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樓兩次,可那又能說明什麽?青鳶是閔氏舊人,我去看看實屬理之中。至於吳其仁,他是你的手下,我和他素無來往,他做什麽與我何幹?”
朱緹嗬嗬笑了兩聲,慢悠悠說:“可惜那個青鳶投河自盡了,拿不到口供,倒是一樁為難事。唉,畢竟你是朱閔青的嬤嬤,挨著他的麵子,也不能把你扔到詔獄裏頭。”
聽聞青鳶已死,林嬤嬤當即心口一痛,又暗暗鬆了口氣,長歎道:“大總管,風風雨雨十來年,小主子平安長大,眼看要撥開雲霧見天日,咱們彼此折騰折騰,通力合作扶植小主子上位才是正經。”
朱緹也頗為慨,“是啊,折騰,你算說到我心坎裏了,這一折騰,平白生出多可憐人!”
說著,他從袖子裏出一枚小小的銀長命鎖放在桌麵上,幽幽道:“當真可憐可歎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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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搖曳不定的燭中,小小的長命鎖瑩瑩閃著銀白的冷。
林嬤嬤起先還笑著,見了長命鎖子猛地向前一傾,用狐疑的目盯視著朱緹,“你打哪兒得來的?”
朱緹微微睜大眼,看上去有幾分吃驚,“從青鳶首上搜出來的,林嬤嬤認得這東西?”
林嬤嬤怔楞著,沒有回答。
決計不會認錯,這就是小主子的長命鎖,可是小主子不認得青鳶,更不要提送給,那青鳶從哪裏拿到的?
若說世上還有另外一一樣的長命鎖,那就是兒子戴的那個!
他還活著?
不可能的,帶小主子逃出宮後,回家看過,家裏燒得隻剩幾麵黑乎乎的斷牆,聽人說一家子都燒了焦炭,早扔到墳崗了。
當時京城混不堪,錦衛到抄家抓人,沒勇氣去墳崗找,隻盼小主子登基後追封自己的丈夫孩子。
可現在……
一種不祥的預油然而生,哆哆嗦嗦抓起長命鎖細看半天,慢慢的,白了。
發暗的花紋旁邊,新刻著兩行細小的字:世間無其人,凡塵唯青鳶。
兩行字不同,首行略顯獷,第二行字娟秀,明顯是出自一男一的手筆。
無其人,吳其仁……
林嬤嬤但覺頭“嗡”的一聲漲得老大,一陣耳鳴心跳,下意識否認道:“不可能,哪有這般巧的事,絕對不可能!”
朱緹斜脧一眼,似笑非笑道:“這可真是柳暗花明,我正愁線索斷了沒法查呢,來來來,林嬤嬤和我說道說道,這長命鎖有什麽來曆?”
“吳其仁究竟是誰?”
“我也想知道他到底是誰,沒我他早死了,辛辛苦苦栽培他一場,這個吃裏外的狗東西反過來想害我閨!誒,你還沒說這長命鎖……”
“這長命鎖上的字是不是吳其仁刻的?”
“嗯,比對過了,的確是他的字。這玩意兒大概是他和那個子的定,嘖,他娘的,早知道有今天,我就不該心把他放錦衛,就該直接扔宮裏當個小黃門。”
“朱緹!你是不是故意的?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我知道什麽?”朱緹看著,語氣很是莫名其妙,但投過來的目滿是譏諷,“我什麽也不知道,林嬤嬤倒像是知道很多。”
“是不是你假造的長命鎖?”
“真是好笑,我造這玩意兒幹嘛?你這樣激……吳其仁是你什麽人?”
“人呢,他人呢?他早死了啊,我回去找過的,我不信,我不信——”
朱緹徐徐踱到廊下,高聲吩咐道:“把吳其仁的抬上來。
大雨傾盆而落,廊下好像掛起一道麻麻的雨簾,劈裏啪啦砸在吳其仁直的首上。
林嬤嬤跌跌撞撞奔過來,直愣愣看著地上的,雙手唞著上他的臉龐,細細描繪著他的眉眼,越看越像,越想越是真的。
朱緹冷哼道:“他倒死得痛快,被朱閔青一刀砍死,算便宜他了!”
上天好像裂似的一聲雷響,震得林嬤嬤渾一,“什麽?是小主子殺了他!”
“沒錯,幸好我那幹兒來得及時,才救了我閨的命。誒,林嬤嬤,你幹嘛這樣盯著我?”
林嬤嬤白亮亮的眼神瘋子一樣盯著朱緹,五都擰歪了,“你早知道吳其仁的份對不對?你怎會好心從拐子手裏救人?你找他就是為了轄製我!我可憐的兒啊——”
“這誤會可大了!”朱緹看看,又看看吳其仁,斜扯角一笑,“原來他是你兒子,你當年怎麽就沒好好找找呢?沒準他躲在哪個犄角旮旯等著娘來呢,興許多找一陣子就找著了。”
他連連搖頭,“可悲可歎啊,眼見母子就能得以相認,偏偏吳其仁聽信了那個子的讒言,枉送一條命。哦,那子還是你閔……的舊人,真是死在了親人手裏,死了都是個糊塗鬼。嘖嘖,你說他冤不冤吶!”
