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玉早就想竄出去一掌拍飛這個狂妄不講理的婦人了，幸好古若雅暗中死死地攥著他的手，他這才強忍著。

他心裏到一陣寒涼：看吧，這些人都是喂不的白眼狼，你給他治了，他嫌你治得不好。你不給他治，他都能訛上你！真是不識抬舉的刁民！

古若雅拍拍他的手，示意他靜下來，這才轉臉平靜地盯著那婦人，「是啊，為什麼死了呢？你家男人的癥候就是比那個人輕，我當時也查過了，沒有命之憂。」

「可他死了，那人還好好地活著！」那婦人一手指著古若雅，一跳三尺高。

古若雅角勾了勾，冷冷一笑：「為什麼會死？你要問問你自己的良心！」

「問問我的良心？」婦人點著自己的鼻子，哈哈一笑：「你也太可笑了吧？他是我夫君，我會害他不？難道是我殺死的他？」

古若雅對於那人的傷勢心中有數，別說等個大半天，就是等上個三天三夜也不會死。

只不過傷口會疼一些，人會難一些。

這說死就死了，里必有。

見那婦人瘋癲了一般指著自己，越發沉著冷靜。

謎底就要慢慢地揭開了，好戲還在後頭呢，為何要著急？該著急的人是他們才是！

「你會不會殺死他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不會死！」古若雅也手指著那婦人，「有些人，為了銀子，什麼良心，什麼，統統都被狗給吃了。」

這話雖然沒有明著說是那婦人殺死了自己的男人，可話里話外也出模稜兩可的意思來。這讓那婦人怎能得了？

的子倒是靈活，才剛從地上爬起來沒多久，就一頭又睡到地上，兩踢蹬著滾著，還能清晰無誤地講著理：「大傢伙給評評理，這個狗屁大夫為了推卸責任，竟然誣賴我殺了自己的夫君。天地良心！有誰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會殺了自己的夫君啊？」

這麼一哭一鬧，再加上古若雅剛才說過的那一番話，眾人不似剛才那樣同仇敵愾般一致對外了。

甚至有人指著地上撒潑滾著的婦人笑道：「這鄭二娘平日裏就是個招蜂引蝶的潑辣貨，這鄭二死了，可就是個貌俏寡婦了。到時候家裏註定得不可開了。」

「哈哈，老哥你倒是知道的啊。到時候帶我也去會會這個鄭二娘啊。」

嘻嘻哈哈說什麼的都有。

古若雅靜靜地立在那兒凝神聽著，慢慢地心中豁然開朗了。

側臉朝上玉微微一笑，正對上那雙關切的眸子。

那婦人折騰了半天，見眾人不似先前那般蠱了，也自覺沒趣，忙從地上爬了起來。

上已經髒得想個泥豬一般，哪裏有眾人口中所說的那個貌俏寡婦的樣子啊？

古若雅忍不住笑出來，忙用手掩住了。

那婦人依然在垂死掙扎，「不管怎麼樣，我男人就是死在你們廣元堂手裏的，我要見，看看你們還能不能一手遮？」

古若雅不不慢地揚臉問道：「見也行。當時你家男人那傷不人都見過了，正好也可以做個證。如今死得很是蹊蹺，既然你信不過我，讓衙門的仵作來驗，也就一清二楚了。」

那婦人瞪著眼睛聽古若雅細聲細氣地說完，一張臉上煞是好玩，白了紅紅了白，被古若雅給噎得半天都回不出話來。

也許是急了，也許是實在沒有法子了，那婦人忽然扯開自己的服，出一片白膩的前，站在那兒瘋子一般地揮舞著雙手：「啊，啊，泰王殺了我家男人，又來欺凌我一個婦人啊……小婦人拼上一死也要評個理去！」

