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北京,暴雪臨城。
新年伊始,度過了歡慶的春節,過闔家歡樂的融洽氛圍。大年初八,各行業運作逐漸恢復,叢京返京后做的第一件事也是理年前積的各類項目,到了公司給員工發過開工大吉的紅包后,準備著開會,投新一工作。
元宵過后,一切繁忙照舊。
上班的點,起晚的叢京隨便拿了件大套上,換好鞋出門,開著車駛早高峰繁的車流中。
拿著文件進公司,一路有人和打招呼,著京姐好,叢京頷首微笑,進去后把東西放到辦公室又去了趟洗手。
工作前先去洗個手是的慣例。
之后隨便找了個頭繩把長發纏起,目投向鏡子,兀的到無名指上微的鉆戒。
愣神地看了眼,然后,手了。
一眨眼,和哥哥都已經結婚半年了。
這半年,他們的生活還是那樣,平淡且祥和。
叢京要忙工作,所以一般是兩人北京深城兩邊跑,沒有固定位置,好在現在通很便利,又不缺錢,兩個人隔段時間兩頭過過倒算是轉換心。
只是,在外打拼偶爾也會有孤獨。有時候老會想著都那麼有錢了,還賺那麼多錢干什麼,想著找個地方定下來,就這麼過日子算了。就是事業放不下來,叢京老想忙,再忙會兒,畢竟等以后備孕提上日程,就沒機會了。
和沈知聿也經常聊這個天,老會問哥哥會不會想要孩子。
他家里原來就催得,他又三十多了,其實男人到這個年齡,多會有些想法。故意俏皮著問,他就推,說沒事,不急。
叢京知道,順其自然,孩子嘛,有緣分就到了。
而且哥哥那個子,真不知道帶起孩子是什麼樣。
最近手頭的新項目模板二改要親自和客戶商議,比較重要,叢京從公司離開就去了和客戶定好的儀事地址。外面風大,前段時間暴雪過后就沒這麼冷的天,叢京推門進咖啡廳,一眼看到坐在位置上的廖雪。
到了地方禮貌微笑,說:“你好。”
廖雪是合作過多次的伙伴,站起說:“不用客氣,先坐。”
剛開始一切都很正常,按過去的流程在走,當叢京剛講到們這個設計的理念時,不適突然涌起,皺眉,沒忍住在客戶面前直接放下東西,捂住了。
對方剛投的思緒被打斷,問:“你沒事吧?”
努力鎮定了一下,搖頭:“沒事。”
忍了會接著想講,可接下來想吐的反應更加強烈,叢京說了句對不起,然后去了洗手間。這一下旁人都詫異了,還好對方跟合作幾次下來關系也還好,廖雪很快跟著進去,看叢京在盥洗池旁邊要吐不吐難的樣子,心地遞上紙。
“你沒事吧,這突然是怎麼了,喝的東西有問題?”
叢京搖頭,抑難說:“不是,我也不知道,突然很想吐。”
廖雪是結婚十幾年的了,聽這樣說,又想到叢京結婚好幾個月了,笑:“叢京,你不會是懷孕了吧?”
從沒萌生過的想法突然蹦出來,沿著流五臟六腑。叢京愣了下,不敢否認,但一下也有點慌了。
“應該……不會吧。”
看這樣,廖雪也確定了,不再談事,收拾東西說:“不用說了,這個合作咱們下次聊,我先陪你去醫院檢查。你啊,這個婚結得自己也不清醒,確實得去好好做個檢查。”
,兩小時出來結果。
拿到檢查單的時候醫生還笑著恭喜。檢驗單上寫著:確認妊娠,已經孕八周了。
出去后叢京坐在車里,很久都沒緩過神。
本來覺得自己是強人,能爬樓能扛水,什麼都可以一個人完。
可知道這件事后,忽然覺得也不敢了,生怕影響到自己里多出來的那個。
懷孕了。
確實是生活里的意外,畢竟沒有開始備孕,也沒想過這事,誰知道突然就來了。
其實原先也有過想法的,想和沈知聿生個孩子,不僅僅是為了,也為了他。哥哥都三十多了,要真生,是愿意的,即使,他沒提過。
叢京知道沈知聿也肯定想。
開始想,沈知聿要是知道了會是什麼反應呢。
那種心很奇妙,明明還是孑然的一個人,手上小腹,卻沒想到里面竟孕育著一條小生命。
開始無助,開始有點依賴他,叢京立馬就做了,打了電話給沈知聿。
接電話的時候沈知聿在忙,辦公室在開會議,窗外是雨天。
看到是,他暫停了會議出去,問:“怎麼了,又想我了。”
電話里的叢京不說話,本該是工作時間,那邊卻安靜至極。
他開始察覺到緒有點不對,忽而擔心。
“寶貝,到底怎麼了。”他開始試探,“又是工作出現了什麼不愉快嗎,還是?生氣了?生氣的話,說句話,或者想見我的話,我馬上買機票。或者,工作實在太累就不做了,不是沒有錢,三月我們出去旅游散散心,我陪你……”
男人哄孩的方式,也只有在一條條可能里找,努力哄好。
叢京只有一句:“哥,我懷孕了。”
車窗外好像落雪了,他那邊的雨聲也是,砸地面,沉沒下去。
沈知聿只是覺得,一剎那好像有什麼白閃過,其余什麼不剩。
空白,全部化為一片空白。
“……懷孕?”
