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看著小皇后一臉的殷勤,聶清麟明白這小沈皇后也是存了新後上任三把火的念頭,立意要在皇帝面前表現一番。
按了一會太後,聶清麟溫和潑出了一盆冷水:「這個太傅大人心裡有數,皇后就不要費心了。」
聽了這話,小沈後手裡的巾帕子便是得更激烈的了,想著那日太傅大大咧咧了公主宮苑的形,心裡暗自焦急,卻又不好說出這等有損於公主清譽的話來,原想著趁著那衛賊不在,趕安排了公主的兒前程,卻不曾想爲哥哥的皇帝似乎不大上心啊!一時間便是沒有主意,便只能不停地挼巾帕。
聶清麟想起方才的話語,若是傳到有心人的耳朵裡,豈不是被滿滿地握住了把柄?微微歎氣之餘又說道:「朕的後宮不似先皇龐博,倒是了很多要皇后心的事,如若皇后能謹言慎行,做事前都能向這樣先與朕商量一下,便是最好,萬萬不可想當然,做了什麼不合宮闈之事。」
聶清麟見小沈後微微點頭後就低頭不語,便是起道:「今日朝堂上有些乏累了,朕要休息一會,皇后若是無事,就先回宮休息吧。」
聽了皇上的逐客令,沈皇后站了起來乖巧地施禮退了下去,臉上倒是沒有半點的不悅失落。
這個小沈後就是一張乾淨的白紙,還不如從小就通各類俗本的自己呢!大約在心裡,這夫妻就是舉案齊眉,連床板吱吱作響都不知道。
二人大婚時,因為太傅的示意,本沒有人往沈皇后的嫁妝匣子裡塞上閨房室的春圖,天真爛漫的小姐就這麼懵懂著嫁進了深宮。如今自己的夫妻相之道都沒有疏導明白的,便是真真切切地心起了自己小姑子的兒前程。
是個熱心腸的姑娘啊!可是在這深宮裡卻是有誰替沈鴻兒心呢?想到這,聶清麟嘆了口氣,囑咐著單嬤嬤晚上的時候,讓膳房給皇后娘娘送去兩道加菜,又親自揀選了一把與自己那西陸鍍銀鏡同樣稀罕材質的桌麵小擺鏡一幷賞賜給了皇后。
宮裡的奴才們都是見風使舵的,若是自己不留宿皇宮,又對這本無什麼背景的皇后不理不睬。那麼在這個本來就皇家式微的皇宮裡,這個小皇后便是真的了人人都可以踐踏的主子了。總是要多多顯示下恩寵才好。
戰事遙遙無期,太傅的書信卻是被信使快馬加鞭地送了回來。
展開書信,還未及打開卻是一陣幽香傳了過來,一片幹的花朵與一個包裹的紙包從信封裡掉落了出來。
那花兒雖然已經被扁曬乾,但是依舊香氣襲人,聶清麟輕輕聞了聞有甜香的味道。
展開了信紙,太傅那龍飛舞的蒼勁字跡便是呈現在了眼前:
「滇雨瀟瀟營灶,水霧遮月人寂寥。雨過雲散雁衝天,鴻羽傳越千山。」
太傅當年與那才雲妃的風流韻事爲談,雖然衆人皆是影傳二人遠隔千里飛鴿傳,但是尚雲初才的詩積攢了厚厚一本,集結冊,卻從未見過大魏第一男的詩麵世,艶驚四座。原以爲應該是個不通的,卻不曾想那拿慣了刀劍的,寫起這種兒長來居然也是行雲流水。
信紙上除了這首詩便是幹乾淨淨。聶清麟倒在**一個字一個字地看著,然後便是合上了眼,垂下細白的小手著信紙在床榻邊的雕花木楞子上敲啊敲。過了一會又一咕嚕爬起來,打開了那個小紙包,裡麵是一些細碎的小種子。
聶清麟想了想,喚來了單嬤嬤拿了兩個青花烤瓷的琺瑯鑲嵌底座的花盆來,用玉柄的小鐵鏟挖開了土壤,將那些細長的小種子撒播了進去,再覆土澆水,將兩個花盆擺在了窗欞下每天都能鋪灑的桌案上。長在南國的花兒,遠隔了重山萬水來到了這裡,不知道落土中能否破土而出,有沒有錯過屬於它的花期呢?
