資格在你跟前站著。這形,誰看了也以為你是主子,我們才是奴才。」
「傳旨太監也慣擺架子,借著皇帝的名頭,讓文武百都跪在他面前。」趙崇安和羅曼眨眼睛,接著應和:「莫非你祖上是太監,而你家老祖宗想當皇帝?」
再是言無忌,這話也太大逆不道。
謝嬤嬤嚇白了臉,羅曼也暗自給了趙崇安一眼刀。
「打你的是趙家二房獨子,趙崇安。雖然我覺得打得還輕,可你要不忿,也能去趙家求個公道。老祖宗若覺得落了臉面,也能派帖子到趙家,找小舅舅要個說法。」
「別以為搬到了晚照苑,就敢不把老祖宗放在眼裡,我告訴你們……」
謝嬤嬤跳著腳咬牙切齒,羅曼卻沒再看一眼。
牽起妹妹的手,一同過去扶羅太太:「娘親是朝廷誥封命婦,只要不是接聖旨,都無需下跪。祖母那般知禮的人,絕不會在這上頭出差錯。況且,您還是伯府四太太,是祖母的嫡親兒媳,作賤您給奴才下跪,不是在打自己、打伯府的臉嗎?」
「這些年,娘親都沒在你祖母跟前盡孝,所以……」
「娘孝敬長輩自是應該,可縱著奴才這般,卻要壞了伯府名節。爹爹雖然不在了,伯府卻還是咱們的家,誰敢對伯府不利,便得狠狠打下去,打到不敢了為止。」
羅曼話音才落,蘇嬤嬤已經了人進來。兩個壯年婆子,一左一右的架著掙扎不斷的謝嬤嬤,蘇嬤嬤親自上手,一連扇了六七掌。
「回去復命吧。」羅曼止了還要再打的蘇嬤嬤,怕蘇嬤嬤打得自己手疼:「你一個人在晚照苑,只要我想,拿你填了井你也只得認。回去好生復命,若當真是祖母讓你這般做派,我敲鑼打鼓,一路跪行到宣毅伯府,給您賠罪。」
謝嬤嬤被打得角流,初來時滔天的氣焰熄了個乾乾淨淨。得了自由后,甚至沒敢多看羅曼一眼,轉就走。
到了門口,才想起老祖宗叮囑的話還沒帶到,又頭也不回的說:「老祖宗讓你們安生些,別以為搬到了晚照苑,就能當韁的野馬。
守著鋪子好生過日子也就罷了,跟著阿貓阿狗隨便摻和大事,牽連著伯府,老祖宗先一人一白綾,置了你們。」
這麼居高臨下、氣勢滔天的話,謝嬤嬤說得毫無生氣。
怕惹惱了羅曼,連累得自己苦,囫圇扔下這句話就匆匆走了,步履匆忙虛浮,再是端著伯府一等管事的架子,也算得上落荒而逃了:「三天之後,琛哥兒若還沒回來,別怪老祖宗無。」
羅曼站在門口,定定的看著背影狼狽的寫嬤嬤。面沉如水,眼睛漸漸瞇了起來。
「曼曼……」
羅太太過來扶住羅曼,眼眶都紅了起來:「咱們一天姓羅,老祖宗那裡就……」
「娘且安心。」羅曼回頭看著羅太太,神堅定:「大哥臨陣逃,你若是和郡王,可容得下科考仕、穿朱著紫?」
「娘親知道,可是伯府……」
「祖母,還當不了伯府的家。」
算算日子,二伯和戶部胡尚書該搭上線了。胡尚書是姜丞相學生,鐵桿的太子黨。
大哥剛得王爺青眼的時候,伯府可沒跳出來讓安分守己。才搭上太子,就迫不及待的對著王爺釜底薪,這模樣是不是太難看?