他好像不認識這兩個字了,讀著,也不知道是什麼意義。或者確切來說,是不敢相信這個意義。
“嗯,真的,懷了。”
那邊又是一陣很長的沉默。
長到叢京幻想沈知聿此刻的狀態,都擔心他下一秒能背過氣。
好久才聽到他低啞的,有些難抑的聲線:“……你,你等等我。”
叢京聽話著等,可電話那頭始終什麼聲音也沒有。覺得他應該是哽咽了,才不想被聽到。
通話結束后,收到了來自他的兩條信息。
一個句號,一個是機票訂單。
因為突來的變故,叢京的心也有些難以平復。
把工作暫時擱下了,想暫時休整兩天,不只是迎接新到來的小生命,也想調整自己心態,讓原本獨立的叢京適應著接未來孩子媽媽的新份。
回家后靠到沙發上開著電視,人卻出神,著窗外的暴雪。
北京又下雪了,航班延誤,沈知聿直接開車走高速來的。
因為他等不及。
他想見到叢京,立刻,馬上。
他是第二天一早到的,一夜未眠開車,中途也只是在服務站小坐休憩。門鈴響了以后叢京疲倦地去開門,看到了提著行李箱出現在家門口的沈知聿。
他手里拎著大大小小各種醫療用品、日用品,還有,一份恰如其分的早餐。
“早上好,麗的沈太太。”他笑。
叢京整晚的無助不安在看到他的那刻全部煙消云散。
走過去抱住了他,陷在他懷里,把自己全部融他溫。
“你怎麼才來。”
“我一個人都害怕死了。”
沈知聿:“是我不好,是我疏忽了,我應該寸步不離地陪在你邊的。”
擁抱,溫存,親昵。
往往是回充電的最好方式。
舍不得松手。
他說:“先回去坐。”
輕聲說:“沒事,其實還好,什麼都正常,要不是昨天吃的菜有點辣,不知道為什麼就吐了。我都不知道自己懷孕。”
他垂下眼,說:“是意外……”
他們平時都有做好措施了,唯一有一次沒有。
他沉默,終是不住自己,抱住,抵著的發,緒難抑。
說:“你別又哭了啊,大男人。”
沈知聿偏過頭:“沒有。”
但直到進去,叢京還是看到他些微泛紅的眼眶,以及,說話并不平穩的聲線。
本來叢京對他來說就像寶,現在懷了孕,更像什麼易碎的珍品,沈知聿什麼也不讓做了,只在沙發上坐好喊自己就行,搞得叢京哭笑不得。
這件事他們也立馬和家人說了,然后,大家都很高興。紛紛提出想來看叢京,被他攔了。
理由是怕打擾到休息,等狀態穩定后再說。
那天晚上,叢京在沙發上躺著看電視,靠在沈知聿懷里。
看什麼,他也跟著看,哪怕是皂劇,他還能跟著一塊說說劇。叢京特別喜歡這種時候,整個世界仿佛只剩他們兩人,心無旁騖,如同。
夜晚,電視放到一半,沈知聿忽然說:“其實,我有點害怕。”
這句話打破了安靜氛圍,叢京抬眼看他,問:“害怕什麼?”
笑,想說自己都沒怕,他倒怕了。
“害怕你會有事,害怕你會不舒服,或者是別的。”
沈知聿目看著電視屏幕,思緒卻沒在上邊:“好久以前說想和你有個孩子,那是希孩子能為我們之間的羈絆,后來又不想了。你記得嗎?”
“嗯。”漸漸沉默,應聲。
“其實那時候我說的也不過是氣話,是沖行為。我心里不是那樣想的,我知道生孩子要承擔多大的后果,也知道那個過程有多難。我不想,會讓你痛苦的事,全部都不想。”
叢京心尖像被什麼輕輕,晃了下。
“什麼啊。”爬起來,認真地捧住他的臉:“沈知聿,生育對兩個人來說是很正常的。時機到了,了,當然想有兩個人的結晶。不然以后我們那麼孤單怎麼辦啊,你想想,以后我們的家里就要有小孩子的聲音了,可能他們會很調皮,可能會很聽話。最重要的是,我一直堅定一件事。哥哥的孩子,肯定和哥哥一樣漂亮,一樣聰明。”
叢京一番話說得沈知聿不知怎麼回應。
他盯著臉的視線有些恍惚,說:“謝謝你那麼喜歡我。”
“謝什麼啊,你不也那麼我嗎。”
沈知聿笑了,手了腹部,又蹲下,隔著服在平坦的小腹上虔誠地親了一下。
“我能聽聽嗎?孩子的聲音。”他問。
叢京簡直被他現在單純的樣子笑死了。
說:“才那麼點怎麼聽,要過幾個月才能跟寶寶互,哥哥,你過傻了啊。”
“是嗎。那幾個月后,真的能聽見孩子的聲音嗎?”