說著，就故意跌跌撞撞地跑人多的地方。裏頭那些男人見了這樣，都不老實，你掐一下，我一下的，嘻嘻哈哈地越發弄得那婦人被人給欺辱了一樣。

正鬧得不可開的時候，後頭院子裏忽然走出幾個人來，還抬著一張門板，上面正是先前那個脈出的病人。

這人怎麼出來了？莫非不行了？

本來給他輸就是一個危險的舉，想運氣的古若雅一直提心弔膽的，後來被外頭的吵鬧聲給吵得忘了這個茬兒了。

現在一看那家子人都朝這邊走來，嚇得頭皮發麻。

本來應付一家子已經夠費事的了，這再來一家……

上玉顯然也看到了，他了古若雅的手，小聲道：「別怕，天塌不下來！」

那是，天塌下來有高個頂著，是那個矮個的，砸不著！

那伙人抬著那個病號越走越近，先前裝瘋賣傻的那死者的人也瞪大了眼睛看過來，角若若現一抹得意的笑。

哼，今兒看看你們能不能擺得平？

一連死了兩個人，看你們還能不能囂張？

貴為王爺、王妃又如何，當著天下百姓的面，你們還敢這麼大的膽子嗎？

等那伙人走近，大家的目全都像狼一樣盯上了。

今兒真是有好戲看了，看看他們怎麼收場！

古若雅心裏也是著一把汗，就算是有上玉在，這些人就算是懼怕他的惡名，不敢怎麼著。

可是卻不想因為這些七八糟的事兒，給他添這麼多的子，讓他本就不好的名聲在壞上幾分！

哎，都怪，這麼任，導致事態變了這樣！

那些人走近古若雅和上玉面前，把門板輕輕地放下，竟然齊刷刷地給古若雅跪下了。

這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

這……這是幹嘛呀？

人死了就死了，也不能這麼沒有骨氣啊。怕他們做什麼？鬧一場才好看！

古若雅忙雙手虛扶：「快起來。你們這是做什麼？」

「謝謝神醫的救命大恩！」為首的是病號的妻子，一個頭磕在地上，泣不聲。

這意思是，這人活了？

古若雅只覺得子輕微地發抖，沒想到運氣到底是偏向的，讓救了這個人。

激地朝門板上的病號看去，果然，腹部有輕微的起伏。

活著，還活著！

這一刻，面對跪在面前的病人親屬們，只覺得淚盈於睫，哽咽不已。

這個世上還是好人多！

上玉著這人的一幕，也覺得眼眶有些酸酸的。

染沙場的慘烈都沒讓他落下一滴淚，可是這麼個場面就讓他了。

是他幾個月沒上沙場，心就變了嗎？

那死者的人此時也跑過來看著門板上躺著的那人，見他家親屬都跪在地上磕頭，氣得跳腳罵道：「真是沒骨氣的東西！就算是救活了也只不過剩了一口氣兒，還不知道能不能活過明天呢？我家男人可不就疼了半天就斷氣了？你們還是過了明天再看吧。」

