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圖爾不耐煩地在廳中走來走去。他生得虎背熊腰,上穿著其族虎皮, 腰間掛著一長一短兩柄刀。黝黑的臉側刺著象形圖騰刺青, 眼若銅鈴炯炯有神。生了一副兇相, 眼下不耐煩起來,更兇戾無比。
他自然不是一個人獨行,後跟了四個西番武士,皆是一虎皮裝扮。
待客廳佈置典雅, 當中牆壁上懸掛著一副山水畫, 兩側著古時名家流傳下來的書法名作。一側牆壁上懸掛的博古架上以緻玉石和三兩花卉為扮。六扇黃檀屏風曲折相隔, 上繡仕圖。
圖爾和他帶來的四個武士立在廳中, 顯得十分格格不。
「你們家主人咋麼還不來?我這都喝了多茶!」圖爾聲如洪雷, 給人以暴跳之。西番有自己的語言,他說中原話咬字過重, 聲調聽著也彆扭。
「大汗莫急,茶水涼了才不好喝。奴婢再給您沏一壺熱茶, 換一種茶!」胭脂臉上掛著笑,心裡卻突突直跳。
告訴自己沒什麼可怕的, 西番的大汗難道能直接一刀殺了不?可瞧著圖爾的長相, 胭脂就心生畏懼。乖乖,個子還不到圖爾口哩!
「不喝了!」圖爾將手重重放在桌子上,震得桌面茶一陣清脆聲響。
胭脂下嚇了一跳,驚懼地側過臉,和玉鈿對視一眼,眼神流互相打著氣。
玉鈿壯著膽子說:「大汗莫怒, 咱們家主人不在家,已經派人出府送了信,也不知道怎麼的路上耽擱了,要不然等我們爺和夫人回府,改日再登門拜訪?」
圖爾暴躁的用西番話說了句什麼,玉鈿和胭脂也聽不懂,不由心中惴惴。
圖爾轉,和他帶過來的四個武士嘰裡呱啦地說話,都是用西番語。
過了一會兒,圖爾朝胭脂和玉鈿招招手,將們兩個過去。胭脂和玉鈿對視一眼,只好著頭皮走上前去,立在他面前。
「大汗有什麼事兒要吩咐奴婢們?」
圖爾揮了揮手,站在他後的一個武士將畫卷展開,遞到胭脂和玉鈿面前。
這人薩比爾,說起中原話要比圖爾流暢許多。他問:「這畫卷可是你們家失的?」
畫卷中,顧見驪一妃長,角旖旎曳地,正是顧敬元壽宴那一日的穿戴。畫匠技藝高超,寥寥幾筆劃出顧見驪的豔來,又畫出了幾分仙氣。
「這……」胭脂猶豫著開口。
玉鈿目閃爍,忽然搶先胭脂的話,先開口:「回大汗的話,這位人瞧著有些眼。若奴婢沒有看錯,畫中人應當是當年驪族第一人。」
「驪族?」圖爾皺眉,三層抬頭紋疊在一起。驪族這樣的小部落實在太小,小得他一拳頭就能砸穿。若不是中原人而是驪族人不要更方便,他可以隨意搶奪!
圖爾頓時樂了,著畫卷人,眼中出垂涎之。
胭脂頓時明白了玉鈿的意思,在一旁補充:「沒錯,應該是老夫人年輕時的畫像了。」
「老夫人?」圖爾瞪圓了眼睛。
「是。老夫人是我們府上夫人已故的母親。」
「老夫人?年輕的時候?」圖爾拍了拍掛在腰間長刀的刀柄,「已故?」
「是。」胭脂和玉鈿齊齊低頭應著。
圖爾暴躁地用西番話謾駡了幾句,一邊罵著一邊搖頭。他在廳中徘徊了兩圈,最後重重坐在椅子裡。
他今日既然已經來了,定要弄個明白,將人見到了才算!
躲在外面稍遠些的顧見驪,仔細去聽,將廳中的對話聽進耳中。蹙起眉,心中微沉。若說先前完全不知道圖爾為何會登門造訪,可眼下圖爾既然拿了的畫像來尋人,再聯想到圖爾這些年的胡作非為,顧見驪還如何不知這人心裡裝了什麼主意?