羅曼在心裡冷哼一聲,多安了娘親幾句:「家法之上還有國法呢,老祖宗要賜白綾,也得國法肯依。」
連羅蘭都沒將這話放在心上,笑瞇瞇的牽著羅曼的手,甜甜道:「王爺比祖母大多了,王爺說句話,也不敢我們一指頭。」
又問羅曼:「大哥出門了,也沒人能去王府。上次那個一口粽,多會兒才能再有啊?」
趙崇安不明所以,但不妨礙他搭話:「什麼一口粽,王府才有的嗎?」
羅蘭便開始和趙崇安說一口粽,連說帶比劃,說得自己和趙崇安連連吞口水。
看著這倆孩子,羅太太再次笑開,牽著他們往廚房去:「我年輕的時候,恰好也喜歡粽子。現在去包包看,看能不能包出你們饞的那種。」
羅太太用眼神問羅曼:你不去?羅曼微笑著朝娘親搖了搖頭。
看著娘親一手牽一個孩子,說說笑笑的往小廚房走去。問蘇嬤嬤:「裴嬤嬤的事,娘親……」
羅曼話沒說完,蘇嬤嬤卻明白的意思。
「姑娘將邊的人調走後,請了兩個裴家侄過來伺候。我怕不出幺蛾子,直接準了。
那倆丫頭都生得普通,看著就老實本分的那種。裴嬤嬤下不來床的時候,倆孩子天不見亮就來請安,太太不見們,們也要在門口磕了頭再走。」
「倒是懂禮。」羅曼裡誇著,眼裡卻沒有半點笑意:「後來呢,娘請們進屋了?」
蘇嬤嬤看著羅曼眉目舒展的笑,眼裡亮晶晶的,說不上來有多歡喜:「沒有!不但沒讓那倆丫頭進。自己也沒問過裴嬤嬤一句。前天裴嬤嬤帶傷過來,到了太太門口時,傷口都裂開了,一後背的。太太也沒讓進門,只叮囑回去好生養傷。」
羅曼倒有些吃驚:「娘心腸,還最重。」
想了想,又問蘇嬤嬤:「外祖母的事,娘知道了?」
「既答應了姑娘,老奴便一定會做到。」蘇嬤嬤神認真:「太太是太信重裴嬤嬤,不是傻。你一層層揭開裴嬤嬤面,還有什麼看不明白?
這些天,我找見機會就和裴嬤嬤聊往事。也不敢深說,就是點到即止。即便這樣,太太也看清了很多事。
剝掉裴嬤嬤忠心護主的環,好多以前不肯相信的事,都能看得又清楚又明白。昨天晚上,太太臨睡前還去小佛堂抄了一卷經,說當年推趙二爺下湖,實在罪孽。往後會每天替二爺抄經祈福,以消罪孽。」
那麼大的衝擊,羅曼先還擔心娘親不住。如今看來,裴嬤嬤就是明天離開,也不會有大事。
「太太說,以往敬佛,覺得佛能度苦度厄度眾生。如今,才發現自己才是自己的佛。自己執意閉著眼,便已經是在無間。誰都度不了。」
羅曼陪娘親抄過五年佛經,卻從沒用心研究過佛法。
不懂什麼無間,什麼度苦度厄,但知道娘親想通了,看了,往後都不會再輕易犯糊塗了。
可既然不糊塗了,為何會跪一個謝嬤嬤?
蘇嬤嬤神有幾分哀傷,嘆息著牽住了羅曼的手:「太太看的是姑爺的臉面。認姑爺的親娘做親娘,便是些委屈,也甘願。」
娘嫁到宣毅伯府,是高攀中的高攀。便是嫁妝厚,又有爹爹護著,娘在祖母跟前,也從沒得過好臉。
如今爹走了,沒人護著了。祖母對娘越發不滿,娘對祖母卻依舊一腔赤誠。
要想名正言順的站到王爺旁,宣毅伯府嫡親小姐的份絕不能丟。伯府,們早晚要回去……
羅曼斂眸沉思,周紅打了簾子進來:「小姐,王府送帖子來了。」
「和郡王?」
周紅點頭,將手中的請帖遞過去,又沒忍住多看了好幾眼:這請帖和小姐剛送走的幾乎一樣。小姐和王爺到底是心有靈犀,還是天意如此?
與此同時,忙得焦頭爛額的和郡王,也拿到了晚照苑送來的請帖。他看著紅封先是一愣,繼而滿臉都帶上了寵溺的笑:「這丫頭……」
又回頭問看地圖看得出神的金桂:「娘娘說給我送一口粽,送來了嗎?」
不知道想起什麼,臉上的笑越發溫:「娘是不是收著一套錦鯉戲蓮的琉璃盞?我記得是高麗才進貢的,荷葉上的水珠真閃亮,娘一直沒用。」
金桂茫然抬頭,看了看王爺手裡的請帖,又看了看先前還愁眉不展的主子,如今已清風朗月……
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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