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這樣直白挑釁的背後，是有恃無恐。

大魏剛剛平定葛賊之，朝中人心不穩，南疆趁機坐大，對中原虎視眈眈，而此時若是再與匈奴戰，便是兩線作戰。太傅大人雖然從不畏戰，但是這種牽萬千大魏百姓的作死魯莽卻是萬萬使不得。

本來昏君的兒在他看來就是一群無用的廢，白白送出去換來暫時的和平也算是這麼多年的錦玉食後唯一能做的貢獻了。可是因爲龍珠子的關係，讓太傅對著那個水汪汪的公主才生出了一難得的憐憫。可是這點子憐憫在國家大計的面前又是不值一提的。

與其說他不忍邵而為難，倒不如說他是不想看到佳人臉上的不快之。

果然，聶清麟聽完回答後便是沉默不語。太傅手取了榻邊小桌上放的帕子，一邊輕輕拭著額角的微汗一邊說：「一會果兒就不要回宮了，本侯會親自跟那邵公主曉以利害，看那邵也是個明曉事理的，讓知道裡麵的厲害關係後，也免了你姐妹爲難的尷尬。」

聶清麟卻是搖了搖頭：「八皇姐是個天生膽兒小的，太傅去說只怕會讓皇姐害怕，還是讓本宮去慢慢地開解吧……」

等穿好服從書房裡出來，已經是傍晚時分。回到雛宮時，膳房已經得了阮公公的通知，先永安公主一步把膳食俱已經準備好了。

因爲是晚膳，不宜太過油膩，幾樣小蒸籠的點心甚是可，碧梗粥的味道也是清香無比，因爲放了□□糖熬好，甜甜的倒是很對兩位公主的胃口，就連那魚餃也是選用了質細膩的鰻搭配了蝦茸又用梅梨調餡，薄薄一層包裹住，也沒有過油去炸，只是蒸了。

這種南方風味十足的小食，咬一口便是覺得鮮舒爽。

可聶清麟心裡存著事，吃的不多，倒是邵公主胃口大開，將一小籠的魚餃盡數吃了，待到吃到最後一個時，才猛然警醒，急急地止了象牙箸。這幾日回了宮門時，也許是在北寒之地苦熬太久，許久沒有食用到宮中緻可口的飲食，每次用膳時都是食量大開，一時控制不住差點忘了宮中的禮節，在妹妹的面前將杯盤吃淨，真是失禮得很……

聶清麟倒是將皇姐的疑慮看在眼底，微微笑了笑，將那最後一個魚餃放到了八公主的碗裡：「此間只有你我姐妹，為何還要講究那些個繁瑣禮節？在小事上也這麼拘束著自己，豈不是要憋悶死了？」

邵公主聽了妹妹的話，地一笑，可是抬眼去看妹妹時，又急急地低下頭，悶頭去吃那碗裡的魚餃。

在下午的時候，阮公公來傳要召見公主，一頂轎便是將人抬走了，等到永安妹妹回來時卻已經是日暮西垂時了，那張小臉上的胭脂盡退，發鬢也是重新梳理過的，滿臉都是心事沉沉、鬱鬱寡歡，由得不去想那閻王太傅究竟是傳了妹妹去做甚麼。

方才抬頭時，又一眼瞟到妹妹衫靠近鎖骨的地方有一枚猩紅的印子。也是經歷過那些男之的，自然識得那到底是什麼，只道自己是命苦的，卻不曾想留在這宮裡的也是一樣的著難以言表的屈辱……想到這眼圈一紅，幾顆晶瑩的淚珠子便全掉到了甜甜的碧梗粥裡，平添了幾的酸楚。

