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弗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心中琢磨著，一會兒得如何讓陸涼川說以后不來。

這頓飯，就當大家好好說話的前提吧。

陸涼川見宋弗不說話，也不客氣，直接坐下來。

宋弗抬手，拿了碗遞到他面前。

陸涼川向看過去，心里并不覺得驚喜，而是心一下便警惕起來。

宋弗和普通的子不一樣，他們現在，也和普通的況不一樣。

若是一直抗拒，他覺得正常，自己慢慢一點一點的往前走就是。

但若是宋弗突然一下子改變了態度，那他就要警惕：宋弗是不是要跟他攤牌？

無論如何，他都不會退。

宋弗沒有的勇氣，必須他努力補上。

陸涼川笑嘻嘻的看看宋弗，有些寵若驚：“多謝你。”

他接過宋弗手中的碗筷，看向桌子。

落霞寺是素齋，這滿滿一桌子的飯食，底下人也是用了心的。

他的目落向菜餅，夾了一塊，吃了一口，連連點頭：

“好吃。

“這是我吃過的最好吃的菜餅了，也不知道這棲霞寺是如何做的，味道倒跟從前有些不同，好吃極了。

“等以后有機會，每一年都來棲霞寺住上一段時間才好。

“或者，直接把廚子給帶走。”

宋弗沒有應話，臉頰卻有些熱熱的。

陸涼川一邊吃一邊道：“我還生怕今夜沒有野菜餅，現在吃到了，很高興。”

宋弗：“公子喜歡就好。”

陸涼川：“喜歡喜歡的，其實我最喜歡的，是可以和你一起吃飯。

“你不知道，在邊境的時候，這一幕在我腦海里出現了多次，現在，得償所愿，我心里高興極了。”

宋弗聽著這話，原本想要說的話扼在嚨口出不來。

愿意，在可以的范圍，讓他高興一些，反正那些話，現在說也是說，吃完飯說也是說，結果是一樣的，那便晚一些說。

陸涼川見沉默，給夾了一塊：

“你嘗嘗。”

宋弗看著碗里的菜餅，愣了愣，往陸涼川看了一眼，見陸涼川本沒有往看，這才小口小口的吃起來。

這菜餅，確實好吃的。

許久不做吃食，倒也沒想到做得那麼好吃。

一旁，陸涼川看像只小倉鼠一般的吃菜餅，只覺得可可，心中歡喜。

怕不自在，他沒有看，只在低頭喝湯的時候，悄咪咪的敲一眼。

心的人就在自己面前，卻不能好好的看看，心中抓耳撓腮一般，卻也只得忍住。

他大口大口的吃著，看起來像是極了，吃得津津有味。

一碟菜餅很快就見了底。

一邊吃的時候，一邊用干凈的筷子給宋弗夾菜，不說話，也不管宋弗回不回答，然后依舊自己吃自己的，

二人就這麼靜默的吃完了一頓飯。

這一頓飯里，兩人都沒有說話，但是，氣氛卻不尷尬，不知道心意相通的人是不是都如此，哪怕一句話不說，氣氛也是和諧的。

吃完飯，陸涼川準備離開，宋弗忍不住先開口了。

“你會在這里待多久？”

陸涼川笑看著他，目不躲不避，徑直回答：“你在這里待多久，我便待多久？

“我來守著你，怕你一個人呆著孤單，也怕李元齊生事，還怕你看輕我的心意。”

宋弗心頭跳快了一分，陸涼川永遠有辦法讓失了冷靜。

默默的垂下了頭：“我覺得我已經跟公子說得很明白了。”

陸涼川嘆息一聲，看向，語氣憐：

“是，你已經說得很明白了，我也說得很明白了。”

宋弗：“公子不覺得這樣太不尊重我了些，公子如此會給我帶來困擾。”

陸涼川：“嗯，是的，我知道。

“我本來就不想做君子，我只在乎自己的。我就是想對你好，就是想守著你，就是想陪在你邊，就是想要和你在一起，我就是這麼自私自利的。”

