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季時卿起床的時候覺頭痛裂。

本來連軸轉工作了好幾天沒怎麼休息,加上前一天晚上又失眠，簡直覺自己在瀕死邊緣。

去公司忙完日常事務之後，趁吃午飯的時候才有時間給季鈞打電話。

平時大部分時候季時卿都和季鈞發消息保持聯絡,打電話一般都是說正事。

這時候正躺在病床上剛檢查完的季鈞接到季時卿的電話,整個人嚇了一跳。

要不怎麼說做賊心虛呢,平時他都不怕季時卿打電話給自己，但這剛被醫生檢查完被要求「儘快告訴家裡人」季時卿就來電話。

跟開了天眼似的。

曲郁聲看到季鈞的表,也七七八八猜到了點什麼。

季鈞的病只告訴了曲郁聲,平時曲郁聲沒什麼事的話會來陪季鈞做檢查。

這種時候這種事也捨不得讓季鈞一個人扛著。

看到是季時卿打電話，曲郁聲裝模作樣說自己出去買水果。

季鈞等曲郁聲走了以後,重重地咳嗽了兩聲清了清嗓子,然後接起電話來中氣十足地說：「怎麼了，時卿？」

「爸，你在哪裡？」季時卿沒有發現任何異常,直接開門見山地問。

這個架勢讓季鈞懷疑季時卿是不是就已經在醫院準備來興師問罪了,鬼鬼祟祟走到窗邊往外看了一眼說：「我……準備和你曲叔叔出去打球了，怎麼了？」

季時卿說話的時候很著急：「什麼時候方便見個面？有話要跟您說。」

季鈞餘瞥見了鏡子里的自己。

這一個月他因為化療重驟減,人瘦得不像話,神看上去也虛弱得不行,頭髮也差不多掉了,這種樣子是絕對不能被季時卿看到的。

他找了個借口：「過幾天我可能要出國，暫時沒空,有什麼事嗎？」

「這個……電話不方便,可能當面說比較合適。」

「那你等我……」季鈞說著看了看一邊的日曆,看到下一次的例行檢查是三天後，說道，「下周吧。」

「下周有點晚……」季時卿為難地說。

季鈞往後一屁坐在病床上：「有什麼話就現在說吧,爸現在方便。」

季時卿猶豫了一下說：「爸，是這樣的，我想投資曲梔的一個項目，可能以後每年會需要一筆資金……」

季鈞馬上聽懂了季時卿的意思，瞬間心疼季時卿的那種猶豫和卑微。

一激，就有一氣從腔往嚨口猛灌，季鈞猛地咳嗽了兩聲說：「時卿，都這時候了，你還和爸提這個呢，爸說了，該是你的就是你的，你不要有什麼顧慮，也不需要經過我的同意。」

雖然和季時卿預想的一樣，但真的聽到季鈞說這番話的時候，他還是鬆了一口氣：「我只是覺得有必要讓你知道。」

「不需要，你的錢怎麼置，你自己決定就好，你不用什麼事都在意我的看法，你是什麼樣的人我最清楚，給你我放心，也只有給你我才能放心，」或許是因為剛才醫生說自己的況很糟糕支撐不了多久了，加上季時卿正好打來了這個電話，讓季鈞有一番心裡話想對他說完，「時卿啊，你就是我季鈞的親兒子，你就是我最相信的人，培養出你這樣的兒子，是我這輩子最驕傲的事，以前別人都說你季時卿是我季鈞的兒子，但現在，別人都說我是你季時卿的爸爸，你在向所有人證明，你靠的是你自己，每個人生而平等，大家都要為了自己而活，如果你一味地在意別人的想法，在意別人眼中的自己，那會活得很累的，爸送你八個字，生而自由，而無畏，爸只希你做你想做的事，希你不要被任何其他的外界因素束縛，爸只希你記住，無論你做什麼，我都無條件的支持你，我對你的是無私的，就像任何父母對孩子的一樣。」

