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桶里的水已是半冷,覺到后背那截指尖傳來的溫熱細膩,謝征整個肩背的都不自覺絞,搭在浴桶邊緣的手,手背淡青的經絡凸起。
腦仁兒在酒的作用下依舊脹痛,他聽出聲音里的啞意,勉強維持著清醒答道:“不疼的。”
樊長玉指腹沿著他后背那道刀疤往下,垂眸看著那幾近半寸寬的的疤痕,說:“現在自是不疼了,沒結痂的時候呢?”
謝征眼微垂,燭火將他濃黑的睫羽鍍上一層淡淡的暖,恍惚間他臉部廓的線條都跟著和了幾分。
他似陷在了什麼思緒里,長睫在眼瞼覆下一道影,只說:“沒結痂時也不疼。”
樊長玉只覺心口堵了一團棉花似的,乎乎的,仰起頭眨了眨眼,退涌上眼眶的意,不忍再視他鞭痕瘡痍的后背,扭頭看向別,嗓間喑啞滾出兩字:“騙子。”
恨聲道:“你把自己折騰這個樣子,就不怕死在戰場上?你不是還要找魏嚴報仇嗎?你就是這麼去復仇的?”
謝征沉默了一會兒,才緩緩道:“那些傷在上作疼,我才知道自己還活著。”
樊長玉微怔。
他嗓音低而啞,淺笑了聲:“你拖著一傷從崇州追來找我,看著你坐在馬背上哭時,我就想,管他什麼仇,老子不在乎了,你別哭了好不好?可我姓謝,我爹是謝臨山,我連他樣貌都記不太清了,卻還記得他被開膛后用針線勉強起來的腹,記得他上那六十七道箭孔的形狀……”
“我死了,或許就能心安理得的跟你在一起了,但只要我還活著,就不能再跟你有一分一毫的瓜葛。”
再聽他說起謝將軍的死,樊長玉也覺心口酸又刺疼。
哽聲道:“我沒怪你,當日我沒怪你……”
謝將軍的慘死,連一個外人聽了都悲慟難忍,何況他這個為人子的。
朱有常都曾覺得爹是叛徒,更何況從未同父親接過的謝征,沒法在毫無證據的形下,向他證明自己父親的清白。
哪怕到了現在,再回想起當日的形,樊長玉依然只有滿心的窒痛和無力。
謝征抬手替拭去眼眶滾落的晶瑩,不知是醉著,還是清醒的,只低聲呢喃一句:“怎麼又哭了?”
他指腹挲著臉頰,半醉的幽沉黑眸里倒映著和半截燭影,“那些日子里,你也總是在我夢里哭,一開始我以為,只要余生都不再見你,我總能放下的。”
“可哪怕竭力不去打探跟你有關的任何消息了,你還是在夢里讓我不得安寧。”
“有時前一瞬還在臨安鎮上,你笑著喚我一聲,下一息你便著嫁,要嫁與旁人了,那人俊秀斯文,似乎是個書生,喜堂里拜天地的呼聲刺得我耳疼,你蒙著蓋頭同他拜下去,半截角彎彎,很歡喜的模樣……”
他有些說不下去了,醉后氤氳的眸里也陡然冷戾驚人,挲著面頰的指腹力道加大,語氣卻是狠厲中著一分委屈的:“你總是知道怎麼折磨我,的那些傷算什麼?不及在夢里見到你同旁人親時的半分心絞……我恨不能把那人剁一灘碎,醒來看到床帳,怒意尚難消,但又很歡喜。”
“我才知道,我是見不得你嫁給旁人的,還好,一切都來得及。”
哪怕已被酒蠶食了大部分理智,他還是打住了最后一句話。
若嫁了,他滅對方全族也會把奪回來!再把敢娶的人剁碎喂狗!
是他的!只能是他的!
敢肖想的人,都該死!
那些從骨子里出的戾和扭曲,像是他心底的最后一道閥門,無論何時他都警戒著。他自己尚厭惡不及,不能讓知曉。
若知曉了,必然也會避他如洪水猛……
樊長玉臉頰被謝征糲的拇指挲得生疼,但沒躲,聽他說起分開后在康城的總總,心中也意難消。
越是了解這個人,才越是明白當日的抉擇對他而言有多艱難。
攥住謝征幫自己拭淚的那只手,用力自己臉頰,碎著融融燭的一雙淚眼堅定地看著他,啞聲道:“謝征,往后我們都好好地在一起,你也不許再作踐自己的。”
盈滿彩的一雙眸子一瞬不瞬地盯著人看時,整個世界似乎都失去了,只剩眼底那一抹清亮溫暖的,像是冬日午后的暖,曬得檐瓦上墜著的冰棱都慢慢化開。
謝征迎著那雙眸子微怔地看了好一會兒,才輕面頰說:“不是作踐。”
樊長玉想起他背后那些錯的疤痕還是覺著難過,道:“你后背都那樣了,還不是作踐?”
