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接通后,林瑯聽見裡面傳出的淡淡電流聲，以及渾厚男聲用地道英音彙報工作。

這方面水平一般，只能聽出一些大概來。

大多都是些專業辭彙,聽懂了也像沒聽懂，不知所云。

這場會議的參與者應該不，林瑯看著電腦屏幕里那些小窗口，每個人都一正裝，角落方格，明顯是在辦公室。一張長條形的會議桌,左右兩側分別坐滿了人,正中間是大屏。裡面的人在彙報工作。

裴清一隻手摟在林瑯的腰上，另一隻手鼠將角落方格放大。偶爾指腹輕幾下林瑯的腰側。

他顯然是掌控全局的那個，裡面的人彙報完一段，往往會先停下,等候他的示意。

他略微頷首，示意繼續。

那邊才重新開始。

林瑯坐著，也不敢發出太大靜,怕打擾到他。

裴清能夠察覺到懷中人時刻繃的脊背，手掌著的腰，輕慢往上，停在脊骨，手指輕輕點一下，讓放鬆。

角微彎,又俯下，輕問一句：「是不是很無聊？」

搖頭，又點頭。

本來想敷衍一句說還好，但又實在敷衍不下去。

「有點。」

他又是一陣輕笑,拉開旁邊的屜，從裡面拿出一個魔方遞給，讓暫時打發會時間。

林瑯覺得他未免太看得起自己，讓用這玩意兒打發時間。

倒還真認真地翻轉起來，但不論怎麼轉，撐死了只能翻完一整面。

典型的顧頭不顧尾。

會議似乎到了中後段，所有人都靜下來。

裴清簡易發表了下自己的想法。

標準的倫敦腔發音，末尾咬字卻有點散著勁兒。

幾分慵懶隨。

林瑯大概聽懂了一些。

想法不錯，但實行起來異想天開，退回去重做。

是怎麼用這麼溫的聲音，說出這麼不留面的話來的。

如果不聽容，只聽他說話的語氣，真的以為他在誇獎讚。

會議結束。

裴清將電腦關了。

垂下眼時，正好對上林瑯看向他的視線。

他笑了笑，托住的腰，讓往自己懷裡靠的更近一些：「怎麼這個眼神看我。」

沾了點疑，和一種對未知事的，膽怯。

「別怕我，不然我會難過的。」他低下頭，去靠向的肩膀。

明明人還坐在他上，倒在他懷中。

語氣溫溫，始終夾雜笑意。

林瑯說：「沒怕你，可能是你剛才說話太直接，我有點不適應。」

印象中的裴清，好像不論何時，都是寬容和善的。

「該嚴肅的時候還是得嚴肅一些，不然管不住人。」他看見手中的魔方，只轉完一面。

於是手接過，作自然。

林瑯看著他修長白皙的手指，作間，指骨明顯。

一分鐘不到，就六面全部統一了。

他又將魔方重新放回手中。

林瑯稍微睜眼：「這麼快。」

他又是一聲低笑：「無聊的時候，會用它打發時間。」

「你打發時間的方法只有這一個？」林瑯像是對於他枯燥的生活到疑。

他看穿了的疑：「是不是覺得我這個人很無趣？」

「那倒沒有，就是覺得，你不會無聊嗎？」

他又把魔方重新打：「留給我無聊的時間並不多。」

等林瑯再次低下頭時，那個被打的魔方早已在他手中統一了塊。

「聽上去好像很辛苦。」

他便笑，視線落在肩膀的雪白上。

領不知道什麼時候歪了，白的針織衫，領口本來就有些寬鬆，此時更是了大片雪白肩頸。

太瘦了，平直的肩，鎖骨明顯。

書房沒開燈，外面的天不知何時沉下來。

鎖骨彷彿蓄滿影，瞧著越發深邃。

連同看著此的，裴清的眼底，也跟著一塊深邃。

「噴香水了？」

他低頭靠近，輕聲問。

到他說話時，微微吐的鼻息。

溫熱，還有點。

「沒。」下意識向後退。

他的聲音罕見的有些沉悶：「白茶。」

「嗯？」那氣息越發清晰，如同一隻手在上描繪。不安地挪一下，卻被裴清制止。

他只是輕輕攬著的腰，「白茶的香味。」

後知後覺想起來，的是白茶味的。

「應該是的味道。」

察覺到的局促，他反而是一陣輕笑，停了繼續往下的作，改為將抱回自己懷中。

「怕什麼，我又不會吃了你。」

「沒怕，不至於。」

用周橙靜最常說的一句話就是，林瑯哪怕是燒灰了，也只剩一張還著。

甚至在這種地方都不願落了下風，明明脊背已經綳直到了些張姿態。

想到從前當著徐初的面，在桌下去牽他的手，那種大膽行徑，再看看現在。

裴清卻只覺得可。

像只虛張聲勢的貓，爪子是的，卻偏好用它去嚇人。

能嚇著誰呢，反而還把自己給折進去了。

「你打算什麼時候搬出來？」

林瑯說自己已經開始找房子了，估計快了。

裴清握住的手，輕慢幾下，覺得涼了些。

怎麼室暖氣開到這麼大，的手還是涼的。

於是稍微掀開自己的下擺，將的手放上去，用自己的溫去熨帖。

林瑯到溫熱，還有腹實的手，理和廓的走向都被的掌心描繪出來。

「我選好了幾個地方，到時候帶你去看看，看哪個更合你心意一點。」

聽完他的話，稍微坐直了子，不等開口，他便輕易將接下來要說的所有話堵死回去：「不讓你白住，就當是裴藺的學費了。」

「那也不用這麼多。」

「就他那個子，教他一個人花費的力都夠你教好幾個了。真算下來，是我佔了你的便宜。」

林瑯聽到他這麼說，突然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了。

覺不管怎麼開口，裴清總能遊刃有餘將話擋回來。

或許他在安排這一切之前，就將的所有顧慮，和那種藝家的窮清高都給算準了。

方方面面都顧慮到，然後再著手去準備。不給拒絕的機會。

果然，自己在他面前，就像是個學齡前兒。

想起之前那些小九九，自認為天無，只把他當個報復回去的工人。

卻不曾想，自己的心思在他面前就好比一張白紙。

外面突然颳起了大風，院種著幾棵林瑯不上名字的樹，葉子早就掉了，只剩下禿禿的枝幹。

風一吹，在一塊。

哪怕是隔著窗戶，聽不見聲音，但也大概能想出來，何等的嘶啞。

「那如果我當時一直和徐初糾纏不清，你會鬆口讓我繼續接近你嗎？」

是真的好奇，好奇他會是個怎樣的反應。他這樣的人，哪怕上不說，但他的傲是鐫刻在骨子裡的。

不顯，但始終存在，也放不下。

「要聽實話？」

林瑯點頭。

「我也不知道。」

真跳開了世俗和三觀，無底線的去一個人，還是好友的朋友。

裴清不是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但連他自己都沒能得到真正答案來。

所以，同樣也回答不了林瑯。

他一手摟著的腰，並不費力的將單手抱起，讓坐在離自己更近的位置。

指腹放在腰側，隔著那件單薄的針織衫輕過，分明親昵，卻並無狎昵。

直到書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裴藺風風火火跑進來，說已經超過上課時間了，但老師不知道哪了，這是不是說明他可以提前下課。