四周靜默。

宋弗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抬頭，對上陸涼川的眼睛，要指責他的話已經到了邊，在看到他的一瞬，就說不出口了。

“陸涼川，你耍無賴。”

陸涼川聽著這話，一愣，隨即驚喜的看向宋弗。

阿弗這是在向他撒……

阿弗生氣了……

他們認識這麼久，他第一次在臉上看到這樣的緒。

他忍不住上前一把抱住宋弗：“對對對，你說的對，我就是無賴，就是要黏著你的無賴。我不跑，你打我不跑，你罵我也不跑，無論你說什麼我都不跑。”

他想忍住的，他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己要慢慢來，不要嚇著，不能把越推越遠。

但是，當宋弗只出一點點在意他的苗頭，他所有的制止力就在一瞬間土崩瓦解。

宋弗就是有這樣的魔力，他抗拒不了沖的上前擁抱。

管不了了。

從前，往后，都管不了了。

這一刻，他要擁抱心的姑娘。

宋弗整個人被他抱在懷里，耳邊響起他輕緩溫的聲音。

意綿綿，繞繞，像是要把拉進一個無底里去。

那個無底里，有巨大的吸引力。

努力讓自己別往下沉，但是，陸涼川一字一句，讓的防潰不軍。

極力控制著自己的緒。

不知道要怎麼辦。

看著自己一寸一寸的往下落，一寸一寸的往下沉，那種無力又絕的覺，將折磨得心底都要燒起來，這是從未會過的緒。

“你……不要這樣，我會害怕。”

宋弗嚨里出這一句話，但是聲音卻因為克制而帶著一抖。

陸涼川微微一僵，他松開宋弗，往后退了一步，眼中帶著歉疚：

“對不起，我沖了。”

“你……別怕，我不會……。

宋弗抬起頭，向陸涼川，努力平靜著自己的緒。

“公子如此，只會讓我后悔，當初選擇了跟公子合作。

“我為公子做了那麼多，自認為不是公子的仇人，但公子，卻一而再再而三的違背我的意愿，公子如此，實在讓人心寒。”

陸涼川對上的目，眼中的倏而暗淡，神一下低沉。

他往宋弗走，卻不敢靠進，只挪了一小步，低著頭：

“阿弗，你別說這樣的話。

“聽你這樣說，我好難。

“你不知道，我有多慶幸認識你。

“你以后別說這樣的話好不好？你若是不高興，便打我一頓出氣。”

他出手，想要去握一握宋弗的手，宋弗卻躲開了。

看著這樣的陸涼川，的心像被人攥住，一陣發，像被人抓住命脈一般撕扯的疼痛。

輕吸了一口氣，語氣冷淡：

“公子請自重。”

陸涼川皺眉，語氣無比低落：

“阿弗，我……

“我知道……

“阿弗，你可不可以喜歡我，只要一點點就可以了，起碼，不要抗拒我好不好。”

宋弗：“公子非我所愿。”

“公子以后莫要再說這樣的話。”

陸涼川看了宋弗一眼，不說話。

許久才抬頭，定定的看著宋弗，

“不，我要說。”

宋弗：“如此，公子往后莫要來了。”

陸涼川：“不，我要來，你若躲著我，我便找你，你躲在哪里，我便找到哪里，天涯海角我也去找，你躲我一日我找你一日。”

宋弗向他：“公子如此兒戲，這江山社稷，都不重要了嗎？”

陸涼川：“從前，我的生命里只有一件事。對于我來說，它是最重要的事。對于我邊的人，也是最重要的事。我從來沒有想過有一日會放棄，現在也沒有想過。

“但是，遇到你，我發現了不一樣的可能。

“大周太子是所有人的大周太子，是大周朝廷的大周太子，是大周百姓的大周太子，是我父皇母后的大周太子。

“而公子，是阿弗一人的公子。”

屋子里寂靜，靜得連山風都能聽見呼聲。

宋弗的一顆心，了春日山溪，冰雪消融時，冒著熱氣。

有些……撐不住了。

“自古以來，兩相悅才佳話，落花有意，流水無，哪怕強行在一起，也只能一對怨偶。

“我，對公子無意。”