見邵突然落淚，聶清麟連忙揮手讓左右伺候的宮人退下，拉著邵的手說道：「姐姐這是怎麼了？好好的吃著飯，怎麼就紅了眼兒？」

邵趕用手帕了眼，暗道自己好生不懂事，怎麼能在妹妹面前這般的垂淚？想到這強自收了眼淚，對著永安公主安道：「妹妹以前在山門自然是活得清淨，如今太傅強勢就算是聖上也且得忍讓著，你爲公主又是宮中無什麼依靠的，只能是打起十二分的神，管它什麼境自然是有應對的法子，那太傅不守禮節，但好在長得樣子還算是眼，妹妹也只當風花雪月一場，以後與那太傅作罷，便是求了皇上再許配一門好駙馬，才不枉費這爲大魏公主一場，只許得他們三宮六院，卻是不許我們換個年輕溫的夫婿不……」

聶清麟看著皇姐頂著兩個兔子的紅眼圈，卻說出這般大膽的來，一個沒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了。這個八皇姐倒是有趣，竟然將自己當初在和親辭行時，以皇帝份衝著皇姐說過的那番話，變了變模樣又是盡數歸還給了自己。

可嘆這世間經歷種種酸楚才是最大的磨石，生生便是人變了模樣。當初皇姐聽了自己那番話後，驚慌不已，只差是手掩住了皇上的。可如今那個當初一意用死來換取貞潔名頭，循規蹈矩的姐姐卻是這般正經地來開導自己廣納麵首了。

邵說完其實也是渾不自在，因爲非得已，才突然想起了當初小皇帝對自己說的那些開導一下自己的這位皇妹，可是到底不是自己的風格。說完再看妹妹竊笑的樣子，頓時小臉兒一直紅到了脖頸那，便是急急說道：「這也是皇上當初勸導姐姐的，初時皇姐聽著也是覺得荒謬不看，可是真是在了蠻荒之地，又是了那些個不足言道的遭遇，卻是皇上的這番話讓皇姐一直苦苦撐到了最後，聖上說『只要堅持便是終有回來，在母妃的牌位前一表孝心的時候』，皇姐就是始終在心裡默念著這一句，終是在有生之年回來了不是？」

聶清麟慢慢地收住了臉上的笑意，只覺得接下來的話如鯁在，看著八皇姐那猶如新生，散發著淡淡彩的臉，讓重回北地的話，卻是打死也再說不出來的。

若是皇姐第一次去，是因為自己的話而存著希苦苦支撐；那這再一次回去……豈不是斷了所有的念想，便是要活活地死嗎？

就在姐妹各懷心事時，突然一陣含怒意的男聲在門口的卷簾響起：

「八公主原來竟是這般的，善於替他人著想，本侯倒是放心了，想必接下來的事八公主也是識得大的，倒是省了

彼此的費神！」卻見太傅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那裡，英俊的臉上是抑不住的怒。

邵公主想起自己方才那句「太傅不守禮節，但好在長得樣子還算是眼」，又攛掇著皇妹只當是風花雪月一場，再看看太傅那要殺人的臉，真真是嚇得魂飛魄散，子一便是要從椅子上癱倒在地。

聶清麟連忙是扶住了泥一樣的姐姐，心裡暗道：太傅大人的主業是聽牆的不？兩次姐妹談心時，都是平地一聲雷地從天上掉下個黑臉太傅，好人也是要被他嚇死的，何況是膽小如鼠的皇姐？

可是看那太傅生氣的樣子倒是不好阻攔，只能假作不知地對著太傅說道：「太傅下午本宮去與皇上兄妹二人在書房中學習□□的宮訓，在旁邊殷勤督導聖上與本宮，定是疲累得很，這碧梗粥倒是補氣養的好，待本宮單嬤嬤盛一碗來，太傅吃了再說話會更有些神。」

這番話便是變相地駁斥了邵公主私下裡的揣測，給那定國侯爲人師表道貌岸然的面，也算是解了皇姐的焦困。

太傅自然知道這龍珠子打的是什麼樣的掩護，可是這裡鬱氣真是憤憤難平。想他衛冷侯從年時便是容貌出塵，傾心的子趨之若鶩，卻是有哪個敢像談論兔館的下賤相公一般消遣於他！這個邵倒是吃了豹膽，攛掇著親妹玩玩兒就好！當真是這大魏皇宮裡的公主都不讀《戒》嗎？