病號妻子聽了這話，抬頭就對著臉上啐了一口：「閉上你那烏！我家男人好好的你咒他死啊？你這死了男人的別來這兒，晦氣！」

那婦人被啐了一臉唾沫，直眉瞪眼地就要嚷嚷著，可是一看人家親屬都紅了眼要起把推出去的樣子，嚇得撂下一句狠話：「等著瞧！」就灰溜溜地走了。

事終於平復下來了。

古若雅讓那病號家屬趕抬著人到了後院，又給他消了毒補充了一點兒參湯，方才跟著上玉上了馬車回府。

李德生和二順子等人今兒終於知道古若雅的份了，自然不敢拿大，忙恭恭敬敬地送出門外，看著馬車駛遠了才轉回去。

二順子就眉弄眼地了李德生，李德生沒好氣白了他一眼：「做什麼？」

二順子賊兮兮地笑道：「掌柜的，當初我說什麼來著？咱們姑娘這麼好的人，可不得嫁給好人家？」

「說你個頭啊？」李德生氣惱地拍了他一掌，真正的麻煩還沒來呢。當初那個每逢姑娘在就必來的黑人還沒面呢，那傢伙也不是個好惹的。

據他多年的經驗判斷，那傢伙好似對姑娘的意思還深的呢。

不過這王爺對上那黑人，應該不會輸的。

古若雅坐在馬車裏，只覺得一顆心才落了地。

車廂里很暖和，讓虛弱的子舒服了許多。

上玉攬著，還給上搭了一條薄薄的毯子。

古若雅心裏有些愧疚，要不是惹出這麼一兜子事兒，他也不會半途殺回來的吧？還讓他擔上了仗勢欺人的惡名。

著那張英氣人的臉，古若雅心裏無限疼惜，抬頭著他微青的胡茬，低聲道：「都怪我，不該這麼任，給你惹來這麼多的麻煩！」

上玉一把攥住的手，搖頭笑道：「別想這麼多，咱們可是夫妻啊，你的事兒就是我的事兒。」

頓了頓，他又道：「何況，若不是嫁給我，你也不會到這麼多的事兒。這裏頭，怕是有人暗中指使！」

「會是宮裏的那位嗎？」心有所慮地問道。

也只有他們能有這個手段了。

「我已讓人跟著那婦人了，看看和什麼人接頭！」上玉用糙的胡茬在古若雅的臉上蹭了蹭，安著。

古若雅只知道家夫君有時候比較厲害，目前看來也很謹慎。

如此，就放心地依靠了。

窩在他懷裏，只覺得從未有過的幸福。

「今兒，是不是多虧了我？」上玉見他家王妃心好了，就開始邀功了。

「當然多虧了你，不然，我可沒這個福氣坐在這兒。」古若雅由衷地說道，若不是他及時趕到，自己就算是被那幾個護衛給護著，也定是心灰意冷了。

「既然多虧了我，那，晚上可得好好謝謝我才是！」上玉慢慢地引著這小人朝著他的思路走。

古若雅聽到「謝謝」二字了，兒就沒注意到前面他還說了「晚上」，於是就爽朗地笑道：「這個還不容易？等回去了我親自下廚給你坐一桌好菜！」

自打嫁進來，還從未做過飯呢，前世里，可是個食家，對做菜獨有一番心得的。

上玉笑得得意萬分：「嗯，還是娘子心疼我！」不自地摟著古若雅就親起來。

馬車駛過一片鬧市區，很快就要拐泰王府的後街了。前頭竟然圍滿了人，讓馬車不能通過了。

上玉正要得手，馬車忽然停了下來，古若雅也忙坐正子推開了他，氣得他掀了簾子就朝外喊：「怎麼回事兒？」

風影忙騎了馬過來回道：「前頭有一個賣葬父的小姑娘，這些人正在這兒看熱鬧呢。」

「驅散這些人！」上玉沒好氣地放下簾子。

還沒等護衛們上前，就聽一個凄厲的聲哭起來。

古若雅天生心的人，聽見了就不會無於衷。

扯了扯上玉的角，也不好意思說。

惹的事兒太多了，實在是不好意思再給他添了。

上玉笑著看了一眼，無聲地戴上銀灰面，就掀開了車簾子，牽著古若雅下了車。

事兒不是想躲就能躲得過的，該面對還是得面對！

他不能因為太子那些人要對付，就把自家王妃拴在家裏。

作為一個男人，在保護不傷害的同時，還得給自由，做想做的事兒，快樂高興才好！

撥開層層圍觀的人，上玉拉著古若雅來到了最裏頭。

只見一個纖弱的子披麻戴孝跪在那兒，低著頭任人品評。

古若雅還是頭一次見到這種賣葬父的人，也實在是弄不懂古人的這種愚孝觀念，人已經死了，為了那個虛名再把自己給賣了，值得嗎？

上玉一言不發地盯著那個跪在地上的小姑娘看了一會兒，似乎在思索著什麼。

四周的人都在那兒指指點點，可到底也沒有一個上前掏銀子買人的。

眼看著天都快黑了，古若雅真為那姑娘擔心。忍不住拉了拉上玉的角，上玉回頭對著笑了笑，拍了拍的手，方才揚聲道：「這位姑娘，我願意出銀子安葬你父親，天快黑了，你快回家去吧。」