結果話說到一半，就被面前的景象給震住。

同樣被震住的還有林瑯。

倒也不全是因為害，而是覺得，裴藺這個跳難管的二世祖子，若是自己不在他面前立下一個嚴厲的形象，以後也很難讓他乖乖聽話。

所以，現在這什麼話。

乖順地躺在男人懷裡，被溫。

林瑯第一反應就是起，到向上的力道，裴清不不慢的，手腕稍微使力，將重新按下。

按回自己的上。

眼神淡，語氣也淡，看著裴藺：「說了多次，進來先敲門。」

裴藺還在半夢半醒的狀態，聽了裴清的話后，才稍微回過神來。

「我......我給忘了。」

裴清瞧了眼腕錶上的時間，確實離上課時間過了十分鐘。

他放下手，「再等十分鐘吧。」

裴藺點頭，一隻手還扶著門把手，人往後退的時候，非常心的要將門關上。

退了一步，他又用手在上做了個拉拉鏈的作，以示衷心：「放心好了，今天看到的事，我不會和任何人說。」

裴清不以為意：「想說就說。」

裴藺一愣：「啊？」

「又不是什麼見不得的事。」裴清表現得很坦，是真沒打算瞞。

這事兒總得敞開了去說，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兒。

他們是正經談，就該在明面上，大大方方的去讓眾人瞧見。

至於徐初那邊。

早在和林瑯確認好關係前，他就想好了後果。

無論結果如何，都由他來承擔。好壞都落不到林瑯跟前。

「把門關上。」

他輕慢的聲音響起，裴藺愣怔了好一會兒，才重新回神。

他退出去，關上門。

四周又重歸安靜。

林瑯又去看裴清，他也去看：「怕嗎？」

林瑯不解：「我有什麼好怕的。」

他點頭，也不打算去解釋，他口中的「怕」到底指的是什麼。

好像只是想要一個答案而已。

林瑯沒在他這裡待多久，還是想著自己的本職工作的。

既然拿了錢，就得辦好事。

最後半小時的上課時間，裴藺好像有一肚子的問題要問，時不時抬頭看一眼。

但苦於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於是一直言又止。

林瑯也當作什麼都沒發生。

直到下課，林瑯收拾東西準備離開。裴藺才住。

十分鐘前收到裴清的消息，讓在外面等一會兒，他開車過來。

此時聽見裴藺的聲，停下換鞋的作，回頭看他。

裴藺好像對棒棒糖有獨鍾，尤其是荔枝味的。

這會裡又咬了一，糖球抵著他左腮，白的糖，像是叼了煙。

分明長了一雙和裴清六七分相似的眼睛，但給人的覺卻又完全不同。

「我覺我之前還真是小瞧你了。」

抬眸，知道他的話沒說完，所以安靜等著。

「你□□的。」

最難搞的兩個人，都和牽扯不清。

這話非貶義，裴藺是真的覺得牛X。

他沒見過他哥這樣，含脈脈地看著誰。

對誰都一視同仁的禮貌和善，像個聖人一樣普渡眾生。

這種從不多餘傾斜的公平，反而更能證明他是個理到帶點冷漠的人。

能從他這兒討到偏，還是這種明目張膽恨不得昭告全天下的。

真是天底下獨一份兒。

「是嗎。」林瑯穿好鞋子，好像並不在意他這句話是貶義還是褒義，離開前還不忘叮囑一句，「布置的作業記得完。」

裴藺拖著音去應：「知道了。」

要擱以前，他還敢糊弄過去。但是現在，人家可是有靠山在後撐著的，他也不敢再那個以下犯上的心。

林瑯出了院子，一輛黑的勞斯萊斯開著雙閃，停在路邊。

車牌號五個八。

林瑯沒見過什麼大世面，卻也知道，這種車牌號有錢都很難弄到。

