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隔壁忽然一道脆響, 是什麼東西被打碎的聲音,接著傳來煜哥兒的哭聲。
姬巖將錦盒的蓋子合上, 大步往隔壁走去。
孫引蘭抱著煜哥兒輕輕搖晃, 哄著他。
「怎麼了?」姬巖看了一眼打碎的碗,問道。
「也不知道怎麼就摔了……」孫引蘭輕輕拍著煜哥兒。煜哥兒是個很乖的孩子,若不是睡夢中被嚇醒,平日裡並不吵鬧。孫引蘭哄了一會兒,他就乖乖地睡著了。
姬巖在床邊坐下,小心翼翼地了煜哥兒蜷著的小手。他瞧著煜哥兒的神, 隻了一下就鬆了手,擔心將他吵醒。著煜哥兒的時候, 姬巖的目一片和。
孫引蘭將懷裡的煜哥兒放在床裡側,仔細給他蓋好小被子。低了聲音,尋問:「殿下, 明日的事可都計畫好了?」
姬巖點頭:「放心。有右相、臨泗王和廣賢王的支持, 已是十拿九穩。」
孫引蘭蹙眉,猶豫問:「右相和兩位王爺可真心幫殿下?會不會有異心?」
「你且都放心。」
孫引蘭緩緩搖頭, 抬手, 攥住了姬巖的袖子,著他的目裡噙著擔憂。
「我這幾日心跳快得很,總擔心著……」孫引蘭言又止。總覺得將那些不吉利的夢說出來恐惹姬巖厭煩, 掃了他的興,便沒有說了。
姬巖拍了拍的手,道:「馬車都已經準備好了。明日一早, 你抱著煜哥兒先離開安京。」
姬巖這麼說,孫引蘭心裡更擔憂了。
「不過是以防萬一,你且安生等著我去接你們母子。」姬巖將孫引蘭的手放在自己的掌中輕輕拍了拍。他沉了片刻,又說:「引蘭,我們相識的況特殊,牽絆在一起的理由也難堪。不過這一年,風裡雨裡,都一共走過,也讓你跟著我吃了許多苦。若此番失敗,只道咱們夫妻緣淺,我也不要你給我守著,且自珍重護好自己就。若此番事,日後必不相棄,亦不會再讓你風餐宿擔驚怕。」
孫引蘭紅了眼睛,笑笑,說:「有殿下這話,引蘭便也不覺得苦。引蘭在這兒祝殿下得償所願,我和煜哥兒等著殿下來接我們。」
孫引蘭對姬巖沒有,兩個人卻一起經歷了許多。這一刻,孫引蘭忽然決定等此間事了,會努力將自己的心放在姬巖這裡,努力嘗試著與他做一對真正的夫妻。
姬巖起時,孫引蘭忽然握住了他的手。
姬巖立在床側,回頭去看。
孫引蘭下心裡的不安,用笑臉對他,說:「不管明日結果如何,殿下第一要護好自己,完完整整地回來。就算出了紕,天下可以再爭,命卻只有一條,我和煜哥兒……」
「放心,明日萬事俱備不會出任何紕。」姬巖打斷的話,「你陪著煜哥兒先歇著,我去與玄恪吃酒。」
孫引蘭勉強點了點頭,知他是不聽了。
分明是除夕,姬玄恪卻沒有回家,他坐在偏廳裡,獨自飲酒。酒已喝了幾壺,他著酒盞,目落在酒盞上,有些發怔。
「玄恪,當真不回家與家人一起守歲了?」姬巖在桌旁坐下。
姬玄恪收起心神,他放下酒盞,指腹了鬢間,帶著疲意地說:「不回了。」
姬巖自己倒了一盞酒,一飲而盡。
「玄恪啊,其實又不是什麼深仇大恨,不必如此。當時那種況,你家裡人也是得了宮裡的口諭,依從聖意辦事。你家裡雖是宗族,幾代下來,景的確算不得好,又怎敢不依令行事。我知道你是怪他們滿口答應幫你周轉,實則支開你。其實也是怕你夾在中間難做。」
姬玄恪輕歎一聲,道:「剛知曉時的確氣惱。可這一年經歷下來,卻也明白怪不得旁人,隻怪自己的無能無權無能為力,不能護周全。」
他笑,眼角微。
姬巖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回家去看看罷。明日一早趕回來,過了明日,你再也不是無能無權之人,再也不會護不了心的子。」
姬玄恪苦笑。
就算他有了權勢又如何?他心的囡囡早已走遠,再也不需要他護了。姬玄恪又飲一盞酒,烈酒,澆不滅心間苦。
姬玄恪還是依姬巖所言,回了家。姬府上下皆是歡喜,他的母親更是了眼角,又哭又笑。
在子時的竹聲中,姬玄恪遠離人群,獨自立於樹下,指腹反復撚著玉扣,憶起當年柳下相見的景。
玉扣忽然從他指間落,落在青磚路上,碎了。
姬玄恪僵在原地,半晌才緩緩蹲下來。他手,指尖輕,不敢去拾。
翌日一早,姬平蓮早早起來,立在姬節院前的抄手遊廊裡,等候著。
「平蓮!」姬節從房中出來,大步朝姬平蓮走去,「天寒地凍的,這一大早怎麼站在這裡?」
