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上旬,徐琳瑯生下一個男孩。
「母子平安。」
「生的很快,沒太多罪。」
「孩子很好,七斤二兩,哭聲響亮著呢。」
陳寶音站在桌邊說,蘭蘭提筆寫。
既然答應過給杜金花去信,就不會食言。於是,讓蘭蘭執筆,講述著況。
信上註明已經搬了家,若是家裡來人、來信,就按信上的地址。
他們都好,家裡也都好嗎?
寫滿了三頁紙,才折起來,塞信封里,託人送回陳家村。
半個月後,有了回信。
陳寶音拆開看,驚訝道:「大嫂懷孕了?」
「什麼?」蘭蘭忙踮起腳,往手上看來,「姑姑,我娘怎麼了?」
陳寶音低頭,的發心,聲道:「你娘肚子里有了弟弟妹妹。」
蘭蘭怔了一瞬,那雙漆黑澄明的眼睛眨了下,迅速湧出水:「太好了!太好了!」
捂著,明明想笑,但淚水止不住地往下淌。
「我是高興的。」怕姑姑誤會,小手拚命抹眼淚,「我太高興了,姑姑。」
陳寶音憐惜地看著,輕輕點頭:「我知道,蘭蘭太高興了,這喜極而泣。」
「是,是這樣。」蘭蘭用力點頭。
娘終於懷上了弟弟,心裡不知道多高興。
「信上還說了什麼?我娘好嗎?」淚水盈盈的眼睛里湧出擔憂,「二嬸懷銀來的時候,吐得厲害,吃不下飯,喝不進去水。不知道我娘怎麼樣?」
想回去照顧錢碧荷。
「信上沒寫。」陳寶音很快將信上的容看完,說道:「改日我們回去看看。」
蘭蘭立刻點頭:「嗯。」
「你現在不要太擔心。」陳寶音安道,「你爹,,二嬸,都會照顧好的。自己也會照顧好自己。」
錢碧荷盼這個孩子,盼得那一個艱難。終於盼來了,一定會照顧好自己和孩子,不會容許一丁點兒閃失。
蘭蘭點點頭:「嗯。」
小姑娘懂事得不得了,聽到母親懷了弟弟妹妹,一點兒吃醋、嫉妒、擔心自己地位變化都沒表現出來。
陳寶音想安,都不知道怎麼開口。總覺得開了口,反而是小瞧了。
跟顧舒容一合計,兩人放下手中的事,帶著小姑娘去聽戲,去茶館聽說書的,去酒樓吃吃喝喝,逛逛店,逛逛首飾鋪子,給小姑娘添置些首飾。
蘭蘭素來是玲瓏心,很快明白姑姑和容姨是為了哄開心,原有的許失落也都釋懷了。
「謝謝姑姑,謝謝容姨。」捧著拒絕不了的裳和首飾,蘭蘭小臉上紅撲撲的,「我不難過,真的。」
娘懷上弟弟,是好事。從此以後,娘就不傷心了。不想看到娘傷心,想看到娘日日高興。
至於自己,沒能生一個男孩,讓娘倚靠,娘的喜,是的命。
但很知足了,能夠跟著姑姑念書,跟著容姨學綉功。多孩子沒這個命,被賣去當丫鬟、當宮?不怨。
「好孩子。」顧舒容著的腦袋,聲說。
蘭蘭並沒有因為要有弟弟妹妹,就變得反常起來。甚至,比從前還活潑了些。
說話聲音嘹亮了,眼裡滿是彩,每天快快樂樂的。只不過,跟黃豆相的時間更長了,也更抱黃豆了。
顧亭遠難得休沐,陳寶音決定不等他,帶上蘭蘭回陳家村。
「我跟你們一起去。」顧舒容說道,「他去不了,我替他盡一盡心意。」
陳寶音點頭:「
。」
從車馬行租了輛馬車,便回了家。
「怎麼回來了?」杜金花看著馬車上跳下來的閨,自然是高興的,但又免不了絮叨,「穩重些!別跳!」
這孩子,傻乎乎的。若是懷了子,還跳來跳去,不危險嗎?決定等會兒再教訓教訓閨。
「聽說大嫂有喜了,回來看看大嫂。」陳寶音挽住的手臂,「蘭蘭也擔心呢。」
杜金花一撇:「小丫頭片子,擔心啥?娘都多大人了,要擔心?」
又說陳寶音:「你回來就回來,咋又拉一車東西回來?」
陳寶音道:「買點補氣的東西,給大嫂補補子。」
「敗家玩意兒!」杜金花頓時罵道,「你大嫂有吃有喝,要你買這些糟蹋錢的東西?」
白面吃著,米供著,還要啥?
