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次搬家，又有此前刺殺案，林嬤嬤的東西已所剩無幾。

林嬤嬤之前住的屋子也改了書房，家擺設什麽的換了個遍，唯一保留的，是裝著朱閔青兒時舊的紅木箱子。

朱閔青立在屋子正中，默然盯著那口箱子。

聽著窗子外頭淒厲的風聲，他的心越來越冷。

突然，他提起一腳狠狠踹向箱子，“哐嚓”一聲，厚實的紅木竟被他踢出個大窟窿。

朱閔青這才覺得心裏好了些，長長籲出中悶氣，回一瞧，秦桑依靠門邊，咬著手帕子正在看他。

“啊……你怎麽來了，沒嚇到你吧？”

秦桑搖搖頭，“心裏悶也別拿自己子撒氣，腳不疼嗎？”

朱閔青拉著坐到堂屋，“我是練家子，這點子功夫還不在話下。”

“你答應放宗倩娘了吧，不然你不會如此鬱鬱，被威脅了？”

“威脅不了我，就是提起了林嬤嬤和青鳶，那青鳶……唉，放了宗倩娘，就當我再也不欠閔家人了！”

秦桑說：“順便將衛峰也放了吧，皇上現在都不提衛家，我看這陣風已經過去了。”

朱閔青很快琢磨了下，笑道：“明天一起放，衛夫人如此聰明，會知道如何做才妥當。”

翌日晌午，宗夫人接到了自己的兒。

雙腮深深凹陷下去，眼睛無神無，雖是換過一新，也重新梳洗了，可怎麽也遮擋不住上那子落魄狼狽。

宗夫人既心疼又心酸，還有三四分的埋怨，“你這孩子，生生一盤好棋局讓你下壞了，先跟我回遼東，等你爹爹出獄再做打算。”

宗倩娘木訥地說：“爹爹無事？”

“怎麽可能無事？”宗夫人歎道，“朱閔青肯放過你，就不會為難你爹。朝廷上天天吵鬧，都是由你爹的案子引起的，他還得用你爹拉蘇首輔下臺呢，不過也就是保命罷了。”

母二人邊說著話，邊慢慢往客棧方向走著，但見前方過來幾人，打頭的正是衛峰，後麵跟著衛夫人和兩三個婆子長隨。

衛峰眼睛紅紅的，鼻頭也紅紅的，嘶啞著聲音問道：“倩娘，你將我給你的匕首當了？”

宗倩娘扭向一旁，不去看他。

宗夫人見狀，二話不說抬手給了兒一記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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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宗夫人這一掌,把宗倩娘打懵了,也把衛峰看傻了。

隻聽宗夫人厲聲訓斥道：“你太不懂事，平時我是怎麽教你的？知道你難，知道你需要銀子，可人家贈送你的東西，便是再難再苦也不能賣掉當掉。”

衛峰還怔楞著，宗倩娘已經發出低低的泣聲。

到底心底還有份意在,衛峰想維護幾句,然剛一張口，卻迎來了母親暗含警告的目,隻得訕訕閉上。

衛夫人揚起下,上下打量宗夫人一眼,半是不屑半是譏笑，“宗夫人不是臥病在床起不了嗎？你這病好的真是時候。”

“我兒子癡,可我不傻，如今你做戲給誰看？打啊，有本事把你兒的臉打腫。利用完我兒子就一腳踹開,想攀高枝了不是？可惜,人家本瞧不上你們。”

“慎言！”宗夫人臉一變,分辯道,“我們是為了軍餉案子找朱大人，可不是你想的那回事，莫要敗壞我兒的聲譽。”

頓了頓又說，“衛嫂子,我們兩家也算通家之好，我夫君仁義，一人抗下所有罪責，如今人還關在詔獄裏。可衛大人的總兵之位還坐得穩穩的，平心而論，你這樣汙蔑我們說得過去嗎？”

衛夫人一撇，“你不知道我們湊了七萬兩銀子補上去了？看在以往的麵上，我給你支個招，你家把剩下的三萬兩湊齊上去，宗大人也會很快釋放。”

“我們哪裏來的銀子？我家的況……”

“那你能怨誰？而且我把話放這兒，”衛夫人眼中四，咬著牙道，“慫恿我兒生事，將我兒玩弄於鼓掌之中，你們差點毀了他！這筆賬，咱們回遼東慢慢算，讓你們痛快過一天我就跟你姓！”

宗倩娘接到惡狠狠的目，不由後退一步。

宗夫人還能撐得住，因笑道：“你的怒氣來得莫名其妙，我們可沒拿刀他，你們當父母的沒管教好兒子，為何要埋怨外人？再說，遼東也不是你衛家能一手遮天的。”

衛夫人冷哼一聲，活了下手腕。

“今非昔比，你不是巡夫人，隻是犯家眷，你看哪個買你的帳？難不又指著老百姓替你喊冤？他們吃過一回虧，生生被順天府從京城趕出去，現今這招不靈了。”

冷冷道：“本來事不用這樣收場，宗大人罪不至死，我家老爺有愧於宗大人，必會善待你們。宗倩娘也會是衛家當家媳婦，如今……哼，我真慶幸沒迎娶過門！”

說罷，拽著衛峰離開。

衛峰底氣不足道：“娘，朱緹是看中父親的兵權了吧，不像真心幫咱們……”

“閉！”衛夫人恨鐵不鋼地捶了下兒子，低聲道，“他推波助瀾也好，誠心幫忙也好，總之咱家又被卷進京城這個權力爭鬥的窩子，一旦壽王案被翻起來，皇上決計不會有錯，錯的都是查案的人！咱家隻有依附他才能保命。”