季夏悄悄拽了拽顧見驪的袖子,著擔憂地搖頭。
擔憂的豈止是季夏,顧見驪心裡也沒譜。西番之野蠻,圖爾之無禮蠻橫是眾所周知的事。顧見驪不得不擔憂倘若進去相見,圖爾會直接起了歹心。
顧見驪見多了這世間膽橫生的無恥之徒。
想了很多,卻也只是片刻罷了。湊到季夏耳邊小聲吩咐著,季夏連連點頭,一臉的認真。
顧見驪仍舊沒有進去,讓季夏跑了一趟。
圖爾聽見有人推門,臉上一喜立刻站了起來,可是看見出現在眼前的又是個丫鬟,心中的火氣險些不住。他間發出唔嚕的聲響來,鼻息吸了又吸。
季夏按照中原的禮數行了禮,恭敬回話:「大汗,府裡家丁去尋了我們家爺和夫人,只是他們暫且還不能回來。我們五爺說改日去別院登門拜訪。」
薩迪克用手指著季夏,嘰裡呱啦咒駡了一聲。
季夏臉上仍掛著笑,全當沒聽見,著圖爾,繼續說:「若是旁的事兒,我們爺定然立刻回來見大汗。只是他們如今在宮中,實在一時走不開。明日是皇后娘娘親妹子的及笄禮,我們夫人被請去做笄者。我們夫人沒做過笄者,有些規矩不是太懂,所以進宮面見皇后娘娘,跟宮中的老嬤嬤討教討教。」
圖爾聽著聽著,又皺起了眉。他雖然懂中原話,可是涉及到及笄之類並不常用詞彙,他聽不大懂。他轉過頭去,一臉不耐煩地聽薩比爾給他解釋。
「你們中原號稱禮儀之邦,就是這般待客?我就坐在這裡等,等你們主子回來!」圖爾在椅子裡坐下來,拍了拍肚子,「了,弄點好酒好來!」
好一副野蠻的流氓做派。
顧見驪心中憂憂,十分不安。只要圖爾一時不走,這顆心便一時不得安穩。時間變得漫長,走得緩慢。去請顧敬元的長生也是一去不回。
顧見驪曉得父親最近每日都不在家,去一些京中閒散老爺家做客。顯然長生是沒能尋到他。
顧見驪擔心圖爾鬧起來,吵了姬無鏡。
輕手輕腳地走回寢屋,重新添了火盆的炭火,讓屋子裡始終保持著溫暖。
圖爾不僅留在府裡要了大魚大的午飯,還待到暮四合,張要晚飯,並且點了幾道菜。
「夫人!夫人!」綠釵提著子一路飛快跑來,「不好了,那個圖爾往後院來了!您快躲一躲!季夏姐姐在那邊拼力拖延著!」
躲?
顧見驪回頭向床榻上安靜睡著的姬無鏡。
「夫人,長生回來了,可是他是一個人回來的,沒能尋到武賢王……」
顧見驪眸浮,轉瞬間有了決斷,讓綠釵將長生速速喊來。
絕境時敢於拼死反抗。如今又有什麼可怕的?
圖爾握著顧見驪的畫卷大步往後院去。他想像中的家丁阻攔場面並沒有出現,一路暢通無阻,偶爾看見個丫鬟的影子,丫鬟也是急急避開。
圖爾心下詫異。
他帶著四個武士踏進後院院門,向正屋半開的房門。
顧見驪從容地走出門,立在門前,淡定自若地向圖爾,溫聲開口:「剛回府打算換一服去見大汗,怎想大汗竟不顧禮儀規矩,擅闖後院。可是前廳的招待讓大汗不滿意了?」
「是你!就是你!」圖爾指著顧見驪,興地瞪圓了眼睛,哈哈笑著朝顧見驪大步走去,本沒怎麼聽顧見驪的話。
「大汗。」顧見驪高聲,「莫要再逾矩。」
圖爾哈哈大笑,道:「你們皇帝老子都在討好我,你的病男人也不是當年風。你一個小子而已,讓我耽擱了這麼久,已給你了天大的面子!快快跟我走!」
顧見驪向後退了一步,畔掛著淺笑。
圖爾瞬間覺察出不對勁,生生頓住腳步。一聲炸裂,紅煙漫天。
「大汗!」
薩比爾、薩迪克和另外兩個人衝上來,護在圖爾前。
紅煙散去,十二道赤影憑空出現,將五人圍住。
「誰給了你們的狗膽!」圖爾咆哮著。
「大汗,是玄境十二子!」薩比爾低聲說道。
圖爾瞇起眼睛盯著顧見驪,眼中垂涎稍減,多了憤怒。
「這裡是玄鏡門。」顧見驪溫聲細語,語氣淡然。
姬無鏡睡前給了半紅煙。
姬無鏡雖沒說什麼,可是顧見驪知道莫非萬不得已,不能使用。本來也沒打算為了圖爾使用半紅煙,總有別的法子拖著保平安。
可是顧見驪改了主意。
圖爾可以大搖大擺穿過玄鏡門找上門來,所憑藉的也只不過是他為西番君主的份,是西番的強兵壯馬,是此番來京後,姬嵐對他的討好禮待。
姬嵐權空虛,不得不低頭尋求外援。這讓圖爾以為他想要什麼,大姬的皇帝都會討好地送上來,別說只是一個人。更何況,西番之蠻地,子本與奴無不同。
可是想要一個人手中的東西,不僅只有討好一途,還有搶奪。
顧見驪眸中有火浮,開口:「想跟大汗借西番二十萬兵馬一用。」
圖爾暴怒,以西番語謾駡,拔-出長刀,後武士亦握起武。
刀劍影。
既然這搖搖墜的王朝終要破敗,善者擇明主,愚者亡於世。可若無枝可依,不若揭竿而起,自己做那開疆擴土之將。
本無心,是這自己送上門的。
顧見驪看著以蠻力抵抗的圖爾和四武士,輕輕翹起了角。昌帝也好,圖爾也好,都是骨子裡瞧不起子的。
可真要謝謝你們的瞧不起。
顧見驪溫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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