“謝氏族規,凡有大過者,笞一百零八鞭,罪可消。了那一八零八鞭,我就能名正言順地來找你了,將來也能三六聘娶你回謝家。”
樊長玉眼皮一,哪怕竭力克制著,一滴清淚還是從眼眶滾落,掉進了浴桶中,激起一圈圈漣漪。
無怪他在盧城慶功宴后,同自己說,不在乎了姓樊還是姓孟了,原來他早已用這樣的方式去贖過了。
以手覆在眼前,微揚起頭,還是掩不住間的哽音:“你讓我拿你怎麼辦?”
謝征不知是不是醉的,眼眶竟也有幾紅意,嗓音啞沉:“我想聘孟氏長玉為妻,你應嗎?”
口的酸漲更甚,卻又沒有一個發泄口。
樊長玉只覺那酸都漲到鼻尖了,盯著一頭黑發盡,俊如妖的男人,認真道:“你娶,我就嫁。”
謝征漆黑的眸子就這麼一瞬不瞬地鎖著:“不后悔了?”
樊長玉迎著他的視線問:“剛說完的話你就想反悔?”
瞪著他,語氣里帶著幾分挑釁。
謝征沒說話。
腦后扣上一只大手,樊長玉被迫俯低了子,隨即就被奪走了呼吸。
謝征喝了很多酒,他撬開齒關時,醇厚的酒味在齒間蔓延開,樊長玉覺得跟自己喝酒后的覺不太一樣。
他吻得很兇,吮得舌都有些木木地疼了,才松開。
樊長玉半撐在浴桶邊緣,只剩氣的份。
臉因為呼吸不順被憋得有些紅,杏子般的眼里也有些水瀲滟。
前的襟被水濡得差不多了,已經能看到束帶勒的廓。
謝征呼吸一窒,眼底的暗更重。
冰冷的空氣里似燃了一把火,燒得他四肢百骸涌的都滋滋作響。
他倏地起,長一邁便出了浴桶,把人抱起放到一旁的桌子上,低頭看一眼樊長玉被吻得微腫的,再次覆了上去,眼底的暗似要把眼前人整個兒吞噬掉。
樊長玉后背撞上條桌后的屏風,剛溢出一聲悶哼,呼吸就又被奪走了。
眼底滿是不馴,試圖扳回一局,奈何被對方鉗制得死死的,到后面整個人都有些暈乎,前傳來一片涼意,束帶松開時,下意識抱住了謝征的頭。
他沾的長發著溫潤的,冰冷的涼意帶起陣陣戰栗,讓樊長玉雙肩不自覺往里。
他像是嚴冬臘月里荒原上久了的狼,突然得到了一塊,囫圇間都不知從哪兒下口。
作也實在算不得溫,甚至克制不住地有些魯。
樊長玉微微蹙眉,細細地了一口氣,輕拍了一下他實的肩膀,語氣微又帶了幾分意:“你……輕點。”
上次他從薊州離開的那晚,就咬腫了,接連幾天都沒敢纏束帶。
謝征輕輕吻了吻,終于松了口,抬起頭時,眼底已是一片猩紅,頸上的青筋都繃起了一條,瞧著有些嚇人。
他呼吸滾燙得像是著了火,嗓音卻還是平穩的,只是喑啞得厲害:“不怕?”
樊長玉映著燭的眸底一片溫,著些許林間晨霧似的水汽,像是藏了清晨的第一抹晨曦在眼中,溫暖又明,反問他:“怕什麼?”
謝征忍不住又扣住下顎吻,許久之后才抵著額頭,猩紅著眼近乎自暴自棄地道:“你決定要嫁的,可不是個什麼好人。”
樊長玉手了他的臉,說:“我有眼睛,你是個什麼樣的人,我辨得清。”
謝征狠佞道:“我若故意在你跟前裝的呢?”
樊長玉聽著他這些莫名的話,明眸微抬,故意道:“那……我再考慮考慮?”
在肩頭的那雙大手倏收,力道大得像是要碎肩胛骨,謝征有些戾地開口:“晚了。”
他眼底帶著決絕和一狠意,平靜的神底下藏著他自己也不曾知曉的破碎和嘲意:“樊長玉,你這輩子,只能跟我這麼個混賬東西綁在一起了。”
樊長玉原本只是想逗逗他,聽他這樣說自己,心底不由又泛起了一疼意。
怎麼會不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探在他頰邊落下一吻,說:“那就綁在一起吧。都說好人命不長,你要是個壞人,我興許還能高興些。”最近轉碼嚴重,讓我們更有力,更新更快,麻煩你小手退出閱讀模式。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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