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暉閣，秦湛正跟一發了福的西洋中年男子談話。

“伯爵先生難得來一趟，何必這麽大的火氣，有事慢慢談嗎。”

卡斯大肚皮一仰，重重的哼了一口氣，“你們那個東爺，是要搞死我們嗎，占了我們好幾個金礦區，連奴隸都被挖走了，秦管家，我們合約上不是這麽說的吧，大家各占一半，他憑什麽那麽霸道，還有那些商賈，我們工廠都被他們吞了好幾家，我要你給我個合理的解釋！”

秦湛和氣的笑笑，端了杯酒給他，“伯爵先生消消氣嗎，有話好商量，東爺哪裏惹您生氣了，我回頭一定說他。”

卡斯寬胖，生氣生的也怪累人，屁底下的座椅不時嘎吱幾聲，呼出來的氣如牛，被他灌了一杯酒，氣稍順了些。

秦湛又道：“不過伯爵先生，金礦的事，咱們合約上也有提吧，誰先占了算誰的，沈東亭做的也不算過，大不了開采出來分你們幾，不是更劃算嗎，至於工廠，弱強食，你們的廠子倒閉了，自然就有人收購，反過來說我們的商鋪經營不下去，不是照樣有你們的人來收嗎，你啊就由他們生意人折騰去，銀子多賺點賺點無妨，咱們之間的大計才是要事，您說可是這個理？”

生意上的事，卡斯沒這個頭腦跟皮子，被秦湛堵的眼珠子要瞪出來，卻是無話辯駁，最後勉強直了直子，手往桌上一拍，“反正這個東爺，我以後不想看到他的影子，還有那個什麽盛元，得快點拉攏到我們這邊來，進軍大陳，他們可是不能的武！”

“您說的是這麽個理兒，這些生意人雖然有時候可氣，但眼下，咱們還得仰仗他們不是，等事以後，還不是要聽咱們的。”

卡斯得了他的保證，氣才算是順了些，舉著酒杯，“來，為我們的大計幹一杯！”

…………

卻說謝景翕今日總算是出了門子，來呂宋這些日子，基本上算是深居簡出，外麵的消息都是兩位掌櫃傳給的，出來不為別的，就是單純的想瞧瞧呂宋到底是個什麽景，以及順便去一趟教堂。

去教堂這事，其實是顧小魚攛掇起來的，整天聽馬丁訴說他們萬能的神主，心裏一直覺的神奇，想親眼瞧瞧正經的教堂什麽樣，謝景翕本來沒什麽興趣，後來想想也就應了，這神主既然萬能，就應該遇上點好事吧。

教堂裏基本都是信奉基督的西洋人，呂宋人也有，但幾乎很，遇上了也涇渭分明，畢竟西洋人來占領他們的地盤是真，有點不容水火的意思。

謝景翕出來還有一層用意，想看看在呂宋這個地方，所謂西洋人與東爺的分庭抗爭到底各占了多，生意在東爺這裏談不下去，總得找別人，不相信東爺真能一手遮了半邊天，如果東爺亦要製於人，那他們這生意就談的不劃算。

但走了一圈下來，發現從商賈的比例來說，西洋人確實不占什麽優勢，整個呂宋的經濟命脈，說也得有七八都在東爺掌控之下，這樣一邊倒的趨勢，西洋人心裏恐怕是不怎麽舒服吧，覺的這裏頭應該有機可乘。

此時教堂裏頭人不算多，零星幾個西洋婦人，穿戴的都很高貴，看上去像是上層人家的夫人，人信仰的地方，都會給人一種莊重之，跟菩薩佛前異曲同工，馬丁見了他心念的主，已經旁若無人的開始禱告，而謝景翕則領著顧小魚找了個位子坐下來，盡量保持安靜。

謝景翕注視著這裏，想起之前那個聖父所言，忽然有種念頭，他是否就是在這裏的某個地方見過知安呢，一個小小的孩，就那麽站在某個角落，懷著疑懵懂看著眼前的神主，他所形容的那雙眼睛，一定是經曆了太多的不尋常，經曆了太多他這個年紀不該承的，他開始懷疑這個世界了麽，他，後會悔來這個世界麽。

謝景翕想的出神，顧小魚忽然抓住的手，把從失神裏拽回來，“娘，你瞧那個夫人，是要生娃娃了麽，好像很難的樣子呢。”

謝景翕順視看過去，隻見不遠坐了一個年輕的西洋夫人，正痛苦的捧著肚子，無助的著，跟前沒有服侍的人，謝景翕想起來教堂外麵候了一些侍，想來是家主禱告之時不便跟隨進，所以眼下這個夫人就落了單。