衛峰回頭張了下，明顯出心疼的神。

衛夫人自然看在眼裏，卻什麽也沒說，心中已暗暗盤算出無數個折騰人的法子。

此時天空更加沉，風卷著雪粒子沙沙落下，打在宗倩娘臉上，臉疼得更厲害了。

捂著臉，委屈地看著母親，“您也太用力了。”

宗夫人沒答話，此時的心境也和這天氣一樣寒涼，但覺前路危機四伏，有一種剛離虎口又狼窩的覺。

兒是慫恿了衛峰不假，可也不至於讓衛夫人恨毒了自家，難道是出自朱閔青的授意？

猛地哆嗦了下。

宗倩娘問道：“娘，我們還回遼東嗎？”

“不回去又能去哪裏？”

“留在京城行不行？您瞧衛家的態度……娘，你再去求求朱大哥，你不是說他是閔家的親戚？”

“不。”宗夫人搖頭歎道，“這次他放你出獄，已耗費完那點子麵，以後，他不會再見我們。”

宗倩娘愣了片刻，絕地發出一聲似哭似笑的嗚咽，“我該怎麽辦？”

卻是沒人回答了。

風漸大，雪粒子也變漫天飛舞的雪花，斷斷續續降了兩天兩夜才停。

這天是臘月三十，清晨的照在房頂尺厚的積雪上，閃著細碎晶瑩的微。偶有幾隻麻雀，嘰嘰喳喳著在雪中覓食，倒顯得冬景不那麽蕭瑟。

因朱緹說今天要回來過年，秦桑早早起床，盯著丫鬟婆子們拾掇菜品，準備晚上的團圓飯。

朱閔青站在廊下，看著忙裏忙外的張羅。

“把門簾換大紅妝花厚鍛簾子，對，就是那個金錢蟒的。”

“案上擺兩盆水仙，去去屋裏的炭火味。還有，今晚上準備素酒，爹爹還要回宮當差，不能酒氣太重。”

秦桑一眼看到他，轉回屋，不多久捧了個小包袱過來。

朱閔青角啜著一笑，“給我的？”

“不給你還能給誰！”秦桑笑嘻嘻地塞到他手裏，“過年要穿新，裏外全套的，記得換上啊。”

一聽裏外全套，朱閔青的心不由跳了一下，含笑道：“我一會兒就換上。”

“不行不行，新年穿新，今兒是三十，還是舊年，須得初一穿。”

秦桑絮絮叨叨叮囑著，忽瞥見院門口小常福探了下頭，忙止住話頭，招手他進來，“什麽事鬼鬼祟祟的？”◢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小常福賠笑道：“剛接到宮裏的傳信，老爺今兒不回來了。”

秦桑的笑臉立時就垮了，“來人呢？總要知道為什麽。”

小常福道：“宮裏的人說吳郎中被請宮中，旁的倒沒提，留下句話就匆匆忙忙走了。”

大年下急詔吳郎中宮！

秦桑暗自心驚，和朱閔青對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愕然——皇上可能出事了。

朱閔青稍坐思索，沉道：“我遞牌子進宮看看，若掌燈時分我還不回來，就不要等我了，你和豆蔻幾人安心過年。”

說著命小常福牽馬，換了服一躍而上，不放心又叮囑一聲：“阿桑，把門關好，若要放炮放煙火，讓婆子小廝們來，你離遠點。”

秦桑說：“遇事不要急，且看清狀況再說話，別上來就發狠。”

“嗯，我知道的，都記下了。”朱閔青看著笑，然後雙一夾，那馬潑風般地消失在雪地中，隻餘滿地的雪塵流煙似地飄。

秦桑立在大門口，直到看不見他的影才回屋，神懨懨的，一下子沒了神。

方才還歡聲笑語的院子不再熱鬧，在旁邊人家陣陣的鞭炮聲襯托下，反倒有了幾分寂寥。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昏蒼蒼的暮籠罩京城時，他仍沒回來。

秦桑便知，宮裏一定是出大事了。

這是第一個邊沒有親人的除夕夜，雖有豆蔻和月桂兩人一唱一和拚命湊趣，秦桑也提不起勁兒來。

熬過子時，看著下人們放了兩箱子炮仗，劈裏啪啦一通響，方覺心通暢些。

夜深了，秦桑耐不住，立在大門口瞭一陣子，還是不見他的蹤影。

豆蔻勸了半天，秦桑才回屋歇息，卻是滿腹心事睡不著，好容易朦朧睡去，已是鳴時分。

迷蒙天中，朱閔青披著一雪塵終於回來了。

他眉頭鎖著，張興中又帶著期待和不安，一進院門就下意識去敲秦桑的房門。

手剛舉起，馬上反應過來，朱閔青看著黑黢黢的門窗，暗道自己暈了頭，竟連時辰也忘了。

他慢慢踱回屋子，見炕頭上整整齊齊疊放著一套新。

暗紅的長袍，是秦桑給他試過的那件。

他眼前又浮現當時的景象。

朱閔青不由自主上，似乎，那微涼的♪還留在齒之間。

單單吻的耳朵，就能讓他如此沉迷，若是……

朱閔青的結上下滾一下，急忙轉去淨房。

熱水是提早備下的，然此時已經溫涼，他沒下人再燒水，借著水的涼意，將那子衝了下去。

待換上中，忽想起來，這也是秦桑做的！

鬆江布料子在上，奇怪，分明和以往的中料子一樣，可這件卻有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