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他好像並不在意,又像是早就知道。

看了眼上的線衫，眼可見的單薄。

他把自己的外套下，正要給穿上。

作自然,已經做過無數次。

但是在此刻，又彷彿突然想起什麼，手頓在半空，最後只是將外套遞給：「穿上吧,外面冷。」

林瑯在心裡反覆提醒自己,和裴清終究是不可能的，早斷對他們都好。

如果現在接了他的外套，那麼前些天的難過忍耐就通通作廢了。

可是心裡想的再堅決,作還是先一步出賣了。

手接過,和他道謝。

裴清搖頭。

「已經找好實習的地方了？」

兩個人走出長廊,裴清問。

林瑯點頭：「反正也沒想好以後要幹嘛，先找個工作,再慢慢考慮。」

過來時沒下雨，這會雨勢逐漸在加大。

兩個人的閑聊，如同普通老友敘舊，平淡中又帶著不易察覺的緒浮。

手上的外套甚至還帶著他的溫，溫熱的，哪怕在煙酒俱全的包廂轉了一圈，罕見的沒有沾染上任何難聞氣味。

只剩林瑯悉的清冷沉香。

一如裴清這個人一樣，看著溫神聖，但其實剖開了皮，骨都著孤高傲慢。

這是林瑯剛才在包廂得到的答案。

他眉眼始終帶著淡笑，左右逢源。但林瑯還是能捕捉到，鏡片之下的眼底,了點涼薄之意。

他大約是討厭這種應酬的。

林瑯深深呼了一口氣，任憑冷空氣侵自己的肺腑。

裴清已經不再開口了，而是看著這場平靜夜中的大雨。

林瑯的目從他的眉眼倒鼻樑，最後落在他那張薄紅的上，然後匆匆移開視線。

有些狼狽，彷彿多看一眼都會再次沉淪。

他這樣的人，像是沁了毒的陷阱。

人，又致命。

一時無話，可是沉默又讓氣氛徒增詭異，林瑯只能沒話找話：「你近視了？」

他低垂下眸子，視線從雨幕落回上：「平鏡，沒度數。」

林瑯點頭：「難怪，我說之前沒見你戴過。」

他把眼鏡摘了，笑意很輕：「你當然沒見過，我只有在見討厭的人時才會戴上。」

他溫和的眉眼，表達意反而平鋪直敘，看向的眼神如同會拉一般，這會沉了聲音去問：「林瑯，你過得好嗎。」

在微信上問過的話，也已經得到了答案，卻還是要當著面再問一遍。

是看出在撒謊，還是要再次確認一遍？

林瑯抿了抿，沒有開口。

裴清走近，所有的話卻被這場雨給遮住。

是突然過來的人將他們的獨給打斷，男人笑容熱，說是在附近找了一圈，才在服務員的告知下知道裴清來了這兒。

「知道裴總高爾夫打得好，特地提前清了場，這會過去，正好談談招標會的事。」

裴清臉微凝，腮幫了，像是不滿被打斷。但也只是片刻，他不不慢地將眼鏡戴上，悉的輕慢笑容重新掛上眼角：「好。」

男人也是個人，早在包廂就看出裴清與這個人關係匪淺。

自古英雄難過人關，想不到面前這位居然也沒能過去。

男人笑的意味深長，打算順手推舟在裴清這裡討個人：「林小姐也一同過去？」

不等林瑯開口，裴清先一步替回絕了：「還是不了。小姑娘熬不了夜，傷。」

男人有些意外的看了裴清一眼。

這護的也太了點。

英雄沒過去的哪是人關啊，這是直接命脈都被拿住了。

男人不由得對林瑯多出幾分敬佩來。

手段真高。

離開前，裴清讓林瑯在這兒等著，別走，待會會有人來接。

林瑯剛想拒絕，他卻連拒絕的機會都不肯給。

目送他離開，那兩道影，一道矮胖，一道修長高大。

林瑯依依不捨地繼續看著。

這是這麼久，兩人的第一次見面。他好像瘦了點。

裴清口中的一會兒，甚至不超五分鐘。

西裝革履的男人撐著傘過來：「請問是林瑯小姐嗎？」

林瑯點了點頭，帶著狐疑：「您是？」

他遞給一張名片，讓確認自己的份：「我是裴總的司機，他讓我送你回去。」

林瑯遲疑接過：「不用了，我自己打車就行。」

他笑容方，將傘面全部傾斜向：「林小姐，還別讓我難做。」

剛好起了大風，他半邊子都在雨里。

西裝也被雨水浸了深。

林瑯突然想起一句話來。

社畜何苦為難社畜。

林瑯最後還是坐上了那輛黑保時捷。司機很有職業素養，除了一開始和說的那句話之外，便全程安靜。

住的地方在城中村，區域劃分不算好，導致道路也狹窄，車輛很難進去。

林瑯讓他將自己放在路口就行，可以自己進去，反正也不剩幾步路了。

司機雙手握著方向盤，脊背始終直：「裴總說了，讓我把您送到家。」

這話說的客氣，又不容反駁。