姬平蓮福了福,雙眼含笑,說:「給哥哥道喜,祝哥哥今日一帆風順。」
姬節上下打量了一番姬平蓮,笑著說:「哥哥也給平蓮道個喜。」
「我哪有什麼喜?哥哥說笑了!」
姬節低了聲音:「我這妹妹也到了婚嫁年紀,為兄思來想去。事之後,父親這般大的功勞,我這好妹妹當然是風無限,天下好男兒還不是任妹妹挑?國宴之時,你便挑看著,你看中誰都行!」
姬平蓮嗔道:「哥哥胡說什麼!」
姬節大笑了兩聲,在姬平蓮指責的目中,他收了笑,稍微嚴肅起來,說道:「哥哥沒有與你說笑。大不中留,是該嫁了。」
「不聽哥哥胡說了!」姬平蓮惱地推了哥哥一把,提轉跑開。一口氣跑回了閨房,姬平蓮卻笑了。
「姐姐何事這般歡喜?」姬平鵑問。
姬平蓮不解釋,而是滿臉喜地說:「好妹妹,幫我挑一挑今日宮參宴的宮裝。」
宮宴雖是晚間,宮中卻從一早就忙碌起來。過了午時,文武百、皇親國戚陸續進宮席。
姬嵐立在高,俯瞰整個皇宮。他已得到驛站快馬加鞭呈上來的摺子,得知圖爾正往西番趕,並且跟著顧敬元。這代表什麼不言而喻。追殺襄西公一行無功而返。溫靜姍母子也未能除去。姬巖藏在暗,今日熱鬧的群臣中不知藏了多歹心之徒。
姬嵐拍了拍扶欄,臉上掛著溫潤的淺笑。
真的到了這一天,他心裡竟這般平靜。也是,他經歷了那麼多場博弈才到了今日,早已懼無可懼。
「陛下,臨泗王和廣賢王到了。」小太監悄聲爬上來,細著嗓子稟告。
姬嵐收回思緒,轉往下走去。
姬巖喬裝打扮,是準備裝作右相龍啟明的侍從混宮中。
他乘坐了一頂轎,抄僻靜的小路往右相府中趕去。經過一條沒有人煙的小巷時,轎被攔了下來。
「何事?」姬巖警惕地掀開轎簾,卻在看見姬昭的那一瞬間,臉上立刻了笑。他親自躬下轎,趕至姬無鏡面前。
「姬昭!你居然趕來了!真是太好了。姬嵐下令林軍搜山尋你下落,我著實擔心許久,卻也實在沒有能力幫你。如今看見你完好無損,心中大寬!」
姬無鏡輕笑,道:「命大。」
姬巖這才發現眼前的姬無鏡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午後的散落,傾灑在他的臉上,讓他的理有了一種剔之。人,分明還是那個人,卻又哪裡不一樣了。
姬無鏡側過臉,右手虛握拳抵在前,輕咳了兩聲。
姬巖回過神來,追問:「陛下為何忽然對你手?是為了搶奪夫人還是知曉了你與我之間的計畫?」
「事發突然,我也不太清楚。」姬無鏡裝傻。
姬巖皺眉,道:「姬嵐這個人不是個見起意的,雖說他傾心於夫人,倒也不像是會在眼下關頭劫人的。想來還是知曉了你如今選擇幫我。」
「應該是。」姬無鏡口氣猶豫不確定,「大概是紀敬意那老東西發現了端倪告知了姬嵐,姬嵐這才痛下殺手。」
姬巖道:「暫且不說這個,如今無恙就好!走,咱們一起去右相府中。今日有玄鏡門的助力,更是萬無一失了!對了,你上次說陳河會做姬嵐篡改詔書的人證……」
姬無鏡「唔」了一聲,道:「他可作證,不過旁人與他說無用,等下我與殿下喬裝進宮後,親自去一趟西廠。」
聽得姬無鏡這般說,姬巖心中大悅。不過,他側過臉瞥了姬無鏡一眼,目在姬無鏡比他高了一頭的頭頂上停了一瞬,心裡忽然有了個疑問。就姬無鏡這個長相和量,當真能喬裝侍衛而不被發現?
「我們該出發了。」姬無鏡提醒。
姬巖一怔,驚訝於自己著荒唐的念頭,邀姬無鏡轎,一併往右相府中去。此番心境更是明朗,仿佛眼前已經是大好江山之主。
姬巖道:「你的毒已經積蓄許久,此番又在雪山中了寒。毒醫這人隻研毒不研解藥,研出噬心散這劇毒竟無解藥實在是讓旁人無奈。不過我已央他研究解藥,想必要不了多久就能研究出來。」
「姬昭多謝殿下好意。」姬無鏡道。他一側角輕輕扯起,勾勒出一抹似有似無的淺笑。
誰說解藥只能是治毒之人研究出來?擅長制毒之人未必擅長救人之。姬無鏡從來就沒打算從毒醫那裡拿到解藥。
當初從姬巖這裡借毒醫,托詞演戲給紀敬意這個假眼線看,不過是為了取得姬巖信任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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