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虎腹藏玉,保全皇子”,有一個前提是林芳洲知道小元寶的份。
明知道對方是皇子還設法傳遞“此人已死”的消息,這算保全他?這是扣押!人家可是皇子,天家脈,還是唯一的嫡出!你一個小小草民,私自扣押皇子,是何用心?!
或者林芳洲也可以說自己不知道他的份但是知道他在被追殺,但這樣一說,又拿不出證據——衛拐子的死不能作為證據,因為沒人能證明衛拐子的死是他殺而非自殺,現在過了這麽多年,也已經無從追查。並且這樣一說就是暗示皇帝他另外兩個兒子在搞鬼——人家可是親父子,你當著爹的麵給兒子上眼藥?像話嗎!
就算你說自己當時腦子有病想錯了所以才覺得他被追殺,那麽接下來還是會有更嚴重的問題:明知道這孩子在被追殺,為什麽不報?什麽?覺得府也在追殺他?你憑什麽說府也在追殺他?府怎麽可能追殺堂堂皇子?就算你腦子出問題了覺得追殺他的正是府,那麽為什麽不把給府?被府追殺的人,能是好人嗎?
怎麽解釋都解釋不清楚了……
並且,隻要有“虎腹藏玉”這件事存在,就算林芳洲說自己不知道小元寶的份,也沒人會相信。倒想告訴家,真以為那塊玉隻是一條小飛蛇——這是真話,可這他媽的更像一句玩笑話。
所以,必須不能知道小元寶的份,更不能知道他在被追殺。
“藏玉”一事莫名其妙,“保全”一事無從談起。
小元寶那麽聰明,不可能輕易向齊王這件事,唯一的解釋隻有一個——齊王在詐。一旦承認了,要麽完蛋,要麽小元寶完蛋,要麽兩人一塊完蛋。
此刻不止齊王,連家和趙王,也一齊看向林芳洲。
林芳洲迷茫地看著齊王,問道:“虎腹藏玉是什麽意思?哦,我知道了——”恍然一點頭,引得室眾人都全神貫注地盯著,生怕錯過什麽,說道,“我那日跟著剖老虎,確實看到從虎胃裏掏出來一塊玉,很好看,想必值不錢。我們本來是想拿去報的,但是半路上被人搶走了,那人很兇,還威脅我們不許同人說……這和小元……和三殿下有什麽關係?王爺的話我聽得不太明白。三殿下是皇子呢,需要我一個小小草民去保全什麽?難道還有人敢加害於他?”
此話出口,趙王和齊王臉都是微微一變。那齊王被林芳洲反將一軍,立刻又說,“我三弟天子脈,自然沒人敢害他。本王隻是想不通,你區區一介草民,撿到他之後,為何不報?”
“我也不知道他是皇子啊……早知道,我肯定早就報了……”
“你難道沒從他上看到什麽,比如玉佩之類?”
林芳洲繼續迷茫,“沒有,什麽都沒有。”突然想到方才小元寶說自己才恢複記憶不久,便知小元寶是怎麽跟家說的,於是立刻又補充道,“他醒了之後傻傻的,什麽都不記得了,我追問半天,也問不出什麽。”
“既如此,想必林公子認為,是皇子,就需要報,而如果平白撿到一個大活人,便不必報了?”說到這裏,聲已經有些嚴厲。
林芳洲發現,自己躲過了一個坑,似乎又掉進另一個坑裏……
撿到一個人,活的,沒有報。不僅沒有報,而且和他演了一場戲,誤導所有人以為他們是遠親兄弟。
這場戲,全縣人都聽說過,林芳洲毫不懷疑,家已經打聽到了,就算現在沒打聽到,往後也一定能打聽到。
所以,還要編個理由,來解釋自己為何在不知道小元寶份的況下私自幫他偽造份然後留下他。冒著得罪府的風險,來留下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這很不符合常理。
突然想到小元寶留給自己的那張字條。
王狀元娶妻,王狀元娶妻……
娶妻不是重點,重點是王狀元的世。王狀元是因為弱多病被家人扔掉的,扔掉的時候他沒有記憶,而撿到他的那窮苦人家,是個絕戶,突然撿到一個小孩,如獲至寶,悉心養大,這才有了後來金榜題名。
這是小元寶給的暗號。因為小元寶回來時肯定已經和家講過他的遭遇,所以在林芳洲這裏,需要和小元寶講的一致。
林芳洲於是答道:“我隻當他是被人棄的呢!”
齊王冷笑,“怎麽可能,誰敢棄他?”
“我不知道他是誰啊,就……在山裏玩的時候,撿到一個小孩。荒山野嶺,四下也沒人也沒車馬,隻有一個小孩,又瘦又小,看著像是有病。這樣的小孩,不是別人扔的,還能是天上掉的嗎……我當時想,我要是不救他,他肯定被豺狼吃了,所以……就把他撿回家了,他暈了幾天,就醒了。”
齊王步步:“他上穿著盔甲,你不好奇?”