聶清麟手腳輕快，扶正了姐姐後，便是接過了單嬤嬤遞過來的瓷碗，試了試溫度，便是親自送到太傅的面前：「太傅快些吃吧，有什麼用完膳再說可好？本宮可是得很呢！」

衛侯爺本是擔心這果兒難做，終是不放心，想著過來替解一解圍，卻是沒想到會聽到這些，可這分明又是聶清麟先前對著那八公主灌輸的大逆不道之言。

他突然想起這一節：如若在澧縣他遇險回不來了，這個龍珠子只怕是眼淚都是不會掉一滴，便是與那葛狗兒了房去領略年輕的了！

生平第一次如此誠心地對待子，換來的卻是這般不堪？想到這裡，火氣頓時製不住，手裡的那碗粥自然是狠狠地摔在地上，粥飛濺，聲音響脆！

邵白著臉兒再也是支撐不住，哼了一聲便是徹底暈了過去，斜斜倒在一旁單嬤嬤的懷裡。聶清麟見姐姐暈了，心裡自然是焦急，可是又不能衝著太傅發難，便只是低低說道：「一個沒有見識的深宮子，太傅何苦怒與一般見識，若是真嚇出個病來，匈奴那邊也是不好代不是？」

可是太傅卻是一把攥住了的手，目沉，也不管那昏過去的貨，也不讓侍從跟著，便是將聶清麟拉出了雛宮。

「太傅走慢些，這是要帶本宮去哪？」聶清麟被拽得有些趔趄，便是急急說道。聽聞所言，太傅倒是微微放慢了些速度，可是依然健步如飛地向宮中的宗廟走去。

進了宗祠後，太傅指了指桌上的牌位道：「公主的心思若海，臣突然發現有些猜測不，以前公主曾說「不」二字，臣自當公主年，不通字，現在你我早已在床榻上歡度幾許，倒是請公主在這宗祠裡說句落地的話，在公主的心中，是否將臣當夫君一般慕？」

聶清麟心知太傅依然介懷著皇姐方才的那番，按理該說些的讓太傅消散火氣，可是抬眼向太傅時，突然想起那天白日裡這張俊臉被乞珂公主親吻的形……這便是世間男子的劣，道是子都要他，如同搜羅珍寶一般盡歸於後宮中，卻是一一毫都是不能外流……」

當下半垂下眼皮，低低說道：「永安心知自己生在皇家，命運便是水中浮萍，幸得太傅垂，本是該早早夭折之人竟能茍活到了現在，永安心知『恩』二字，從來不曾記恨於太傅，不然也不會在澧縣的淨房裡留下提醒之言。太傅生死不明那幾日，永安也是寢食難安，一心掛念……」

聽到這，衛冷侯只覺得心裡火氣漸漸下，想著果兒爲他垂淚的樣子不由得心裡一暖。

接下又聽著聶清麟接著道：「當時清麟便是立下了誓言，對太傅的真心無以爲報，但願來世做一對兄妹，定當結草銜環，盡心侍奉兄長……」

這一句便是把剛要涌到角的笑意狠狠地凍結住了，眼緩緩地瞇了起來，上去一把死死地攥住了公主的胳膊，過了半晌才咬牙切齒道：「你當我是你兄長？」

聶清麟被抓得痛，便是強自忍耐著說：「清麟自小便失了雙胞兄長，與其他的皇兄也皆是淺，只是與太傅相時，總覺得太傅沉穩有擔當，從不刁難……弱質流，便是有兄長般的心安。更何況太傅吩咐看的《戒》中也是殷殷教導子只當服侍夫君有禮守節，不能生那刁妒之，對待其他的侍妾也有那豁然的大度。