和幽香撲鼻的詩一幷送到的還有一封書信,卻是了意,是催促戶部調撥軍餉的加急書。
太傅到達南疆,採取懷措施,收服了當地的一些盤臥山頭的游兵散將,同時收編了一些當地深諳水的漁民,軍費一下子就變得有些捉襟見肘。
大魏的國庫始終是充盈不起來。太傅也是盯著戶部敲打著算盤打細算了良久才下定決心攻打南疆的。
可惜再明的賬房先生也難免會有算掉的一筆。如果軍費調撥的不及時,剛剛收編整齊的水軍難免會軍心。而能替太傅解了這燃眉之急的自然便是非丘明硯莫屬了。
趕上大朝,聶清麟坐在幔簾後,聽著邱明硯與戶部激烈的爭吵。
依著丘明硯國相的意思,就是就地征稅,尤其是各個藩王封地的稅收,而且要在道水路設卡,徵收船運過路費,這樣做立竿見影,自然能解了軍費的燃眉之急。
可是戶部的新尚書卻是死都不鬆口。新尚書石仁,人如其名很認死理。太傅臨行前曾有囑托,國家戰時,後方需要民生安定。可是現在國相邱明硯此舉卻是只求前方戰事順遂,卻不顧後方民生安定。他自然不會認同
石仁又是個耿直的子,不會拐彎抹角,一來二去本來是商討研究就演化得愈加激烈。若是太傅在,此時眼一瞪,便能止住了爭吵。可是現在朝堂上獨獨了這麼個獨斷乾坤的人,丘明硯也是在軍營裡待慣了的,早已經習慣軍令一出立刻執行,偏偏自己下的命令在這方尺之地接連挫,怎能不惱。
眼看著石大人也要步了吳閣老的後塵。立在珠簾後麵的聶清麟實在是忍耐不下去了。幾次想要張口,可是幾次又是合攏上。
這個邱明硯啊,的確是衛太傅幹的部下,但是缺點也是十足,做事只求最快達
目的卻是不計較以後的後果,治軍尚可,可治國如同烹小鮮,怎麼得住他那樣武斷的鍋鏟?就算軍糧籌集完畢,這麵民衆又造反了該如何是好?但是自己若是此時開口,倒是又不給丘大人面子了,只怕這個丘大人會惱怒,這個丘大人空有太傅的臭脾氣,卻了點掌控局麵的圓……
左思右想,聶清麟漸漸拿定了主意,終於在丘大人要人來拖走石仁前懶洋洋地說道:「眾位卿商議事就不能小聲點?吵得朕頭疼。」
不高的聲音,卻是有效地止住了二位大人的爭吵。丘明硯抬頭往上去,額間的紅痣因爲方才的激辯而變得愈加鮮紅,瞇眼問道:「臣等商討國事一時忘形,還請聖上恕罪。」
石大人連忙跪下請罪:「臣等咆哮朝堂,罪該萬死,可是軍餉的籌措實在是不能攪鬧百姓民生,還陛下定奪……」
他的話沒說完,就被被邱明硯冷冷地打斷:「陛下尚未親政,未得太傅許可,不宜過問政事,何況此時頭疼得厲害,石大人,你未免太不懂事了!」
聶清麟也笑著說:「二位皆是大魏的棟梁之才,自然能圓滿解決軍餉的籌集,只是不知道有沒有什麼兩全其的法子,既解決了軍餉又兼顧了百姓的休養生息?」
此話一出,許多臣子都是笑著搖了搖頭,暗道:這小皇上也是太天真了!邱明硯目嘲諷之:「皇上的想法是好的,可惜時間迫,臣等愚鈍實在是想不出來這樣的好法子。」
聶清麟點了點頭,又道:「可是有一事,朕實在是想不明白,那是士卒們在兵營,一時半刻不得回轉,要了那軍餉又有何用?」
邱明硯被問得有些不耐煩,可是群臣面前總是還要給那傀儡小皇帝點面子,便說道:「他們用不到,家裡的妻兒父母還要用到,白白的出來送命,哪個士兵肯幹?」
「哦,原來如此……」聶清麟作出恍然大悟狀,又接著道,「那既然是這樣,直接免了他們妻兒父母的賦稅不是也一樣了?免得銀兩從一個錢袋挪到另一個錢袋裡,那是有多麻煩啊!」
天真之語讓朝堂一下安靜了下來。群臣們都在思索著皇上那異想天開的可行。
大魏這幾天莊稼歉收,的確是該減免一些徭役賦稅了。若是通過減免參軍者家中一年的賦稅來抵消軍餉,的確是個兩全其的好法子,一來免了現在國庫周轉不靈的困窘,二來,也有鼓勵參軍之意。免得民怨沸騰。
一時間朝堂裡變得安靜極了,一些老臣的眼中便是閃著晶瑩的淚花,大魏先祖在上,保佑大魏國運不滅,倒是出了個聰慧清明的年明君!
石大人也是連連點頭,喃喃道:「皇上點撥讓臣等茅塞頓開,這倒是個可行的好法子。」
丘明硯的臉極爲沉,皇帝的這個主意的確是不錯,可是他接二連三地在朝堂發聲又是何意?,莫不是要趁著太傅不在,掙束縛開始親政不?
