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3章

豬圈里一片漆黑，豬時不時發出哼哼的聲音，豬圈旁邊的屋舍卻出一點燭。

王炎生朝屋舍大步走過去。

霍華清坐在堂屋里，時不時朝外頭瞧上一眼，一張滿是褶子的臉在微弱的燭下滿是滄桑和疲憊。

突然，外頭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他拳頭才剛站起來，就看到門口出現了一個高大的男人。

他看著對方道：“國破山河在。”

王炎生道：“江河海流。”

霍華清聽到他對上自己的暗號，心中松了一口氣，轉將油燈吹滅道：“進來坐吧。”

王炎生走進去，對他深深鞠了一躬道：“霍老先生您好，我王炎生，是江師長的下屬，如今在部隊里擔任團長一職！”

霍華清聽到江師長的名號，臉上出關心的神：“國海他還好嗎？”

王炎生走到對面的位置坐下，點頭：“江師長很好，就是特別掛念您，這次便是他讓我過來看您的！”

霍華清心里很是慨：“他過得好就好，讓他不用掛念我，如今我這種份，他再跟我聯系只會拖累他！”

王炎生道：“您老不要這樣說，這些年來江師長一直沒有放棄為你們爭取，只是如今的局勢依然不穩定，他雖為師長，但還是有很多的事不由己。”

霍華清連連點頭：“我明白的，你放心，讓他千萬不要暴了痕跡！”

霍家世代富有，在民國時更因創辦工廠富可敵國，是當時赫赫有名的大資本家。

只是霍家從未做過任何對不起國家對不起人民的事，在戰爭時更是散盡家財資助我方軍隊。

唯一的兒子也是在運輸軍需時被炸死，連尸都沒有找到！

可就算這樣，他們霍家還是蒙冤被打上了壞分子的標簽，被趕到農場去勞改！

他自己苦難也就算了，卻連累家人要跟他一起苦，這他如何能不怨恨？

當然，跟其他連命都沒的資本家比起來，他們如今爺孫三人還能活著，已經是不幸中的大幸！

當年他資助過的人，這些年來都在暗中幫助他們。

這次能從農場來到七里生產隊，自然不是他們運氣好，在農場里的壞分子，其實絕大部分都不是壞人，要不是有人在暗中作，這一次出來的機會肯定不到他們一家子。

來七里生產隊幾個月，雖然住在豬圈旁邊，每天要養豬和清理糞便，可這些活兒跟在農場比起來真不算什麼！

加上七里生產隊的人大多都比較和善，尤其是喬家一家人更是時常救濟他們，這日子是他們之前完全不敢想象的！

王炎生道：“霍老放心，我一定將話帶回給江師長！對了，霍老當年是種植中草藥的能手，不知現在讓您種植的話，有沒有問題？”

霍華清怔了一下，隨即點頭道：“雖然過去了這麼多年，可種植的知識我一刻也沒有忘記，不過你為什麼問這個？”

要不是條件不允許的話，他還想將有關種植的知識全部記錄下來留給后人。

王炎生道：“我這次回來打算讓我大哥，也就是這村的生產隊長說服村民將自留地改種中草藥，到時候便順勢將你們一家推出去，讓你們做村民的指導。”

這樣一來，雖然一時沒辦法去掉他們壞分子的份，可他們在生產隊的地位會得到很大提高，一旦種植功后，更能得到村民的尊重。

霍華清渾濁的雙眼亮了亮，有些激道：“這樣能行嗎？你大哥會答應嗎？還有村民會愿意嗎？”

王炎生蹙了蹙眉頭道：“我有把握說服我大哥，只是村民那邊就只能聽天由命，不過萬事開頭難，哪怕一開始時只有一兩家愿意種植中草藥，可一旦嘗到甜頭，來年不用我們催他們，他們也會自愿報名！”

當然，將自留地全部改為種植中草藥并不是他真正的目的，畢竟每家每戶的自留地才五十平方，哪怕整個生產隊的自留地都種上，也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他要的是讓整個生產隊一半以上的土地改為種植中草藥，只要種植中草藥比種植糧食賺錢，就不怕公社不會答應。

霍華清當年是大資本家，當然明白中草藥的價值，若是真能種植功，他們一家也算熬出頭了！

以后哪怕他和兒媳婦都去了，遲兒那孩子也能在生產隊存活下來！

他一雙糙皴裂用力抓住桌沿，激得雙眼赤紅。

從豬圈出來路過喬家小院時，王炎生忍不住朝里面看了一眼。

誰知屁屁聞到陌生人的味道，立即警惕地吠了起來，在這樣的夜里，屁屁的聲音又大又有氣勢，一下子就將喬家人吵醒了。

喬家里面亮起了燭，還傳來開門的聲音。

王炎生原本準備溜走，可在瞥到從里面走出來的那抹窈窕的影后，他抬起來的腳步又放了回去。

喬紅霞拿著手電筒走出來問道：“是誰在外頭？”