謝景翕四看了一圈，多數人都對其視而不見，要麽是故意不見，要麽就是沒注意到，謝景翕想了想，領著顧小魚過去，還沒等顧小魚開口問，就發現婦人羊水已破，恐怕已經來不及挪地方，於是便讓顧小魚去請了幾個修過來，幫忙將扶進了一個房間。

謝景翕把要求都跟顧小魚說了，由跟修們流，沒多一會就要來了熱水白布之類，但給這個夫人斷脈後發現，這婦人是屬於晚產，那婦人抓著的手，一邊哭喊一邊說，謝景翕歪頭看顧小魚，“阿魚，告訴不用擔心，要放鬆，我會幫的。”

“娘，阿魚醒的，都跟說了呢，說是什麽伯爵夫人，要派人回去請醫生，說的侍車夫都在外麵。”

“阿魚，你跟說，現在的況已經來不及，更不能挪，否則胎兒會很危險，你問是不是已經晚產了。”

顧小魚問過後說道：“說是的娘，說超了足有一個月。”

那就是了，這夫人定是遲遲不生，才來教堂祈禱，沒想到趕在這時候發，原本晚產的娃娃就不太好，耽擱不得，且謝景翕著胎位不算正，恐怕要費點力氣，孩子晚產再生的久，很容易窒息甚至死胎。

沒給人接過生，但好歹自己生過，醫理也通，條件允許的況下，還是有幾把握的，且裴子汐在裴府那幾年，沒請教他，是針灸就學了兩年，出門在外，上都帶著幾針，遇上這種突發況，就很用得上了。

謝景翕在屋裏忙活，外頭馬丁去找到了那個婦人的侍，進而輾轉通知了其家人，折騰了大半天，才算是見到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趕過來。

“哦我的主，是我的寶貝要降生了嗎，可是你們為什麽不讓我進去吶！我帶了醫生過來，快讓他進去啊！”

馬丁攔在門外，“伯爵先生，您不能現在進去，裏麵正有一個麗的夫人在幫助您的夫人，請相信，一定會讓您的寶貝平安降生的。”

卡斯急的直氣，“夫人怎麽能接生吶！這簡直是胡鬧，胡鬧！”

他在外頭著氣嚷嚷，謝景翕這廂已經到了要關頭，隨著那夫人的一聲慘，孩子終於了頭，謝景翕一腦門的汗，深吸了一口氣，總算是把孩子接了出來。

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算是有驚無險吧，卡斯進來的時候，差點喜極而泣，隻不過當他看見那所謂的麗夫人是個大陳來的，臉就不那麽好看，“這是什麽況，怎麽會讓一個大陳子給我夫人接生吶！”

原本守在門外的方玳聞聲進來，擋在謝景翕前，一副要打架的樣子，不過好在這個胖男人會說大陳話，謝景翕提醒他道：“我說，你不是帶了你們的大夫來麽，還是快讓他進來瞧瞧，你的夫人不太好，耽誤了會有麻煩。”

躺床上那個夫人此時拉住卡斯的胳膊，與他解釋了半天，卡斯這才緩和了臉，“既然是這位夫人救了我的夫人，我理應道謝，不知您住在哪？”

謝景翕道：“我乃大陳來的行商之人，並非此地久居者，舉手之勞，您不必客氣。”

“大陳來的商人？”卡斯問了一句，“您可是近日才來的？”

這明顯是想打探點什麽的語氣，謝景翕心下一，笑說：“您可是卡斯伯爵？久聞大名，今日總算有緣得見，我是盛元票號的人。”

卡斯一聽是盛元票號的人，先是驚喜的打量，言又止的模樣，隻是眼裏始終還存有疑，所以並無下文。謝景翕並不多言，跟進來的那個西洋醫生代幾句後，便準備離開，而就在準備上馬車之前，那個西洋侍追過來，說伯爵大人為了念，想請去伯爵府一敘，還請務必賞。

謝景翕笑著應了，這才打道回府，甫一回到會館，便聽聞東爺要見，謝景翕倒是有些意外，還以為他就不打算麵了呢，沒想到忽然就要見。

謝景翕如約來到之前那個議事的房間，隻不過這次不是在外麵，而是被直接請到了門裏麵，葉穎在門外，深深的看了一眼，然後與相視一笑，這才離開，謝景翕以手推門，一眼就見了窗前那個匿在暗影下的背影。

沈東亭聞聲回，見到了久違的那張臉，謝景翕衝他莞爾一笑，終於得見傳聞中鼎鼎大名的東爺。

往昔的沈渙之，如今的沈東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