想起上次燕子湖道遇險,太傅大人寧可甘冒被南疆算計的風險,也一意拖延,絕不公布這小皇帝駕崩的詔書,在出征臨行的時候,又鄭重地囑咐自己對待皇上要禮數周全不得有半點閃失怠慢。這不能不邱明硯起疑。
若說這年天子以德服衆,征服了太傅甘於爲人臣,那就是天大的笑話!想想衛太傅是何等英偉?將來必登天子龍椅,豈會折服於一個黃口小兒?再說,太傅與自己一樣,俱是鄙視聶家皇族的**,那種從而外的腐爛奢靡的氣息,讓任何一個有野心的有志男人都會産生厭惡之,進而忍不住萌發取而代之的念頭。
難道……丘明硯急急收住了自己的念頭,雖然那小皇帝長了一副相,可是他的定國侯大人是何等英偉神武的人?怎麼會沾染上那種難以啓齒的惡癖!
既然皇帝的一句懵懂之言給群臣開啓了思路,戶部與相國大人的劍拔弩張也緩和了下來。開始平和探討賦稅頂替軍餉的細節。
聶清麟又坐了一會,終於挨到了退朝的時候,便站起來,出了朝堂。
當帶著阮公公一行人正要回宮時,丘大人從後麵趕了上來:「聖上請留步。」
聽到了丘明硯的聲音,聶清麟慢慢地轉回:「邱大人,還有何事?」
邱明硯施禮之後慢慢起,之前隔著珠簾,他並沒有太過仔細地去看這小皇帝。此時離得近了,抬起眼來時,只覺得眼前似乎被什麼點亮了一般。
只見這小皇帝眸如波流轉,眉眼生,面白淨,無一不是長得緻以及,聽聞他的妹妹與這皇帝哥哥俱是一般的樣貌,而太傅大人似乎甚是鍾於那永安公主,若是太傅與皇上相在前,倒是憑了什麼樣的心思又去上那肖似皇上的公主呢?
邱明硯只想得心下一冷,想到自己住這小皇帝的原因便開口說道:「臣有一句話不知當不當講?」
聶清麟輕笑道:「能讓國相大人親跑過來,一定是當講的,且說無妨。」
邱明硯半躬著子,拱手道:「今日聖上在朝堂的一席話,點醒了愚鈍的衆臣,讓臣頗爲汗顔。然,聖上尚未親政,如此幾次三番在朝堂上出言幹政,真是我等太傅之命輔佐的臣子難做,臣可否請陛下以後在朝堂之上作壁上觀,勞心勞肺的事,就讓臣子們心便好。」
聶清麟漫不經心地微微挑起眼,看了看丘明硯那張無半點敬畏心的臉。是呀,這都是太傅大人親培的心腹,恐怕眼裡只有太傅而無天子,能在朝堂下維持著過得去眼兒的君臣面已經是不易了,倒是不要太過奢求。當下便是和緩地說道:
「邱大人的顧慮極有道理,雖說天子十六歲便可親政,但是朕天生比同齡人要晚
些,心思不穩甚是惶恐,生怕誤了國事,這才借著替父皇守孝的由頭延遲到了十八歲。不過,朕雖然沒有親政,跟在太傅的旁卻也是學習了不,比如這個「仁」字。人都道衛太傅英武震懾服衆,是因爲他的雷霆手段,可是試問那個逆賊葛清遠的手段毒辣尤甚太傅,卻爲何迴返照只是猖狂一時?
依著朕看,因爲太傅大人除了宏福罩外,更是因爲甚得民心,就算是澧縣遇險也不忘民衆的安危,有道是仁者無敵,大抵是這樣的道理吧。
丘卿的英明,朕早有耳聞,只是家逢不幸,遭遇臣暗害,這裡的是非曲直,後人自有公斷,但如今昔日的臣已經肅清,惟願丘大人已經放下怨恨,立於廟堂之上,居天下之廣居,懷揣一顆仁心,將全天下的庶民百姓都裝其中,這便是國之幸甚,太傅之幸甚,也是朕之幸甚了……」
說完這些話,也不待丘明硯的反應,聶清麟便施施然帶著後的太監轉離去了。
邱明硯立在原地,久久沒有起,微垂的臉上卻是極度的震驚。原想著在下朝時給這小皇帝一個下馬威,免得他以後總是在早朝上忘乎所以失了分寸,原以爲這小皇帝會氣憤以極,端出聶家皇室正統的臉痛斥自己是臣賊子。心裡老早便是做好了應對的準備。卻不曾想被這看似糯的小皇帝和悅,卻是針針見地直擊痛!自己反而被這小兒不聲地教訓了一番……
丘明硯慢慢地抬起頭,一臉的神複雜,心裡卻是只有一個念頭:
這樣的天子,一向英明的太傅爲何會讓他活到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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