王炎生道：“是我，王炎生。”

他的聲音低沉醇厚，只要聽過一次便很難忘記。

喬紅霞聽到是他，不由怔了一下，走到門口道：“王三哥，這麼晚了，你怎麼在這里？”

王炎生借著線，目掃過的臉道：“我剛從鎮上回來，路過這里被你家狗吠了，這應該就是傳說中的人憎狗嫌吧？”

他想說點俏皮的話躍一下氣氛，可他整個人嚴肅威嚴，這話說出來不僅一點不好笑，反而讓喬紅霞不知道該怎麼應才好。

氣氛似乎更加尷尬了。

王炎生用舌頭頂了頂后槽牙，心里暗罵了自己一聲，咳嗽道：“時間不早了，不打擾你休息，了。”

喬紅霞連忙點頭：“好，你走吧。”

說完后，覺得自己這話好像迫不及待想要趕對方走，想了想便又加了一句：“我用手電筒給你照一段路。”

王炎生原本想說不用，他已經習慣走夜路，可話到邊，他又咽了回去：“好，那就麻煩你了。”

“不麻煩。”

王炎生又看了一眼，然后轉大步離去。

待走到手電筒的快要照不到時，他突然轉過來，朝揮手一笑道：“進去吧，我在這里看你進去再走。”

喬紅霞看著他角的笑容，心跳突然在這一刻失去了平衡，瘋狂地跳了起來。

臉一熱，什麼話也沒說轉就跑了。

王炎生看“不告而別”，眼底閃過深深的疑，想來想去，也想不明白剛才自己哪句話讓不喜歡了。

站了良久，直到夜風吹過來，他渾哆嗦了一下，這才轉往王家走去。

……

第二天起來，大喬盯著三姑姑好奇道：“三姑姑，怎麼連你也有黑眼圈了？”

大伯娘是因為要半夜起來喂才有黑眼圈，五嬸嬸是因為要學習護理力大才有黑眼圈，那三姑姑是因為什麼？

喬紅霞臉一熱，有些心虛道：“三姑姑昨晚沒有休息好，你吃早飯了嗎？”

大喬乖乖地點頭：“吃過了，聽媽媽說昨晚屁屁將大家吵醒了，我一會就去跟它好好講道理！”

喬紅霞看這麼乖萌的樣子，忍不住手了的頭發，然后從兜里拿出兩顆大白兔糖道：“拿著去吃吧。”

大喬笑得眉眼彎彎的：“謝謝三姑姑，那我就不客氣了。”

喬紅霞聽到小大人的口吻，忍不住笑了起來。

大喬拿著大白兔糖沒有吃，而是轉給媽送去。

聽干媽說，七顆大白兔糖等于一杯牛，對子很好的，所以這段時間總是給媽塞糖吃。

喬紅霞看大喬終于被自己打發走了，手捂著口松了一口氣。

昨晚回屋后，不知道為什麼腦海里總想起王炎生對笑的樣子。

越迫自己不要想，腦海的畫面就越清晰，以至在床上翻來覆去好久都沒有睡著，第二天起來可不就有了黑眼圈？

屋里，林慧正在幫喬振軍整理服，聲音溫道：“這工作是沈家出了大力氣幫我們的，媽弄了兩塊百年靈芝，你有空了便拿去給沈家。”

有人懷孕后材會變得浮腫，皮也會變丑，可林慧懷孕后反而更加好看了，臉紅潤，白膩，除了肚子，四肢依舊纖細，看不出半點臃腫。

“好，一有空我就拿過去。”

喬振軍看著妻子明艷的臉蛋，心中一，忍不住湊過去在臉上吻了一下：“慧慧，你真好看。”

林慧的臉“騰”的一聲就紅了，手在他口捶了一下道：“做什麼呢！大白天的，要是被孩子看到多丟人啊！”

喬振軍抓著的手又親了一口：“孩子還在睡覺呢……”

話還沒有說完，大喬就沖了進來，看到這一幕，連忙用爪子捂住臉，轉過去道：“爸爸媽媽，我什麼都沒有看到！”

喬振軍和林慧兩人的臉頓時紅得就跟煮的蝦子一樣。

小東霖踢著小短跑過來：“大喬姐姐，你沒看到什麼？”

大喬輕聲道：“爸爸在親媽媽的手，可我什麼都沒看到，你也不能說自己看到，知道了嗎？”

小東霖小小的眼睛里有著大大的疑，但還是很乖巧地點頭，聲氣道：“我知道了，我沒有看到爸爸親媽媽的手！”

喬振軍和林慧：“……”

林慧的臉熱得都能煎蛋了，暗中恨恨地掐了喬振軍一下。

喬振軍痛得倒涼氣，心里卻甜的，下次他還要親！

今天是喬振軍去食品廠報道的日子，同時喬振民也要離開回縣城去工作。

喬振軍去鎮上工作，不過只是個臨時工，所以戶口還是要留在生產隊里，他不下地干活，自然要去跟生產隊長請假。

這一請假，消息就瞞不住了，眾人羨慕得不得了！

;“哎喲，喬家真的是要發了，一家子出了兩個工人，真是羨慕死人了！”

