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之后，自然是高朋滿座，亟待推杯換盞，聯絡。

顧玉沒想到的是，連老怪也來了，他手里提著一盞燈，懷中抱著一只鵝，樂呵呵道：“沒什麼可送你的，唯一拿得出手的，便是這盞燈了。”

連老怪一手扎燈手藝名揚天下，京都燈陣年年擺設，但能闖過之人寥寥無幾。

顧玉連忙接過燈，笑道：“我不在京都這兩年，可有人拿到了燈魁？”

連老怪搖搖頭：“等你呢，今年一定要來。”

顧玉道：“闖過一次，再去闖就沒什麼意思了。不過我一定會去，我們一起把酒言歡。”

連老怪自然歡迎。

顧玉又低聲問道：“居前輩呢？”

連老怪道：“他那個臭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們不管他，隨他鉆牛角尖去吧。”

顧玉眼中不無失落：“回頭我上門拜訪。”

連老怪笑著道：“嗐，我都怕他拿掃帚把你攆出去，平日里我提起你的名字，他都不讓。”

顧玉笑著道：“解鈴還須系鈴人。”

居子石越是對的名字忌諱，就越是說明這個坎兒他自己邁不過去。

朝中蠅營狗茍之輩太多，花迷人眼，富貴之下是臟污不堪的泥濘。

看著鎮國公府富貴云集，顧玉不想到王家的輝煌，王憲當初沉溺其中，顧玉還覺他輕狂。

可當看到在繁花似錦，烈火烹油的境里，顧玉忽然就理解了，這種眾星捧月的飄飄然，又有幾個人能拒絕的了呢？

富貴迷人眼啊。

顧玉曾經被居子石指著鼻子罵過，或多或留下點兒心結。

一反骨，想起居子石來就犯。

所以顧玉滿心想的都是要將居子石拉下水，好歹給朝堂留下一方干凈的地兒。

好歹在被富貴迷住眼時，有人敢將罵醒。

想完這些，顧玉便對連老怪道：“您請上座，回頭我拜訪居前輩，若他真的拿了掃帚，還得您幫襯一二。”

連老怪道：“哈哈哈，這是自然！”

連老怪雖無品階，但跟顧玉的不淺，很自然地就坐在了丁孝吉旁邊。

二人因為當初沒闖完的燈陣，倒是在顧玉不知道的時候有了。

丁孝吉把目頻頻看向顧玉，似乎有話要說，又知道現在不合時宜，只能暫且忍下。

顧玉知道他想說什麼，這些年明心居士的詩才名京都，發出去的詩集很快被搶購一空，是各個詩社聚會時總要提及的人。

但沒有人知道明心居士是誰，越是瞞，就越是引人好奇。

或真或假的傳聞滿天飛，孫采薇只是安靜躲在自己的明心院里，風弄月。

倒令圍墻外的人抓耳撓腮，顧玉不在，他連鎮國公府的大門都無借口踏。

后來還是松救人于水火，主告知丁孝吉，說孫采薇雖是剌帝賜婚，卻跟顧玉有名無實。

又讓酈若從中牽線，二人這才重新有了書信往。

哪怕如此，畢竟是上司的側妻，丁孝吉從來不敢逾越雷池一步，孫采薇也是一個悶葫蘆，堅持等著顧玉回來理此事。

外面的同僚敬酒都敬完了，虛假意也好，深義重也好，顧玉在微醺時離開。

到了院，里面都是自己人，顧玉才算是卸下所有心防，暢快痛飲。

酈若和莫哲彥不知什麼時候就在一起了，二人經常吵吵鬧鬧，總沒個安生時候。

可在顧玉看來，他們所有吵鬧都不過是打罵俏。

孫采薇不喝酒，但季妙仙不管事，就得擔起責任，忙著給大家添酒，照顧這紛紛的一大家子。

顧玉對孫采薇道：“等忙過今日，便給你寫個和離書，將府的玉牒撤了，若丁孝吉誠心娶你，你又愿意，便把鎮國公府當娘家，我親自給你們辦，也是一段佳話。”

孫采薇一雙含眼，看著顧玉，愣了幾息，也不知在想什麼。

顧玉垂下眼簾，道：“當然，若你不愿意...”

孫采薇很快喝了今天的第一口酒，溫聲道：“妾愿意，多謝...夫君。”

顧玉松了一口氣。

看得孫采薇微微一笑。

時的救贖與痛苦，年時的執念與失，在聽到這話時，忽然就放下了。

不是自己的果然不能強求，不過從心里激顧玉，是顧玉將從深淵中拉了出來，是鎮國公府給了容之。

嵐煙耳力靈敏，聽到顧玉跟孫采薇的談話，小聲對顧玉說：“妾想要一封放妾書。”

嵐煙的主子是君澤，明知這兩個人有一，自己還不得識趣一點兒？

顧玉欣然應允，然后看向酈若，道：“也有你的。”

酈若還沒說什麼，莫哲彥便道：“鎮國公大氣！小弟我以后為你馬首是瞻！”

酈若卻是狠狠瞪了莫哲彥一眼：“我不要！”

莫哲彥道：“姑，你干嘛不要啊，你不想跟我親嗎？”

酈若當即道：“呸，誰要嫁給你，凈往自己臉上金。”

然后酈若看著顧玉道：“有了放妾書，我就跟你徹底沒了關系，也不能理直氣壯待在鎮國公府了。”

顧玉知道跟莫哲彥總是不消停，常把莫府弄得飛狗跳，然后酈若賭氣回來，過不了幾天，莫哲彥再上門，對酈若喊“姑”賠罪。

顧玉笑道：“鎮國公府永遠是你的家。”

酈若執拗道：“那我也不要。”

就這麼幾句，莫哲彥又開始跟酈若拌。

他們吵著，王樂游也帶著松郡主來了。

顧玉不在京都這兩年里，王樂游已經為郡馬，二人還是被帝賜婚的佳偶。

顧玉也從跟京都來往的書信中得知，松雖然了親，卻還是老樣子，時不時就要到暢春園里聽戲，看看俊俏小生。

郡馬每每下了職，還要去暢春園“捉人”。

玩歸玩鬧歸鬧，松跳，但是在招攬兵的事上毫不含糊。

松搞出來的娘子軍也頗有意思，雖然遠沒有吹牛說出來的十萬人之多，但這兩年從各方拼拼湊湊，還是湊來了八千多人。

帝很給面子，率先借調五百人充神鷹衛，剩下的又安排在城防營和軍那里。

松平日里帶著娘子軍在京郊練，往往王樂游帶著城防衛在一邊，就在另一邊。

此時看到顧玉，松也沒有之前橫眉冷眼之舉，跟玄芝一起，鬧著要給顧玉灌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