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這太行了,沒看出來四眼你辦事有一套的啊。」卓力拍著劉子的肩膀喜笑開。
劉子淡淡一笑,沒說什麼。
「對了四眼,你現在哪個廠上班?」卓力這才想起來問劉子。
「我在至誠花園上班,做業管理。」
「至誠集團下屬的啊,那可是大公司,雖然是私企,比我們國企規模還大呢,你在裡面做什麼?」
「我做保安,手下管著幾個人。」
卓力一拍大:「哈哈,四眼,就你這小樣還當保安,聽說至誠花園的保安最孬種,天被人家揍得半死,是不是就是你啊,哈哈哈。」
看到初中同學笑的眼淚都出來了,劉子也不氣惱,反而找到一點小時候的覺了,那時候卓力和自己是同位,別的同學欺負自己的時候,總是這個壯的小胖子出來幫自己,這份,自己會記一輩子。
卓力終於笑夠了,說:「說起來咱們還是同行呢,你是保安小頭目,我是保衛科幹事,兼廠民兵連長,怎麼樣,銜比你大吧?」
晨機械廠原來的行政級別很高,隸屬於國防部門的時候,廠長都開總後勤部牌照的汽車,甲字打頭的,即便後來劃歸地方,也是廳局級待遇,廠里有一個民兵高炮團的編製,廠長擔任團長,下面還有營連排的編製。
廠子最興旺的時候,民兵全部拉出來練,解放牌大卡車後面拉著四聯裝14.5高機槍,雙37高炮,一百毫米重型高炮,上面用樹葉子做著偽裝,工人們帶著安全帽,穿著帆布工作服,背著六三式全自,解放牌的車頭上和邊三的鬥上架著班用機槍,牛到不行啊。
現在是徹底完蛋了,偌大個廠子茅草叢生,野貓遍地,保衛科就這幾個人了,還什麼民兵連長,想想都覺得可笑。
卓力心裡何嘗不懂這些啊,劉子看到,他暢快笑過的眼睛里竟然有晶瑩閃爍,卓力流淚了。
「廠子垮了,我捨不得走,我替我們家老爺子守著他戰鬥、工作過的地方,我心裡還有一線希,有一天,咱們晨廠還能象以前那樣,風無限,咱們晨廠的工人,找對象是最容易的,咱們晨廠的禮堂,是全市最好的,咱們晨廠的……」
說著說著,卓力有些哽咽,說不下去了。
劉子拍拍他的肩膀:「老同學,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因為咱們都在努力,對了,晚上你有空麼,鄧雲峰約了我吃飯,一起去吧。」
「老鄧哥,是電工組的啊,上個月才讓他下崗,我和他關係不錯,行,我去。」
「好,把你的手機號給我。」
……
中午劉子去和王志軍他們吃飯,酒店選在江濱大道上的香樟酒家,價格適中,菜味地道,五六個兄弟,外加賣自卸王的銷售經理一伙人,吃了兩千多塊錢的,現在工程機械的銷售也很火暴,往往是一車難求,好在劉哥名聲在外,一餐飯之後,大家就稱兄道弟了,保證明天就把車發來。
午飯後,一幫人走在燦爛的濱江大道上,一邊煙一邊剔牙,貝小帥說:「哥,我已經放話出去了,今天上午在咱們地盤上幹活的,限令今晚必須出來,晚一天就剁手,你放心好了。」
劉子說:「剁手這個辦法好,不過太腥了,打折就行,以後如法炮製,凡是在這一帶小小的,哪只手乾的活,打折哪只手,就這麼著。」
大家各自去忙,劉子回辦公室午休,其實就是躺在會議室里看電視,江北新聞二臺正在播報通新聞,這是一個電視臺和警支隊合辦的普法類節目,屬於相對冷門的節目,讓劉子驚訝的是節目主持人竟然是以前採訪過自己的江雪晴,江大主播竟然被發配來主持這種冷門節目,怪不得好久沒在電視上見過了。
更驚訝的還在後面,今天這個節目的容竟然是昨夜外環路上大飆車的事件,電視畫面里是一輛輛滿傷痕的豪華跑車被拖上卡車,黎明的寒風中,衫單薄的江雪晴講解著事故發生的原因和經過,據說,這些車都隸屬於本市一個車友會,他們經常深夜在外環路上酒後飆車,以此為樂,今天因為車速過快導致不幸發生,不幸中的萬幸是沒有人死亡,在此告誡廣大司機朋友,一定不要存在僥倖心理,酒後超速駕車,警部門對這種行為一定是一查到底的。
個把月沒見,昔日的jbtv第一主播消瘦了許多,神也遠不如當初那麼神了,眉宇間有些愁緒,說起來劉子還想找問問呢,怎麼當初採訪自己的段子一直沒播啊。