恕清麟愚鈍，試著認真揣了下，便是有些豁然開朗：夫妻之當真不就是兄妹之嗎！一家子人--夫君、正妻、侍妾便是如兄弟姐妹在一起其樂融融相。做妹妹的，看見哥哥廣納嫂嫂，開枝散葉，自然才能如《戒》裡教導一般發自心的喜悅呢！」

衛冷侯只覺得雙手都要被這眼前的大魏帝姬永安公主氣得在不停地抖了，語氣森道：「好你個聶清麟！長得這一口伶牙俐齒俱是來氣本侯的！好……好，既然存著這樣盡心侍奉的心思，倒是要好好盡一盡好妹妹的誼，打今兒起，便是跟本侯了府，去伺候你那幾個嫂嫂去！」

聶清麟心裡暗自惱了自己，最近與這太傅說話，那話也不知怎麼的便是棒一般，也不彎一彎便是直直地出來了，這下子倒好，當著聶氏先祖們說出了這肺腑之言，卻是要被個忤逆的臣子拖拽回府去當奴婢了，也不知先祖在上，是否睜開眼兒瞧一瞧，倒是保佑下這大魏的正統玄孫才好啊！

那衛冷侯也是個雷厲風行的，這邊認

了個真意切的妹子，便是要拖拽進府裡給嫂嫂們過一過眼。聶清麟哪裡肯幹，若是真進了府裡，那便是真一侯門深似海了，便是一手把著宗祠的大門，裡低喊：「太傅，永安知錯了，府裡嫂嫂甚多，永安弱伺候不過來，還請太傅憐惜……」

太傅擰著眉扯著的一隻手便是往門外拽：「看你是哪裡認錯了，依著臣看是要認真再多納幾房妾室，要是讓本侯的金貴妹妹不能兄弟姐妹在一起安其樂融融，發自心的喜悅，倒真是微臣的罪過了！」

「太傅……手痛……太傅……」

就在二人僵持著的時候，阮公公正一路匆忙地跑了過來，可是抬眼一看：乖乖，永安公主又是在玩什麼花樣？這小臉微紅一屁坐在地上單手把著宗祠的大門，活似三歲小兒在耍賴，倒是像個什麼樣子啊？太傅又是一臉暴怒的殺氣，這是膩歪了，要拖拽著公主扔進宮中的深井裡嗎？

還是太傅一抬眼先看到了阮公公，才算是鬆了手，氣哼哼地問道：「何事？」

阮公公心裡一苦，心裡暗罵下面的小太監真是沒眼，公主與太傅這般為何不早早通報？偏偏是在這節骨眼兒上撞了刀口！

可是麵上卻是不敢耽擱，連忙恭恭敬敬地答道：「稟太傅，方才醫來瞧了邵公主，說……說已經有孕二月有餘了。」

說起來，這邵公主也是有些時運的，這一孕倒是暫緩了北歸的日程。聶清麟怕姐姐緒不穩，倒是不敢說那匈奴之事。

可是太傅那邊倒是拖延不得，略一思索倒是照實給那個休屠宏修書一封，據實說出了公主孕的事，幷說出太醫的話此時不宜舟車勞頓，可若是那匈奴的三王爺一意堅持的話，衛冷侯也是準備毫不猶豫地將那個多的公主打包扔到車上送走。

自從宗祠兄妹「相認」後，已經是三日有餘，太傅再沒有跟永安公主說一句話。

還真當是他衛冷侯一心垂憐於，便可這般糟蹋他的誼不？他衛侯什麼時候不是個要臉面的？世間子千萬，便是猶如江水，倒是了這一瓢便能死他衛冷侯不？

如這般去想，夜裡獨眠的焦躁倒是製了不，只是立下志向的男兒暫時還飲不下別的水，倒是前兒賭氣了一房侍妾進屋，可是那先前看著滴滴的子，如今還沒挨過來，便是覺得氣味不對，那子也沒有宮中的妹妹，又是一陣的心煩，連捶都免了，便是打發了出去。該是怎麼，才能那個不開眼的東西明白，這世間衛冷侯便是只有一個，是誰也代替不了的英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