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景翕甫一回侯府，就告知了侯爺，二過世的消息。

“父親，這話也就隻有跟您說合適，不管如何，讓好好的走吧。”

侯爺一愣，老大媳婦可是從未用過這種語氣說話，著堅定跟不容抗拒，而且明顯的別有深意。

“我知道母親病重，這個時候可能會衝撞，但二姐十幾年不見天日，沒理由到死了還。”

謝景翕跟他頷首行禮，轉離開之前又道：“二姐喝的湯裏有毒，我認為應該跟父親說一聲。”

侯爺皺著眉看離開，一時五味雜陳。

侯府二在這個當口去世，的確不怎麽是時候，曾氏病重，家裏如果大張旗鼓的辦喪事，的確稱的上是衝撞，但謝景翕不打算讓這一口氣，如果不提，侯府大概會直接買口棺材把埋了，顧恒不在，方姨娘不會過問，隻能跟由侯爺出麵。

話都說到了那個份上，侯爺不會反對的，是吃定了侯爺的態度。

從侯爺院裏出來，謝景翕遇上了正要去曾氏屋裏的顧莞跟盛楦。

盛楦不住長途跋涉，病了一場，來侯府後就沒怎麽見過人，尤其沒讓他見曾氏，小孩子怕過了病氣，而且最主要的是，曾氏並沒有要見他。

謝景翕走上前問顧莞，“怎麽這麽晚了還過來，小盛楦可好了？”

盛楦點點頭，“舅母，我好了。”

“忽然說要見他，總歸來看一眼。”

謝景翕意識到什麽，“可是不大好了？”

顧莞點頭，不由歎口氣，“一直不怎麽說話，今兒忽然說要見。”

回來這幾天，曾氏其實一直沒怎麽說話，不知道是不能說還是就對著顧莞這般，裏嗯哼幾聲，也聽不清說的甚，顧莞每天過來看一眼，母倆其實沒對上一句完整的話，更別說見盛楦。

這明擺著還是在賭氣，沒給顧莞臉，不提，顧莞也不會帶盛楦過來，倆人即便不說話，還是在較勁。看來曾氏心裏的結是不那麽好解了，其實是想等顧青回來吧，直到快熬不下去了，這才想起來見盛楦一麵。

“見一麵也好，你二嫂方才去了，最後一麵還沒見上。”

“二嫂……”顧莞十分意外，“怎麽會忽然就……”

顧莞大概快要忘了那位二嫂的樣子，從嫁進侯府，就沒怎麽說過話，如今忽然去了，不免心生慨，回來一趟，盡是糟心事了。

“二哥他到底在忙什麽呢，真是太不像話了。”即便不怎麽喜歡二嫂，但仍舊覺顧恒有些過分。

“算了莞兒，你先帶盛楦進去吧，我還要替辦一下。”

顧莞一時無話，這時候辦喪事，無疑是要衝撞了曾氏，但顧莞並不想阻止，人命皆重，沒有誰還挑時候死的，既然人沒了，都應該去的有尊嚴。

“你去吧景翕，已經這個樣子，說不出來什麽的。”顧莞衝莞爾一笑。

謝景翕走後，盛楦抓著他娘的角，“娘，舅母好像，好像不太一樣了，娘，我有點害怕，外祖母嚇人嗎？”

盛楦對整個侯府都有一種莫名的恐懼，覺這裏所有人都跟他想象的不一樣，冷漠又嚴整，害得他說話都不敢太大聲，見外祖父的時候就害怕，對即將要見麵的外祖母更害怕。

“沒事的。”顧莞牽起他的手，安他，“你舅母的姐姐過世了，難過呢。”

“原來是這樣，那舅母好可憐，我們一會去安吧。”

有顧莞在跟前，盛楦膽子大了一些，若是盛槿在，一定會笑話他膽小，所以盛楦怕被他標榜的二哥遠距離嘲笑他，鼓起勇氣走進曾氏的房間，但饒是他做足了心理準備，還是被床上的曾氏嚇的夠嗆，本能的就想往他娘後躲。

不同於之前的半死不活，曾氏這次睜著眼，渾濁卻又不帶什麽的眼神將盛楦從頭到腳刮了一遍，別說小孩子害怕，顧莞都有點起皮疙瘩。

“外，外祖母好。”盛楦結著把事先準備好的問候說出口，然後瞧見曾氏的眼珠子了。

盛槿盛楦倆兄弟，長的偏向顧莞，跟顧莞像，就等於跟顧青像，也不知曾氏從盛楦上瞧見了什麽，居然對著他出了手。

那隻手形同枯槁，是衰老之人不可避免的，隻不過曾氏養尊優，皮有一種貴婦人特有的不那麽健康的白，配上長長的指甲，就好像深夜裏墳頭出來的手一樣，盛楦一陣尿意上湧，差點尿了子。