林瑯手上還握著安全帶，正要去解開，好半天，才鬆口。

只能同意。

不過能吃得起這碗飯的，也確實有點真本事在上。

別人很難進來的路口，他卻轉兩下方向盤，輕易就開進去了。

在林瑯的指引下車子最終停在一棟稍顯老舊的小區前。

雨早就停了，但司機還是執意將傘給了，說以備不時之需。

備什麼不時之需呢，走進小區也才不過十步的距離。

哪怕下著雨，也淋不到多。

對方簡直是個提前設置好程序的機人，說話做事都是一板一眼的，林瑯拿這種人最沒辦法。

只能手接過，道一聲謝。

待拿著那把黑傘進了電梯，男人這才下車，盯著電梯顯示屏上的樓層。

直到它最終停在某一個數字固定住，他拿出手機，撥通了裴清的電話。

-

林瑯應聘的是原畫師的職位，因為還在實習期，所以目前只能負責幫忙打打雜。

前幾天陪領導參加酒局的事，同項目的同事知道了，紛紛對表示同。

說是之前有個玩一次元的新人也和相同遭遇，因為長得好看，所以經常被帶去參加這種酒局。

年紀輕輕都快喝出酒肝來了。

他們問林瑯：「你那天喝多了？老頭沒讓你幫忙擋酒吧？」

老頭是他們私下給領導取的外號。

林瑯把廢棄的資料扔進碎紙機里：「沒有。」

一行人面面相覷，有些意外。

「老頭這是轉了？」

林瑯省去了在酒局上遇到裴清這件事，對方的收斂極大可能是和裴清有關。

想不到就算分開了，還是能無形之中收到他的庇護。

這讓林瑯有種悵然。

原本以為不聯繫，一段時間不見面，總能把他給忘了。

可偌大的北城，平常人有心都難見上一面，到這兒怎麼就巧合不斷。

辦公室的熱鬧因為領導的到來而瞬間寂靜，他拍了拍手，吸引目：「關於這次的新項目簡單開個會，大家準備一下，十分鐘后辦公室見。」

話說完，他還特意點了林瑯的名：「林瑯也一起來。」

這下不旁人，林瑯自己也愣住了。

一個實習期的新人，居然這麼快就能上手參加新項目。

普通實習生最起碼還得磨合兩個月。

總共才來沒幾天。

同事對此倒沒有嫉妒，只剩羨慕和佩服：「牛啊林瑯，這麼領導重的，我來公司這麼久，就見過你一個。」

林瑯也難掩雀躍，手中那份還來不及放進碎紙機的資料被攥。

剛從學校出來的學生，比起生存更信奉理想。

這種被信賴的覺還是很讓人鼓舞的。

領導心不錯，今天對待員工也格外寬容，會議結束后就提前下班，還通知搞個聚餐。

他當然心不錯，前些天那頓飯是他到找關係送禮好不容易進去的。

想不到第一場居然還能上他。

他自覺多餘，悄無聲息離場的時候，裴清住他：「您也一起吧。」

年輕男人眉目清俊，不愧姓裴，周氣場毫不年齡影響，穩重而深沉。

放眼去，在人群中也尤為顯眼。

高爾夫場，燈如白晝。

裴清點了支煙，聲音溫和。

小姑娘剛進社會不容易，很多地方都不懂，能幫襯就多幫襯點，這個人他記著。

不過隨手的事，就能在裴清那兒討個人，穩賺不賠的買賣。

他自然忙不迭的應下。

說：「您放心，那丫頭一看就是個有才華的，我們公司正好就缺人才。」

裴清笑了笑，話裡有話：「人才也是需要悉心栽培的，就有勞您了。」

他點頭哈腰道：「自然。」

當然，這些林瑯一概不知。只是覺得，自己雖然算不上千里馬，但還是遇到了伯樂。

已經算是人生中的一大幸事了。

翟松月很為高興，說是等從榮城回來之後，就好好給慶祝一番。

家裡出了點事，得回去理一下。

林瑯正陪著一起收拾東西。

「這次回去待幾天？」

翟松月打著手語：——不出意外的話，五天就能回來了，到時候給你帶我們那邊的特產。

林瑯笑了笑：「好。」

這麼多天了，難得看出真心的笑來，翟松月也鬆了口氣。

是五點的飛機，江栩開著車過來接去機場。

見林瑯了，還笑著和打了聲招呼。

林瑯對他沒好，連個回應都沒有就轉進電梯了。

江栩癟了癟，靠著方向盤去問翟松月：「林瑯姐姐是不是不喜歡我？」

活一隻委屈小狼狗。

翟松月笑了笑，安他：——不會。

-

翟松月走後，家裡頓時冷清下來。不過隔壁倒是熱鬧，到了晚上準點開始音樂會。

難得周末空閑下來，林瑯一覺睡到下午，然後才慢吞吞的起床，給自己做起早餐。

嚴格意義上來說，早午晚餐一起做了。

牛排煎到全，意思意思的還灑了點胡椒。

剛擺好盤準備端出來，門鈴響了。

家裡平時不會有人來，翟松月昨天才剛回去，就算再快，也不可能今天就落地北城。