下午四點鐘的時候,卓力打電話來通知,說賣廢鐵的事已經安排好了,讓他帶車來拉,別忘了拿一條煙過來。
劉子馬上給玄子打電話,十分鐘后,玄子的拖車就載著劉子開到了晨機械廠大門口,門衛已經接到卓力的通知,立刻放行,兩人來到保衛科,卓力領著他們上二樓找固定資產清理辦公室,裡面坐著幾個無所事事的中年人,正在吹牛打屁看報紙,劉子按照卓力的示意將一條紅南京放到其中一人的面前,那人不聲的將報紙裹著的煙掃進屜里,提筆刷刷寫了一張條子,讓劉子去財務錢。
財務室在三樓,裝著防盜門,裡面有幾個老娘們在打聊天,收了劉子五十塊錢,然後在收據上蓋了章還給他。
再將條子給剛才開單子的男人,那人已經上了紅南京,正和卓力談的開心,見劉子回來,便熱的招呼他坐下喝茶,自然有工人幫著將賣掉的廢鐵搬上拖車。
劉子在辦公室喝茶,玄子指揮著幾個工人去搬邊三,當他看到茅草叢裡的長江750時,眼睛都快瞪出來了,但玄子到底是玄子,不聲,和幾個工人合力將報廢邊三搬了上來,輕輕著飽經風雨的子,低聲贊了一句:「我!稀罕啊!」
辦公室里,劉子已經知道這位負責清理運輸車輛的科員姓丁,便熱的稱他為丁科長,晨機械廠原來有個車隊,廠子資不抵債的時候就抵押出去了,現在整個廠子還剩下幾輛轎車和卡車,是領導們跑事用的,所以老丁平時也閑的難,好不容易到一個願意撿破爛的劉子,還不儘力的推薦一下廠里的存貨。
「我說,小劉,你要是喜歡玩這些有年頭的老車的話,我倒有個建議,廠部車庫裡有一輛報廢的老爺車,正準備送到廢品收購站呢,你可以去看看,喜歡的話,我幫你說說,盡量花點錢給弄下來。」
「是什麼老爺車?」劉子頗興趣的問。
「上個世紀六十年代的時候,咱們廠負責對口援建阿爾尼亞的地拉那機械廠,阿爾尼亞的領導人,霍查、謝胡他們都來過咱們廠視察,為了接待他們,中央特批了一輛紅旗轎車,用了二十多年也差不多報廢了,自打八十年代以後就擱在車庫裡了,現在不知道灰多厚了,正巧廠長想把車庫那一片地方騰出來給人家當倉庫,這些破車都得理掉,與其賣廢鐵不如給你了,隨便意思意思,我能代過去就行。」
劉子聽的骨悚然,這幫敗家子簡直是暴殄天啊,但他表面上依然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丁科長,這樣吧,我先看看,要是還行我就要,要是實在不像樣子了,那就算了吧。」
「好好好,咱們這就去。」老丁拿了鑰匙領著劉子去看車,一出門正遇見兩眼放的玄子,劉子一把拉住他,用眼神制止了他的衝,一行人向車庫走去。
老車庫已經被半人高的雜草掩蓋住,打開銹跡斑斑的大鎖,推開吱吱呀呀的鐵門,拉亮了電燈,灰黃的燈下,一輛積滿了灰塵的大紅旗靜靜地停在車庫裡,四個子已經癟了,風擋玻璃上全是灰,看不見裡面,車頭上是一面迎風飄揚的有機玻璃質地的大紅旗,如同劈驚斬lang的戰艦一般。
劉子捧著下品頭論足:「哎呀,太老了,東西都丟的差不多了,嘖嘖,這要弄回去也不好收拾啊。」
那邊玄子都快急死了,心說劉哥你也太沉得住氣了,這可是寶貝啊。
老丁也是個老油條了,深知真買家才會嫌好道歹,他呵呵一笑說:「這車其實好好的,稍微弄弄就能開,除了油耗大點沒啥病,就連行駛證都齊備著呢,你真想要的話,比廢品站多一點就行,你是卓力的朋友,我也不坑你,三千塊,行就拉走,不行就再說吧。」
「三千太貴,兩千吧。」
「兩千八」
「兩千五」
「!」
劉子當場點了兩千五百塊錢給老丁,那邊老丁和卓力屁顛屁顛去辦手續,這邊玄子已經撲了上去,趴在汽車上驚嘆道:「我的天啊,這可是真正的大紅旗,ca770豪華三排座啊,當年只有中央領導和外國元首才能坐啊,我做夢都想要一輛啊。」
車窗,又是嘖嘖稱奇:「你瞧,懷檔,蒙布的沙發椅,哎呦喂,老味兒太足了,我太喜歡了!」
看他這副癡迷的樣子,劉子說:「那好辦,這車哥送你了。」
玄子一個虎撲食上來:「劉哥,你就是我親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