“可不是，照這樣下去，王家肯定要被趕超的！”

“喬老二啊，你這工作是不是鎮上的副所長給你介紹的啊？有沒有辦法介紹我也去啊？”

“對啊對啊，我們是同個生產隊的人，你可不能藏私啊！”

“喬老二，我家大生力氣很大，什麼活兒都能干，累的臟的什麼都可以，你給他介紹一份工作吧？”

村民將喬振軍給圍了起來，紛紛拉著他，要他給家人介紹工作。

喬振軍的臉漲得通紅，解釋道：“我不過是個農民，我哪里有能力給你們介紹工作？”

村民聽到這話不樂意了，他沒辦法，可副所長有辦法啊！

喬振民看他二哥這個樣子，不得不出手幫忙：“你們要去也行，一個臨時工的工作八百元，只要給了錢，我給你們介紹！”

八百元！

我的老天爺啊！

別說生產隊里沒有幾個人拿得出來這麼多錢，就算拿得出來，可誰愿意啊！

臨時工的工資一般是十五元到二十元，要回本至要三年，問題是一般人家里不止一個兒子，這錢出了，到時候工作該給誰？

無論給哪個兒子，其他兒子肯定不樂意，到時候勢必要鬧出家庭矛盾！

所以這話一出，眾人便熄了心思。

當然也有人心里更加不舒服了，譬如曾經一心想嫁給喬振民的杏花。

杏花在人群里面遠遠看著喬振民，只覺得他越發不一樣了，讓人沒法將眼睛從他上移開。

了手里的工，心里恨得要死，當初要不是喬秀芝阻止，早就是喬振民的媳婦了！

喬振民走后，杏花一個早上的心都很不好，一下工就往方小娟的茅草屋去。

“小娟，喬老二要去鎮上當工人了，這事你知道嗎？”

心不好，便想有個人一起陪心不好，所以將這消息告訴了方小娟。

杏花原以為方小娟聽到這話，肯定會氣得咬牙切齒，然后破口大罵。

誰知方小娟只是稍微怔了一下，然后聳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道：“他當不當工人跟我什麼事，我八百年前就跟他沒關系了！”

杏花當場就震驚了！

這麼風輕云淡的方小娟，可一點都不方小娟啊！

“小娟，你真的不生氣嗎？”狐疑打量著，拼命想從臉上看出點端倪來。

方小娟笑道：“我為什麼要生氣？難道你以為我離開我喬振軍，我就沒法過上好日子了嗎？”

杏花好奇死了，湊過去問道：“小娟，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有什麼好事？”

方小娟笑得一臉春風漾，手將額角掉下來的頭發捋到耳后道：“現在還不能告訴你，再過一陣時間你就知道了！”

昨天收到了孟鴻的來信，說他回去后從沒有一刻忘記，還說他十天后會到鎮上來辦事，讓務必要去鎮上跟他見上一面！

孟鴻便是第一個喜歡上的男人。

他長得比一般的知青要高大，一張國字臉英俊大氣，當年在這麼多男知青中，一眼就看中了他。

之后想盡辦法靠近他，努力取得他的好，兩人一度打得十分火熱，他也承諾一旦有辦法回城，一定會帶走！

誰知他走后，就如石沉大海完全沒了消息，那陣子為了生產隊的笑話，為了讓自己嫁出去，才設計喬振軍。

原本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見到的人，突然在七年后給來了信，而且還是在境這麼尷尬這麼悲慘的時候，發誓一定要抓住這個人，讓他帶自己回城！

只要了城里人，喬振軍這個鎮上的工人又算得了什麼？

杏花看方小娟一臉面桃花的樣子，好奇得心的，可無論怎麼問，方小娟就是不愿意說，只好翻著白眼走了。

不開心的人除了杏花，還有陳巧巧。

這次喬振民總共回來十天，可他們夫妻兩人只同床了一次！

倒不是喬振民不愿意公狼，而是因為他那里真的不太行，僅有的那一次也是草草結束，讓十分不滿意。

原本就聚多離，再這樣下去什麼時候才能懷上孩子？

可這樣的煩惱又不能跟其他人說，甚至還不能讓別人看出端倪來！

田建明從屜里拿出一包云片糕遞過去道：“來，吃一塊云片糕。”

陳巧巧搖頭：“謝謝田醫生，我沒什麼胃口。”

田建明拿出一片云片糕，角勾著笑：“你是自己吃，還是要我喂你？”

陳巧巧的臉“唰”的就紅了，結道：“田醫生，你、你不要說這樣的話，要是被人聽到就不好了！”

他們孤男寡在衛生所里，本來就要避諱一些，好在衛生所時常有人過來，加上大家不敢得罪做醫生的人，所以才沒有人敢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