“青兒……”曾氏裏喃喃的吐了兩個音兒。

顧莞反應過來，臉上就有些不大好看，對著曾氏那張臉，升起一說不清道不明的惱意，盛楦莫名其妙的，“外，外祖母，我，我是盛楦。”

曾氏執著的著手，盛楦不敢上前，曾氏就要從床上爬起來抓他，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整個臉上都開始猙獰，“青兒！青兒，你們還我的青兒……”

盛楦終於沒忍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顧莞一口氣堵在嚨裏，再也不肯逗留，抱起盛楦就走了出去，頭也沒回。

曾氏呼喚顧青的聲音響徹屋，夾雜著丫頭們焦急的呼喊聲，通通被顧莞拋在了後，想，再也不會來這個屋子了，跟這裏的一切都不再有關係。

曾氏鬧了一通力氣耗盡，幹脆陷昏迷，大半夜裏又請了裴子汐過府，所能做的唯有續命，而謝景翕這邊卻還在為謝景琪的喪事做準備。

侯爺聽了謝景翕的話，第二天就對外宣布了二過世的消息，據說顧恒人在外麵，不知幾時能趕回來，其實趕回來大概也趕不上，謝景琪中毒而亡，不太可能停靈幾日，香蘭替守了一天一夜，隨後便要發喪。

謝家的人在將要發喪的前夜才來，不過許氏謝岑皆未至，隻是派了個老嬤嬤跟管家過來憑吊，連三公主跟謝景昱都親自過來瞧了一眼，算是代表了娘家人。

三公主私下裏跟謝景翕說了因由，道是許氏鬧著要來，是謝岑給攔下了，所以才改換他們過來，三公主能來，也算是全了謝家人的麵子。

許氏過來也是白鬧一場，現在謝家尷尬，謝岑當然不能讓過來丟臉，鬧來鬧去有甚意義，死者無安，生著無臉。

謝景琪停靈在別院，生前選擇離開侯府，死了一定也不想回去，哪哪都沒有的容地，謝景翕便做主把別院布置的像樣一些，算是給一個像樣的麵，而想起前世的自己，卻不知有沒有人替收斂。

第二天一早，謝景琪便要發喪，但就在發喪前一刻，侯府那邊傳來了曾氏過世的消息。

前來報喪的人就停在謝景翕跟顧莞跟前，似乎在等著他們兩位回話，顧莞一聲不吭，就隻當與無關，謝景翕回說，“我知道了，這邊總要等二出殯，你先回去。”

侯夫人過世的陣仗當然不能跟謝景琪的同日而語，但凡事有個先來後到，謝景翕的意思明擺著是要先顧忌這頭，回話的人不敢說什麽，便離開了。

顧莞直歎氣，“我是真不想回去，景翕，你說怎麽就現在這個樣子了呢？”

原本就是這個樣子，隻是一直不知道罷了，“莞兒，人死燈滅，有些事就等於蓋棺定論了，再想翻盤計較也無從說起，索就讓它過去吧，去送一程，也算是全了一場母分，往後便了無虧欠了。”

顧莞俯首在肩頭，“景翕，我怎麽這樣想哭呢，不是難過，就是單純的想哭。”

謝景翕著的頭發，“想哭就哭，這種時候沒人會說什麽，但好歹留著幾滴回去再哭，免得人說你。”

“嗚嗚……我才不怕他們說呢，我不會在跟前哭的，一滴眼淚也不留給，的心裏眼裏隻有顧青，我為什麽要為哭……”

顧莞趴在謝景翕肩頭嚎啕大哭，近乎宣泄。

謝景翕無言安，同。

等倆人回到侯府的時候，院已經一片縞素，侯夫人尚未裝殮完畢，請來做法事的人皆已到位，哭喪的念經的十分熱鬧，謝景翕跟顧莞落後幾步，沒趕過去湊熱鬧。

按理倆人都應該披麻戴孝，可誰都不大想，剛從一場悲傷中轉換過來，立時就要投另一番表演，實在人疲力盡。

除了顧莞，孝子們皆不在場，就隻除了顧恒房裏的一個長孫，倒是顧家二老爺房裏的子侄們到的齊全，鄒氏領頭，已經在靈堂前跪了一片。

謝景翕跟顧莞一到場，便跟鄒氏對了個正著，鄒氏披麻戴孝穿的齊全，而顧莞跟謝景翕最終也沒有換另一行頭，隻著了尋常的素，看上去有點主次顛倒，但顧莞沒打算爭這個頭，對於曾氏，已經了外來客的立場，至於謝景翕，則是已經不想繼續做戲。

鄒氏起頷首，“顧夫人，三姑娘，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