打開可視門鈴，看清屏幕中的人後，心臟莫名被攥。

那種覺得兩人應該就此斷了聯繫，又期待見到他的矛盾緒在此刻達到了高峰。

裴清。

他是怎麼知道住在這裡的。

猶豫了一會，還是將門打開。

走廊的燈不算多亮，他背著，面容有些模糊。

林瑯一隻手還扶著門，沒有讓開：「你怎麼來了？」

他笑了笑：「來拿我的傘。」

林瑯這才想起，前幾天他司機送回家的事。

估計他能找到這兒，也是因為那天。

林瑯讓他等一會，去拿給他。

可是剛轉，他就一同進來了，倒也沒多客氣。

正要換鞋，眼神在玄關的鞋柜上掃了一眼，一雙士拖鞋旁還擺著一雙男士拖鞋。

他眼神暗了暗。

知道他誤會了，林瑯出聲解釋一句：「那雙拖鞋是江栩的，他和......我室友是朋友。你就穿這雙吧。」

說完，連林瑯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要多此一舉去解釋。

明明和誰住在一起，已經和他無關了。

裴清眼神轉：「是嗎。」

他沒有問江栩是怎麼和室友認識的，彷彿並不關心。

「我就這麼進去可以嗎，離開前我把地拖一遍。」

知道他不想穿別人的鞋子，林瑯點頭：「沒事，反正我也準備給家裡來個大掃除。」

裴清進屋后，看見桌上的牛排：「還沒吃飯？」林瑯打開冰箱給他拿了瓶水：「剛醒。」

「周末是應該好好休息。」他了外套，隨手放在一旁。

林瑯看見他已經去解領帶了，水遞到他面前時，作稍頓。

他輕聲解釋：「有點悶。」

林瑯點頭，將水放下，然後坐在距離他遠的單人沙發上。

客廳花瓶里每天都有更換新鮮花束，所以屋子裡常年一花的清香。

此刻因為裴清的到來，平白增了幾分寺廟神壇的厚重。

林瑯有點局促，裴清的眼神實在太過直白了，放在上，彷彿將的服剝落，讓所有偽裝全部失效，只剩下毫無遮掩的。

微微吸氣：「你吃飯了嗎，要不要一起吃？」

他搖頭，神自若：「吃過了。」

話音落，他偏過頭開始咳嗽。

林瑯眉頭皺了皺：「冒了？」

「好像有點。」

林瑯這才察覺倒，他的臉比平時要紅一點。

猶豫良久，最終還是回房拿來溫計，放在他邊讓他咬住。

裴清沒，抬眸看，也不知是不是冒影響，那雙淺瞳霧蒙蒙的。

看起來，緒晦。

林瑯以為他是在介意這溫度計之前被人用過：「附近沒有藥店，團上買也得半個多小時才能送過來的。這溫度計只有我用過，而且消過毒了。」

他垂下眼，抬手扶住的手腕，好似怕對不準一般，將拿著溫計的手往自己邊送，略微仰首，脖頸扯出一道鋒利的弧度來。他輕啟薄，將那溫計輕輕咬含住。

在他到自己那一瞬間，林瑯先到他灼熱的溫。

好像不用溫度計都能判斷出他在發燒。

可他此刻的作在看來如同慢放，覺得自己越發不純潔了。

嚨乾咽，倉促移開視線。

滿腦子都是前幾天咬著這個溫計量溫的場景，和此刻的重合。

佯裝無所謂，背過去倒水，但整個人又很難冷靜下來。

五分鐘過後，裴清取下了溫計。

他略看了一眼，面平靜。

林瑯過去，問他：「多度？」

他了張紙巾，將溫計凈：「三十八點五。」林瑯聽后微微一窒：「這麼高，怎麼不去醫院？」

平常人這個度數早全酸無力了，他卻毫看不出異樣來：「我睡一覺就好了。」

林瑯口而出：「那你快去睡一覺。」

話說完，又沉默。

裴清意味深長的看著：「去哪睡呢，小瑯。」

是能夠摧毀一切的東西，理智與決心。

因為對他的始終存在，所以沒辦法完全狠下心來。即使理智告訴，再次靠近只會前功盡棄。

從前那些日子忍的思念與痛苦就得從頭再來一回。

可心臟被綿牽扯，對上他的眼神時，還是先一步妥協。

裴清，就像是一顆毒藥一樣，在這兒。

哪怕知道是致命的，可是自己總是沒辦法抗拒。

讓裴清去了的房間，至先躺一會，等燒退了再走也不遲。

看著他吃完退燒藥，林瑯去將空調的暖風打開。

天已經黑了，隔壁的吵鬧又如期而至。

不同於平時的音樂嘈雜，今天響起的是床板咯吱聲，還有男的息糾纏。

對於有過這方面經驗的人，一聽就能猜出對方在做什麼。

無聲的尷尬圍繞著林瑯，下意識去看裴清。

後者卻帶著淡笑：「這個地方，好像隔音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