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高位,天生威儀,衙役為之一頓。
但桐城乃慶州的荒野之地,天高皇帝遠,比起太子威儀,他們更怕旁邊這個縣。
“你們誰敢過來!”
薑宛卿一聲厲喝,點燃了火折子,一手從車角落裏拽出一袋東西。
火折子的芒照亮了敞開的袋口,裏麵是蓬鬆潔白的棉花。
“誰再上前一步,我就燒了它!”
棉花這種東西,隻要有一點火星,便能之即燃,本來不及救,這輛馬車便要跟著一起燒著。
火折子上那一小簇火焰映進薑宛卿眼睛裏,風昭然隻覺得的一對眸子裏也亮起了小小火焰,過於明亮,這樣的芒似乎能撕裂外麵漆黑的長夜。
郭茂林倒是毫不慌,臉上甚至還有一笑意:“這……太子妃娘娘若是定要自盡於此,下也攔不住啊。”
“郭大人是不是覺得,若是把孤的命留在桐州,是大功是一件?”
風昭然開口道,“沒錯,孤的七弟自然樂見其,楊太守也正好可以用此邀功,眾人皆大歡喜。但堂堂太子與太子妃,在抵達郭大人轄下第一天便丟了命,郭大人猜一猜,誰要為此負責?誰要給朝堂一個代?誰要為孤抵命?是楊太守,還是慶王?”
郭茂林臉上的笑意僵住,笑不出來了。
在風昭然抵達之前,慶王的手書就已經送到了慶州府。
楊太守特意將他喚去,出示慶王親筆,讓他“好生照料太子殿下”。
桐城乃是慶州極不起眼的小城,郭茂林當了三年縣令,頭一回得到獨自麵見太守的機會,自以為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一時高興過了頭,卻忘了餅有多大,責任就有多大。
給太子吃點苦頭,那是沒有問題,可若是太子死在桐城,他這個縣令怕得要為太子抵命。
風昭然又道:“郭大人平時和楊太守如何?有沒有想過,楊太守為何獨獨將孤給郭大人?其餘姚城、範城以及定城,三城縣令皆為楊太守親族,楊太守應該更加放心才是。”
郭茂林背心沁出了一冷汗。
太子病弱,死在哪一城,哪一城的縣令便要出來給個待,輕則罷,重則抵命,生死難卜。
就在這個時候,風昭然拿帕子掩住,咳嗽了兩聲。
薑宛卿不知他是真的累傷了,還是裝出來的虛弱,一時有點拿不準。
然而就見風昭然看著帕子,長歎了一口氣。
這口氣一歎,薑宛卿立即領悟到了,撲上去握住風昭然手裏的帕子,哭道:“殿下,您怎麼又咳了?您可不能有事啊!!”
說著薑宛卿便向郭茂林道:“郭大人,快快去給殿下尋個大夫來吧!”
郭茂林慌了:“這這這這荒郊野外,上哪裏去尋大夫?”
薑宛卿哭得更兇了,反正夜深天黑,連眼淚都不用出,隻要嚎就行,“殿下,我苦命的殿下,您千萬要支撐住!”
“咳咳……”風昭然虛弱道,“太子妃莫怕,孤自己懂些醫,自有分寸,一時半會兒,還死不了……”
“那那那便再好不過。”郭茂林急忙道,“殿下請好好養病,下告退。”
他慌忙領著人退下,再也不管馬車的事了,生怕再多管一下,太子妃還沒點棉花燒車,風中殘燭的太子就要先蹬而去。
薑宛卿手裏還抓著風昭然的手,此時抬起頭來,兩人的視線撞到一。
薑宛卿的發有些紛,但眸子明亮,臉頰因為緒激而微微泛紅,山野間的冬夜更冷,呼吸間全是白汽,雙異常潤。
風昭然原本沉靜冷淡的眉眼也有了幾分亮,眸子裏甚至蘊著一點春風般的笑意:“五妹妹這把好嗓子,不去唱戲可惜了。”
薑宛卿:“彼此彼此,殿下若是去戲班,早晚定名角。”
兩人忍不住相視一笑。
馬蹄聲忽然去而複返。
薑宛卿的笑容頓時僵住,瞬間繃,不知他們要做什麼。
風昭然看著輕輕搖了搖頭,手反握住的手,將的雙手捂在了手心,半是焐暖,半是安。
不知道為什麼,明知這人靠不住,看著他即便泰山崩於側而麵不改的臉,薑宛卿還是汲取得了一點安和力量,沒那麼張了。
郭茂林沒有來,來的是兩名衙役。
衙役沒有理會馬車的兩人,自顧自手解下了馬匹,將馬匹從車轅上卸了下來。
看來郭茂林雖然被嚇得沒有再打這馬車的主意,腦子倒也沒有全扔地上,還記得讓人過來將馬牽走,以免風昭然與薑宛卿有機會逃離此地。
這一回馬蹄聲徹底消失,再也沒有響起。
荒野寂然,天地無聲,這回是真的隻有他們兩個人了。
作者有話說:
貧窮式同居即將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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