季時卿聽到這番話突然有些哽咽，紅了眼眶。

季鈞說完這番話之後，猛地一陣咳嗽。

這個咳嗽持續了一分鐘都停不下來。

季時卿有不太好的預，顰眉道：「爸，你最近咳嗽怎麼這麼嚴重？等你回來我就帶你去醫院檢查。」

「不用不用，」季鈞說話著急，而一著急就咳得更兇了，「我就是剛吸到一口冷氣，沒大礙的。」

而其實，季鈞因為咳得太用力，口發疼到難以呼吸。

季時卿不打算再相信他的說辭：「不行，這次一定要帶你去醫院，哪天回來了告訴我，我提前推掉所有的工作。」

「知道了知道了，」正這時候曲郁聲推門而，季鈞馬上著急著對電話說，「不說了啊，你曲叔叔來了。」

季鈞掛上電話后，猛地捶著自己的，咳得幾乎快休克。

曲郁聲馬上按了旁邊的鈴，把醫生了過來。

用了點葯才稍微消停下來。

曲郁聲見他這樣，無奈地嘆了口氣：「哎，老季，你這咳嗽也是一天比一天厲害了啊。」

「是啊，沒辦法啊，這病就是這樣，」季鈞一副看破紅塵的樣子，「現在還能吸上氣就不錯咯，再過不久估計就要上呼吸機了，到時候估計和你話都說不上了，有什麼話趁現在跟我多嘮嘮吧。」

或許人到老年才會有這樣的會。

邊玩得好的朋友正在接病痛的折磨，被醫生告知生命只剩最後幾個月。

那種無力和絕，還有不舍的覺。

曲郁聲有些哽咽，角不控地輕，長嘆一口氣說：「時卿知道了嗎？」

「還沒……」季鈞的眼睛黯淡下去，「不知道該怎麼說。」

「是時候該告訴他了。」曲郁聲正對他說。

季鈞看向窗外，嘆了口氣：「本來想的很灑，等真的不行的時候，就跟嘉嘉還有時卿說自己出國移民了，然後找個人假扮自己和他們發消息，讓他們不要擔心我，後來想想，這麼做對孩子們不公平，他們有權利知道，也有權利跟我好好告別，彼此不留憾。」