林芳洲心想,玉既然被老虎吃了,老虎也不可能隻吃玉不吃人,所以這個玉應該是被人走然後那玉的人被老虎吃掉,這才合理。
既然玉,那一盔甲價值不凡,肯定也會被的……
這樣一來,才能完全洗清的嫌疑——撿到人的時候,人沒有穿鎧甲,也沒有玉,什麽都沒有。所以才不知道份,而且不會張地去報。
林芳洲更加迷茫地看著齊王,“他沒有穿鎧甲。王爺你為什麽總說一些無中生有的話,小人愚鈍,王爺到底是什麽意思,能不能說明白一些?”
“想來是我記錯了,”齊王道,“所以,為何沒有報?”
“報也沒用啊,如果你扔了什麽東西,府讓你去領,你領嗎?”
“為何又幫他偽造份?”
“這是我的一點私心。我是家中獨子,大夫說我不能生養,我林家很可能絕後,我……著急的,撿到一個小孩,就覺得是老天爺賜給我的……”
小元寶突然看著,恍然道,“原來如此,難怪你一直不願親。”
林芳洲埋著頭不看他。
齊王還要說話,小元寶突然打斷他道:“二哥問得這樣仔細,看來是不相信我了。既然不相信……父皇,不如放我回永州,我繼續做個布百姓。”
家突然說,“二郎,林芳洲是三郎的恩人,你不該像審犯人一樣審他。”
“事關國,兒臣是為父皇著想,這才……”
“好了,不要問了。”
“是,兒臣知錯,請父皇降罪。”
“你方才嚇到林公子了,你看他汗如雨下的樣子,與他賠個不是吧。”
齊王立刻朝林芳洲作揖道:“本王隻是心中存了些疑,這才再三追問,多有唐突,還請林公子見諒。”
林芳洲連忙說,“王爺不要折煞小人了……”
這一頓宴,林芳洲一點胃口都沒有。最後宴席要散時,家賜給一顆金丹。這金丹據說是家親自煉的,煉了七七四十九天,一爐隻得十幾顆,隻有最得家榮寵的人才配用。
林芳洲是小元寶的恩人,這才有機會分得一顆。
說是金丹,實際是赤紅如的,比彈丸還大,看著怪嚇人的。這一口吞下去,就算不毒死,大概也能噎死。
家還等著激涕零地親口吃下去。
林芳洲雖不激,倒也真的快“涕零”了。心想這他娘的是報恩的態度嗎?這是在報仇吧?
最後還是小元寶幫解了圍:“你前不久才了刑,虛弱,此等寶吃下去,可能會補過了,反而對不好,辜負父皇的一番意,不如拿回去等將養好了再吃。”
家答道,“對,是這樣道理,金丹雖是好,你也不要著急吃。”
林芳洲如蒙大赦。
宴席散後,林芳洲早已心力瘁,仿佛被掏空,腳步虛浮的很,還需韓牛牛扶著才能走穩路。
走出皇宮後,和小元寶上了同一輛馬車。
馬車裏寬敞而,因是夏天,還放著一桶冰降溫納涼。
林芳洲卻無心欣賞這樣的奢侈,在馬車的角落裏,目幽幽地盯著小元寶。
他朝招了一下手,輕聲喚,“過來。”
林芳洲搖了搖頭。
他隻好移,主湊過去。
林芳洲撇著角看他。
小元寶抬手輕輕蓋上的肩膀,聲說道,“是我錯了,對不起。”
哇——突然失聲痛哭。
方才神經繃得太,此刻終於鬆懈下來,緒得以宣泄,哭得驚天地泣鬼神,把他嚇了一跳。他手忙腳地掏出帕子幫眼淚,一邊輕輕拍的後背,說道,“對、對不起……”
“嗚——嗚……你為什麽不早點說啊,早點說你是皇帝的兒子!”
“我本以為潘人會告訴你。”
“他什麽都沒說!是不是你不讓他說?!”
“不是……”
“你嚇死我了,嗚嗚嗚——剛才我還以為我要死了!”
“你做得很好,你很聰明。”
“為什麽不提前跟我說!我剛才要是出什麽差錯,你早就看不到我了!嗚——”
小元寶低聲說道,“事關重大,我不能回去當麵和你說,隻好留一錦囊。我想以你之聰明,兩三日之定能想通各節關竅,哪知你直到麵聖,都還蒙在鼓裏,是我疏忽了。”
“還好我聰明,但凡說錯一句,我就去見我娘了!”
“不會的,我還有別的辦法,大不了把他們都拖下水。我說過我會保護你的。”他頓了頓,靜靜地看著,一雙眸子幽深安靜,“你救我一命,我護你一生。”
林芳洲心裏有一點點,但是一想到自己方才險象環生,立刻又翻白眼:“哼,誰信啊,差點嚇死我的也是你!哼哼哼!”
他突然抱住了。一條胳膊繞到後背,將圈進懷裏,另一手輕輕扣在腦後。他的下墊在的肩上,手臂輕輕一收,將地摟在懷裏。
林芳洲就這麽突然間陷進他寬大火熱的懷抱裏,有些慌,舉著兩隻熊掌也不知該如何安放,“你不要以為撒個就管用了……”
聽到他低聲喚的名字。
“林芳洲。”
“嗯?”
“謝謝你。”
“哼!”
“還有。”
“什麽?”
“我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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