陸涼川微微抿，看向宋弗。

他語氣輕緩，溫得不像話：

“阿弗，人活在這世上，說不好哪一天就沒了。

“在去北境之前，我就一直想著，這一趟有去無回怎麼辦？以后永遠不能再見到你了怎麼辦。

“我想回來，我想見你，我想我們能有以后。

“我去了棲風院，在你的床前坐了半夜，我把母后的白玉鐲子給了你，我想只要一想到你，我一定要盡全力的保住自己的命。

“在戰場上的時候，好幾次我都跟死神肩而過。除了敵手的進攻，還有邊人的暗箭，我都得防著。

“可是一想到，你還在京城，我要回來見你，要保護你，別生了無窮無盡的勇氣。阿弗，你是我的希。

“可不可以，你也勇敢一點，對你自己公平一點，也對我公平一點。

“阿弗……

“不要自欺欺人好不好。

“在花滿堂的時候，你下意識的作想都沒想，便替我吸了蛇毒。

“你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小白花，若是無關要的人，死在你面前，你眼睛都不會眨一下。

“是，我可以把那當做，是你合作的誠意。但是我無法說服自己，憑你的能力完全可以在哪怕沒有我的況下也保住秦家，犯不上賠上你自己的命。

“從前我不懂，但是現在如果你遇到同樣的境地，我會做出和你一樣的選擇。

“你毫無保留的幫我，我也可以當做是合作的誠意，但是，你完全沒有必要在皇后要你陪葬的時候，一心求死，你是害怕對不對？

“你因為我而做的事，所有都可以有牽強的理由和借口。但是……”

陸涼川很想說后面的話，說臉紅說撒，又怕小姑娘臉皮薄掛不住，只得忍住。

“阿弗，你心里有我的對不對，你在意我對不對？你擔心我對不對……”

陸涼川一邊說，一邊往宋弗靠近，一小步一小步的往前挪，宋弗下意識的便往后躲。

陸涼川將到墻角，手卻沒有。

“別說了。”

宋弗覺到面前的人，后面退無可退，呼吸急促，臉頰浮現紅暈，一顆心慌得要從心底里跳出來。

“我沒有，你想錯了。”

陸涼川看到臉上比晚霞還艷麗的緋紅，看到強忍又克制的神，心疼到無以復加。

“阿弗，我有。”

說完這句話，他再沒有開口，靜靜的等著宋弗平緩緒。

不知道過了多久，天已經完全暗下來，窗外漆黑一片，什麼都看不到，偶爾傳來幾聲鳥，從窗外一掠而過。

陸涼川終是開口：“阿弗，我們可不可以不要浪費時間，我們可不可以不要彼此傷害？

“我做的，本就是刀尖上的事，我們可不可以，就珍惜余下的每一天，好不好。”

宋弗低著頭，眸微閃，死死的咬住牙關，

終回了一句：“不好。”

陸涼川看著，囁嚅：

“沒關系，我等。”

他退后兩步，給宋弗讓出空間：

“你不要推開我，我不會走的，無論如何，我都賴著你。”

說完，陸涼川走到窗前，回頭看了陸涼川一眼，而后翻窗離開。

宋弗跌坐在一側的椅子上，看著窗外，心口空空的風，久久不能回神。

不知道什麼時候，流蘇和夏鳶敲了敲門，沒聽到里頭有靜，才推門而。

進來的時候，夏鳶特意往四周掃了一眼，沒有看到人，才走進來。

“小姐吃好了，奴婢把東西收下去。”

夏鳶低著頭收拾碗筷，流蘇看了桌子一眼，心道這落霞寺的飯菜果然不錯，小姐看起來胃口好了許多，明日要多準備一些才好。

“小姐，明日想吃什麼？奴婢吩咐下去讓人準備。”

現在是七月初二，到七月初八，還有六日。

宋弗微微側過頭：“隨意都好。”

“是。”

流蘇察覺到自家小姐似乎心有些不好，沒有多話。

流蘇和夏鳶把東西收了下去。

屋子里又靜下來。

宋弗起，走到窗前，關上了窗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