但因為車上坐著的人是裴清，所以並不覺得意外。

開了車門坐上去，裴清一隻手搭扶在方向盤上，另一隻手拿著一杯茶。

隔著明的杯子都能瞧見，裡面堆滿了小料。

他笑著將茶遞給，「知道你不喝太甜的，所以點了半糖。」

林瑯手接過，和他道謝。

茶是熱的，拿在手裡很暖和。

林瑯很難想象他排隊買茶的樣子，穿著這，正經清貴的打扮，卻和一群小妹妹一起，排著隊買茶。

因為小料加的太多，普通大杯的茶，在手中沉甸甸的，更像是個啞鈴。

林瑯突然很好奇：「你之前買過茶嗎？」

裴清開車很穩，起步也慢，林瑯有點暈車，但坐他的車卻毫沒有不適。

他搖頭：「今天是第一次。」

林瑯似乎想到什麼，難怪這杯茶里放了這麼多小料。

現在的茶店，不在小料上喜歡搞創新，茶名也是。

取一些可但是不知所云的名字。

林瑯終於明白了什麼業有專攻，今天那場視頻會議里，那些一個接著一個聽不懂的專業辭彙。

和裴清看到那些茶名，大概是相同。

看見笑，雖然不明所以，但裴清的笑意也浮上眼底：「有這麼開心？」

笑完了，坐直子，茶放在上暖手：「還好。」

-

因為小區附近有一段路在檢修，所以路口放了路障，車開不進去。

裴清原本是打算，將車隨意停在路邊，然後送林瑯進去。

卻被給拒了。

「就幾步路，不用這麼麻煩。」

他說：「不麻煩。」

「天氣預報說了，待會要下雪。」

他在車旁站著，黑的車穩重又著點霸道。

他同樣一黑，但眉眼卻是和的，尤其是在看向的時候。

渾上下的氣質，最為突出的，便是不染塵的慾。

哪怕穿著黑，他仍舊給人一種，高高在上的神聖。

林瑯又想起寺廟裡的年輕主持了。

他的聲音，彷彿和年輕主持的重合。

不染塵，偏偏又帶著意：「是在擔心我嗎？」

外婆總說，他們是功德佛下凡歷劫，不能直視他們的眼睛，不然會被震怒的老天爺帶走的。

可是外婆。

不看了，還讓他神聖無的靈魂，摻雜上了七六慾。

-

最後還是裴清先妥協，他說：「我看著你進去。」

過了路口就是一條細長巷子，只用了五步就能走出。

小區樓下的健械旁坐滿了帶著小孩嘮嗑的老人。

很熱鬧，屬於小市民的人間煙火。

和那所大宅子，如同兩個世界一般。

夜風肆，徐初站在樹下煙。

隔了很遠，他沒有靠近，只是看著上樓。

好像瘦了，頭髮也長了點。

明明才幾天沒見，怎麼就變化這麼大了呢。

徐初就這麼看著。

進了電梯，他的視線也隨著電梯的燈，一節一節地往上。

直到靠近樓道的房間開了燈。

窗簾是碎花的。

說，喜歡這種花里胡哨的東西。

所以家裡很多東西都是花里胡哨的，甚至連徐初的枕頭，都是畫出來的。

徐初靠著燈柱，脊背鬆懈，肩膀彷彿也垮下。

想啊，太想了。

可是又不敢靠近，怕又用那種，看髒東西的眼神來看他。

這段時間裡，他整夜整夜的做噩夢，夢到不要他。

就連夢裡的，也在讓他滾。

他心臟痛，呼吸不過來。

每次都是流著淚驚醒，然後看著漆黑的夜晚發獃。

那個時候，他是真的從的眼神里看到了厭惡。

怎麼辦呢，他的小瑯。

他該怎麼辦才好。

旁邊有小孩打打鬧鬧跑過去，不小心撞到他了。禮貌的停下來道歉。

他們說，叔叔對不起。

徐初沒有任何反應，他的臉還帶著病後的蒼白，一點也沒有，唯獨眼底的紅肆意生長。邊甚至還長出淡青胡茬。

不論何時都清正到一不茍的男人，此刻只剩下落魄和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