「是啊，」曲郁聲把他的被子蓋好，看到他現在憔悴的樣子，完全沒有年輕時的那種意氣風發，更是酸，「還是告訴他們吧，否則他們會後悔。」

「嗯，好，」曲郁聲說，「等過幾天，我就把時卿和嘉嘉來，和他們好好告個別。」

-

周六的時候季晶晶來家裡上課，一進屋就嗅到了屋裡氣氛的不對勁。

這種小人，看人臉的本事比大人都要厲害。

從進屋開始季時卿和曲梔就沒有流，上課的時候曲梔說話覺不如平時有神，還時不時會輕輕嘆氣，反應也比平時慢半拍。

看上去就有心事，心不怎麼樣。

也因此，季晶晶也特別聽話，一點都沒有和曲梔對著來，曲梔讓再來一遍就再來一遍，不帶半點含糊。

不像平時，再來一遍還要磨半天的洋工。

上完課後曲梔去了洗手間，季晶晶在整理作業的時候小聲地問季時卿：「舅舅，你和曲老師吵架了？」

季時卿沒想到這都被季晶晶發現了，看了一眼門的方向問道：「這麼明顯？」

「當然了，你當我是三歲小孩，這都看不出？」季晶晶頓了頓出五手指頭說，「我可已經五歲了！」

季時卿噎了一下，無語凝噎，

「是不是你欺負曲老師了？！」季晶晶一臉打抱不平的樣子。

「我怎麼可能欺負曲老師，沒吵架，沒什麼大事，小屁孩別想那麼多有的沒的。」

「我怎麼能不多想啊！」季晶晶一臉「糟糕」的表，「我磕的CP不會BE了吧？！」

季時卿真的是被的奇奇怪怪的用詞給征服了：「你這都是哪裡學來的用詞？」

「綜藝啊，我最近在看一個《心劇本》的綜藝特別好看，推薦給你哦舅舅，」季晶晶說著說著發現自己跑偏題了，馬上扯回來：「所以舅舅，你到底和曲老師怎麼了？」

「就是……有一點小小的意見分歧，」季時卿心想也好幾天沒和曲梔說過話，再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倒是今天季晶晶正好在，何不利用起來，季時卿把座位往季晶晶的地方拉了拉，湊近低聲對季晶晶說：「舅舅和曲老師能不能和好如初，就看你了。」

「看我？我能做什麼？」季晶晶歪著腦袋一臉純真的模樣。

季時卿朝挑了挑眉：「你不是，很會演戲嗎？」

兩個人竊竊私語完后，曲梔回到了琴房，一邊手一邊看著晶晶說：「晶晶一會兒怎麼回去？媽媽來接嗎？」

季晶晶一把子捂住了自己的肚子，抖著聲音說：「噢喲，我突然覺胃有點不舒服。」

曲梔馬上走過去蹲到邊張地看著：「怎麼了？」

「哎，一不吃飯就胃不舒服，老病了。」季晶晶擺了擺手，一副「罷了罷了隨他去吧」的態度。

季時卿是真的差點就笑出來了。

這演技雖然不至於說拙劣，但多有點表演過頭了。

也只有曲梔這麼單純的人會真的相信。

曲梔焦急地看著季時卿：「怎麼辦？要不先帶去吃飯吧？」

這是這幾天曲梔第一次主和季時卿說話。

季時卿興之餘，也不忘演出擔心：「嗯，這孩子從小慣，一頓飯不按時吃就容易胃疼。」

季晶晶在曲梔看不到的地方瞪了瞪季時卿，似乎在對他說「好心幫你你居然還說我慣」。

季時卿還是克制住了，故意不看季晶晶怕笑場，對曲梔說：「外面吃的我怕不幹凈，我自己做一點吧，你陪陪晶晶，我去超市買點東西。」

「嗯，好。」曲梔點頭。

季時卿拿上車鑰匙就出門了，曲梔把季晶晶到了沙發上，幫倒了杯熱水：「晶晶，你先喝水吧，還有什麼不舒服的嗎？」

「沒有了，」季晶晶搖頭，看著曲梔這麼擔心自己的樣子，突然有些罪惡，「不用太擔心的曲老師，我一直會胃疼的，一會兒就好了。」

「你以後要注意按時吃飯呀，胃很難養的，你年紀小小就胃容易出問題，一定要多注意呀。」

季晶晶這個人別人對好聲好氣說話都不放在心上，但偏偏曲梔每次對的關照都很認真的聽到心裡去了。

季晶晶看曲梔不開心的樣子，自己也跟著著急。

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曲梔，雖然季時卿才是自己的舅舅，但總覺得自己心裡的天平是往曲梔那裡靠的。