“我也不知道,都是網上查的。”
剛知道懷孕的時候可張了,叢京昨晚輾轉反側睡不著覺就是查各種資料。
“聽網上說,后期還可以到孩子踢自己呢。”
他說:“那我孩子可千萬不可以踢媽媽,不然,他爸爸要生氣的。”
叢京說:“想個名字吧。哥哥,以后,咱們的孩子什麼?”
沈知聿抬頭,認真看的眼睛,輕輕嗯了聲:“好像想不出呢。”
他現在還沒能完全冷靜下來。和叢京一樣,暫時,還沒有完全適應父親這個份。
“覺我的全世界好像只有你了,牽掛也只有你,關于別的,不太想得出。”
叢京才不聽他的甜言語:“那也要想。”
“嗯……”沈知聿冥想許久,說:“沈歲和,可以嗎?時和歲,家給人足。”
“那男孩孩呢。”
“孩。”他很堅定,“我想要孩,也一定是。”
“覺像男孩名。”
“是孩的。”
“那如果是男孩的話什麼,沈歲?不好聽。”
沈知聿想了想,這次答案很快:“男孩的話,沈歲疏。”
“為什麼?”
“不為什麼,好聽。你不是說,想要好聽的嗎,那要是男孩的話,名就隨便取了,要什麼涵。”
只捂著笑。
沈歲和。
沈歲疏。
“可以,好聽就行。”
像解了什麼大事,沈知聿才跟著笑了。
他蹲著,胳膊伏在上,手輕輕的腹部,跟孩子說:“寶貝,以后要對媽媽好一點,如果你踹媽媽,爸爸真的會生氣的。”
他又靠過去,淺淺親吻。像是和孩子說,也像和自己說。
“我會做好一位好父親的。”
后來,沈知聿還真的了一位很“稱職”的父親。
至于這個稱職為什麼要帶上引號,那就要問他自己了。
反正很多年以后回頭看,叢京是這麼覺得的。
每次夜晚教倆孩子做作業看他被氣得恨不得拿撣子站倆娃旁邊的時候,確實如此。沈知聿那樣溫潤理智的人,有天也能因為教小孩做作業氣得快七竅生煙睡不著覺。
他說,沈歲和,沈歲疏,我是信了你們,別喊我爸,你們是我爸。
倆孩子就在他面前罰站抹眼淚,哭得稀里嘩啦的。
叢京在旁邊笑,人仰馬翻,邊拿手機記錄這一幕。
叢京懷孕那陣子真的很難,本以為只是普通孕期,沒想到去彩超檢查,才知道還真是雙絨雙羊的雙胞胎。
得知結果的當時就和沈知聿對。
心想,想了兩個名,還真一語讖,難道,真的要降臨兩個寶寶。
之后各種常規產檢,家人對叢京簡直是無微不至。沈淑就不說了,知道懷孕,專程飛北京照顧過,結婚了的宋善思經常過來陪,著叢京小肚子一邊跟小寶寶說話,還調侃哥。
前期還好,難熬的主要是孕晚期。
隨著負擔的增多,去衛生間的次數增多,懷孕后期很難熬,整晚整晚睡不著不說,人還難。緒不好,經常會窩在沈知聿懷里哭,沈知聿心疼,又沒辦法,只能盡可能陪著,安。
叢京睡覺盡量左側臥,知道很多雙胞胎早產的經歷每天擔心,直到37周,進醫院待產。
因為況特殊,叢京是剖腹產。
那天的景,沈知聿是最不愿意回憶的。
進手室以后,沈知聿就獨自一人在外面等著,什麼也不做,不敢做,就干等,坐在長椅上低著頭看地面。
大家不敢靠近他,也不敢去安,知道這種時候,怎麼安也沒用。
沈知聿太叢京了,到恨不得自己能去頂了累的程度。他特別怕叢京出什麼事,那種怕是源于心深的。
怕出,怕喊疼,怕哭,怕累,單是想想那畫面人都要難到自盡。
他開始想,如果沒有孩子呢。
沒有孩子,他們這一生,其實也可以過得很好的。
他是孩子,但是更叢京。
他甚至有一瞬想過,如果沒有孩子,叢京或許就不用這些。他不是一定要孩子的,但他必須要叢京好好的,如果出什麼事,那麼他就是罪人,這一切都是他的錯。
因為太害怕,宋善思過去看的時候喊了聲哥,他才后知后覺抬頭,眼里只有無助和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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