上玉此話一出，古若雅立馬撓了撓他的掌心以示謝。

上玉會心地笑了，從腰間荷包里掏出一塊碎銀子就遞了過去。

地上跪著的那姑娘連連磕頭道謝，見上玉帶著古若雅轉要走，忙幾步上前跪倒在他們面前：「恩人，奴婢願為您當牛做馬！敢問恩人尊姓大名，等奴婢葬了父親就去服侍恩人。」

「哦，不用了，你拿著銀子回家吧。」上玉淡淡地說道，牽著古若雅的手就要走開。

只是古若雅怎麼聽怎麼覺得這姑娘的聲音好生耳，似乎在哪裏聽過。

狐疑地盯著那姑娘移時，心裏已經有數了。於是沉聲對那姑娘說道：「你且抬起頭來。」

頭頂上一個溫和的聲傳來，讓跪了一天已經雙膝沒了知覺渾冰冷的二妮覺得就好像是嚴冬里的一暖，不由慢慢地抬起了頭。

「二妮！」

「若雅姐！」

兩人異口同聲地喊了起來。

上玉好奇地看著那姑娘，問古若雅：「怎麼？你們認識？」

「你忘了，那次在你凱旋歸來的路上，說我懂醫的那個鄰居家的姑娘？」

古若雅歡喜地有些語無倫次，扶起了二妮，急急地朝上玉解釋道。

上玉盯著二妮的臉看了半天，才慢慢地記起來。

跟那時候相比，這姑娘了許多黑了許多，也不知道家裏遭了什麼難了，怎麼竟然賣葬父了？

古若雅不怕臟地拉著二妮的手，兩個人都痛哭失聲。

哭了好半天，古若雅才對二妮道：「走，我帶你回家去。」

「這是，這是姐夫嗎？」二妮不安地看了戴著一張銀灰面的上玉，小心翼翼地問著。

遇見古若雅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兒，說要帶回家去，不得，可是眼前這男人看起來似乎冷冰冰地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能答應嗎？

上玉被這小姑娘一聲「姐夫」給得暖融融的，見古若雅朝他看來，不由微微一笑：「走吧，有什麼話等回去再說！」

古若雅朝他激地一笑，帶著二妮上了馬車。上玉只能騎馬跟隨了。

車，二妮膽怯地四打量，半天才發出一聲長嘆：「我的天，若雅姐，你富貴了。」

古若雅好笑地搖搖頭：「也算不上富貴，不過是有口飯吃有個地方住罷了。」

這還算不上富貴？

二妮暗中咂舌，坐馬車可是這輩子想都不敢想的事兒，這麼寬敞舒適的雙駟大馬車，尋常人家怎麼會有？就連們那兒的里正家都坐不起這樣的馬車呢。

「那次你走了，村裏有人說你是城裏大家的兒，接你回去福去了。」二妮把當初聽來的話一五一十地說了，就是沒好意思說還地哭了兩次，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若雅姐了呢。

「什麼福啊？」古若雅淡笑，村裏的人沒幾人見過世面，一聽說是城裏的人來接，就以為定是回去福的。

殊不知，那狠心的爹是要讓去跳火坑的。不過現在好，這個火坑算是跳對了，不過可不會激古木時的。

二妮用手輕輕地了包著綿羊皮的車廂四壁，好奇地問東問西。

古若雅很有耐心地一一解答，讓二妮聽得半天都回不過神來。

到了王府，馬車從西側門徑直駛了進去，古若雅同二妮在二門下了車。

早有幾個丫頭婆子圍了上來，簇擁著們往裏走。

二妮一邊走一邊看，眼睛都不夠使的了，嘖嘖稱羨：「天，這麼大的院子啊，這麼多的屋子啊。還說不夠富貴，恐怕連縣太爺都住不上這麼大的宅子吧？」

二妮只不過一個鄉下窮苦的小丫頭，哪裏見過這樣的府邸？

古若雅也是第一次從大門裏堂堂正正地進了王府，雖然貴為王妃，可從來都沒好好地在這王府里轉一轉。

果然二妮說得沒錯，這宅子是夠大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