直接開門見山地問：「曲老師，舅舅欺負你了嗎？」

曲梔沒想到季晶晶會這麼直白的問問題，一下子有點沒反應過來，幾乎沒有思考自己回答：「沒有啊，怎麼了？」

「就是看你和舅舅都不說話，覺像是你在生他的氣。」季晶晶大眼睛瞪啊瞪的，特別招人喜歡。

曲梔一邊在心裡默默嘆這孩子還真是有眼力見，一邊表面上又要裝作若無其事：「不是，你想多了，只是最近曲老師和你舅舅都比較忙，有點累了而已。」

「真的嗎？你可不要騙小孩子哦！」季晶晶一臉「我看你了哦」的表。

曲梔嘆了口氣，心想確實不應該騙小孩子。

這種事不是說沒事就能真的表現出來沒事的。

季晶晶這麼聰明，一定能看明白。

曲梔嘆了口氣：「確實和你舅舅稍微有點點小矛盾，不過你別擔心，我們很快就會好的。」

「哦，那什麼時候能和好呀？」季晶晶追問道，「我和我朋友吵架最多三天就和好了。」

曲梔：「……」

果然小孩子的邏輯就是不一樣的。

季晶晶完全忘記要演胃疼，剛剛還虛弱的樣子一下子變得機靈得不得了：「曲老師，舅舅這個人就是刀子豆腐心，他是不是說了什麼讓你不開心話，你別放在心上就好了！」

曲梔被這個孩子給逗樂了：「你怎麼小小年紀這麼早，說出來的話都跟個小大人似的。」

「哎，我媽媽也經常這麼說我，沒辦法，小小年紀承了太多……」季晶晶無力地嘆了口氣。

曲梔看到季晶晶，突然覺得所有不好的心都被消滅了。

是真的很喜歡季晶晶這個小姑娘，古靈怪的，但其實特別懂事。

曲梔看現在一副沒事人兒的樣子，也猜到了多半剛才的胃疼是裝的。

也不怎麼擔心了。

季晶晶語重心長地跟個長輩一樣勸曲梔道：「婚姻啊，就是要兩個人的格磨合的，不要賭一時之氣。」

曲梔噗嗤一聲笑出來：「你這些話都是哪裡聽來的？」

「這是我爸爸老是對我媽媽說的，我爸爸也是那種心的人，有時候說話直男了一點老是惹我媽媽不開心，我媽媽生氣的時候我爸爸就會這麼對說，每次我媽媽氣就消了，」季晶晶回憶著說，「曲老師，我一直覺得你格脾氣這麼好，能惹你生氣一定是舅舅不對，你告訴我舅舅怎麼欺負你了，我幫你一起罵他！」

「沒什麼，」曲梔怎麼可能和一個五歲小孩說心裡話呢，但又不能太過敷衍，隨便找了個借口理由，「就是覺得你舅舅沒那麼關心在乎我。」

「這不可能，這一定是你誤會了！」季晶晶想了想又改口道，「不過你這麼想也是正常的，畢竟舅舅從來沒有談過，哄不來孩子，不過他真的可在乎你了，」季晶晶說得眉飛舞的，「你知道嗎，之前有段時間你去其他城市開音樂會一個星期不在家，那時候舅舅來我家吃飯，就天捧著個手機等你的消息，我從來沒有見過舅舅這樣，以前他除了非常急的工作都是從來不回消息的，那天我就看著他對著手機屏幕和你的聊天對話框看得迷，我想找他陪我玩樂高他都說沒空，我記得那天我還故意假裝生氣吃醋，說舅舅自從和你結婚之後就沒以前那麼關心喜歡我了，舅舅還說那是自然的啊，他現在最喜歡的人就是你，其他人都不會超過你。」

曲梔聽到這番確實心明亮一些，莞爾一笑：「可能只是騙騙小孩子的吧。」

「舅舅沒必要騙我呀，如果騙我，那應該說最喜歡的人是我呀！」季晶晶一臉純真地說，「我舅舅這個人，其實你別看他平時一本正經的，其實也是一個腦，滿腦子想的都是你。」

曲梔一驚：「腦這個詞你又是從哪裡學來的？」

「綜藝節目里看的，反正我覺得說的太符合我舅舅了，」季晶晶一邊掰手指頭一邊說，「你不在的時候就老是想著和你發消息，和我聊天十句話里八句話會提到你，你在的時候哪裡都不看滿眼都是你，這說的不就是我舅舅嗎。」

曲梔思考著季晶晶的那番話。

雖然是個五歲小朋友說出來的言無忌，但是畢竟旁觀者清。

一個五歲小朋友都能看明白的事，曲梔沒道理看不懂。

季時卿對，其實是挑不出病來的，結婚到現在，季時卿沒讓洗過一隻碗，也沒讓有過任何不開心或者委屈的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