林嬤嬤痛苦著揪著頭發,發了瘋似地發出一陣似哭似嚎的嘶啞的聲:“天哪!我苦命的兒,娘找到你了,你睜眼看看娘,看娘一眼!老天爺,我上輩子做了什麽孽……”
朱緹在旁提醒道:“在這裏哭哭就算了,回府後千萬別提這事,讓朱閔青知道了,可他心裏怎麽過得去?你說這事鬧得,兒子殺了親兒子,唉,你節哀順變吧。”
“朱緹——”林嬤嬤枯瘦的手指神經質地向前空抓著,鬢邊幾縷灰白的發在慘白的臉上,眼睛向外凸著,角掛著一跡,惡鬼似的猙獰可怕。
“你害了我兒!你這閹狗害了我兒!你和張昌是一樣險狡詐的閹狗!我當初就不該信你——”
一直守在門口的崔應節見狀不對,急忙上前護在朱緹旁。
朱緹的麵已完全冷了下來,“害你兒子的,是挑唆他的青鳶,是藏在青鳶後的那個蠢貨,關我屁事!”
林嬤嬤桀桀怪笑著,眼神發直,驀地狂一聲,胳膊直直著衝他撲過去。
崔應節沒有半分手,甚至都沒有得到朱緹任何示意,手起刀落,狠狠劈上了林嬤嬤的肩頸。
漫天霧,林嬤嬤的子綿綿倒下去。
“嬤嬤!”
淙淙大雨中,遠遠聽到朱閔青驚得變了調的驚呼聲,便見他用一種瘋狂的速度衝出穿堂,越過庭院,一把抱住林嬤嬤,慌慌張張摁著的傷口。
“嬤嬤,我去太醫,你千萬撐住!快快,來人,來人,快太醫!”
朱緹沒有發口令,所有的人都沉默著一不,崔應節手中的刀在雨幕中泛著冰冷的,刀尖微微朝下,卻始終對著朱閔青。
大雨澆在朱閔青頭上,他臉上全是水,分不清是淚,還是雨。
林嬤嬤還沒有咽氣,極力掙開朱閔青的胳膊,痛苦地搐著,用盡最後一力氣爬到吳其仁旁,頭發出一聲似哭非笑的嗚咽,頭一歪,瞪著兩隻眼睛沒了聲息。
自始至終,沒有看朱閔青一眼。
朱閔青滿臉的錯愕,隨即就覺得無力。
秦桑站在穿堂門前,出神地著廊下,仿佛要穿迷蒙的雨幕,許久,才無可奈何地歎口氣。
順著抄手遊廊走到朱緹邊,秦桑輕聲道:“這裏給兒可好?”
朱緹猶豫片刻,終是點了點頭。
一幹人默不作聲離開,偌大的院子隻剩下秦桑和朱閔青。
朱閔青跪坐在地看著那兩首,眼神木然空。⌒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秦桑站在他側,長久的沉默過後,說:“你怨我和爹爹嗎?”
沒有回答。
這樣的死寂讓秦桑難以忍,掂掇半晌,說:“下個月我回秦家莊給我母親遷墳。”
下半句沒說:你可願陪我回去?
朱閔青仿若沒有聽見,隻輕輕給林嬤嬤合上雙目。
秦桑轉走,角卻被他扯住了。
拽了一下,沒拽。
朱閔青垂著頭,昏暗的影中,看不清他臉上的表。
攥著角的手唞著,手背青筋脹起,看得出心極為不平靜,仍舊一句話沒說,隻是固執地揪著秦桑的角不放。
大雨直直下了一夜,天亮時分雨勢才轉小,濛濛細雨飄搖著,霧一樣籠罩著京城。
朱緹眼底的清晰可見,顯見是夜裏也沒睡好,“江安郡王那頭昨晚來信兒了,說是十分激你替他消去一樁禍事,想要登門答謝。閨,你的意思?”
秦桑連連搖頭:“免了,他一來才是麻煩。”
朱緹一樂,瞅一眼小自鳴鍾的時辰,和秦桑叮囑道:“不早了,爹要去宮裏伺候著,給你留下一隊侍衛,有事你就吩咐崔應節。”
秦桑笑道:“我知道您擔憂什麽,大哥或許一時轉不過彎兒來,可他絕對不會害我,您盡管放一百個心。”
朱緹挲著下,長長籲了一口氣,“就看他這彎兒要拐到什麽時候了。”
秦桑以為不會太久,然朱閔青辦完林嬤嬤的喪事後,一日沉鬱一日,臉上再無半點笑模樣,每天早早上衙當差,回來便關在屋子裏悶坐。
秦桑沒有主尋他,說到底這事也是林嬤嬤自尋死路,怨不得別人。這事和爹爹沒法勸,隻能等朱閔青自己想清楚。
五月漸近,秦桑準備啟程回秦家莊。
離開京城那日,朱閔青沒有送。
驕在湛藍的天空中毫不吝惜散著熱,曬得大地炎騰騰的,熏風刮過,道兩旁的莊稼地撲簌簌地響。
秦桑的馬車在數十個侍衛的護送下,一路向南駛去。
這次崔應節仍充當的車夫,一麵敞著領子吹風,一麵笑嘻嘻說:“秦妹子,還好督主把我派了出來,不然天天對著老大那張沉的臉,我都怕他下一刻拿刀砍死我!”
秦桑聞言道:“提起這事,定要多謝你。”
“謝我?我以為你會埋怨我,畢竟督主沒下令殺,都是我自作主張。其他人倒也罷了,林嬤嬤……老大對不一般。”
“終究是個禍害,活著隻會讓我們和大哥的隔閡越來越深。”秦桑淺淺一笑,“你看得很徹,主把惡名攬了過去,怪不得我爹說你是最可靠的人,我從前真是小瞧你了。”
崔應節嘿嘿笑了幾聲,卻又歎氣,“老大啊老大,可別把路走死嘍。”
他們後一山丘,朱閔青策馬而立,遙遙著漸行漸遠的馬車,一向直的腰背有些塌,臉上現出一點茫然的無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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