「說你不懂事,你還不信。」摁著閨的腦門子,「吃這老多好東西,回頭孩子長太大,吃苦罪的是誰?」
懂個屁啊!那些孩子長得好,一生下來就八斤的,當娘的大半條命都填進去了!
陳寶音被罵得訕訕。
「對不住,大嫂。」看向錢碧荷,一臉的愧,「我不懂事,你別跟我計較。」
錢碧荷忙道:「寶丫兒說的哪裡話?大嫂謝你還來不及。」看著卸下來的禮盒,眼睛里閃著亮。
「娘,我給弟弟做的襁褓。」蘭蘭跑到邊,小心翼翼的,捧上一個小包袱,「等弟弟生下來,給弟弟用。」
錢碧荷肚子里的這個,分娩時正是寒冬臘月,暖和厚實的小被子是要的。蘭蘭早早就做好,是對弟弟的心意。
錢碧荷接過,長了些的臉上,顯得異常和:「好孩子。」
蘭蘭出滿足的笑容。
難得回來一趟,陳寶音便不急著回去了。
眼下榆錢兒已經結串兒,一簇簇新綠掛在枝頭,鮮得不得了。
陳寶音挽袖子,掖擺,上樹摘榆錢兒。摘一把,吃一把。吃上一會子,心滿意足了,才往筐里摘。
摘了一大筐,分出一半,託人送到京城,擔心江妙雲家門檻太高,便送到書鋪那去,指明給江妙雲的。
槐花也正當吃,被風吹著,一陣陣清香襲來,引人口舌生津。
「先生!先生!」幾個孩子跑過來,陳寶音,「先生此次回來,待多久?」
「先生,再給我們講講課吧?」
「我們想聽先生講課了。」
村裡的夫子,那是讀四書五經,引經據典的。但是,孩子們仍舊想念陳寶音講課的時候,會跟他們講哪位大人如何如何,前朝皇帝如何如何,史上哪位宰相如何如何,跟聽故事一樣。
陳寶音便笑道:「我肚子里的那點墨水,早就倒給你們了,再沒有了。」
「不信!」孩子們圍住,仰起一張張興的臉龐,「先生與顧先生去京城那麼久,一定有了新鮮故事。」
「我給先生編一隻小兔子,先生給我們講講吧?」
陳寶音被纏得不行,又驕傲於孩子們喜歡,佯裝思考後說道:「好吧,只給你們講一件。」
去年全家流放的永寧伯府,倒是可以跟他們講一講。
這邊,陳寶音過得如魚得水,自在得不得了。另一邊,顧舒容正被人說親。
「狀元郎他姐,」人如此稱呼道,「我說的這戶人家啊,與你乃是天作之合。你聽聽,再沒有更好的了。」
那人不曾娶妻,年紀與相仿,家境殷實,人也勤勉。不瞎不瘸,一表人才,聽上去是不是好?
顧舒容本能不信。既如此好,怎會一直單?
「只有一點不好,
老婆子我是個實在人,不會瞞你。他呀,有個私生子。」人又道,「不過啊,這私生子並不得趙老爺喜,日後你與他生下親子,那私生子便是跑打雜的,占不著丁點兒便宜。」
聽得這句,顧舒容的臉立刻拉下來:「姓趙?」
「不錯,這趙家呀,與你們親家還有些淵源,那趙家老太太很喜歡你弟妹,想認乾兒呢。」婆喜笑開,「你弟妹都看好的人家……」
話沒說完,就被顧舒容打斷了:「出去!」
婆一愣,說道:「顧娘子……」
「別讓我說第二遍!」顧舒容指著門口,一臉難以忍耐,「出去!」
「唉。」婆站起,慢吞吞往門口走,裡還道:「顧娘子,老婆子不是昧良心,那趙老爺他年輕時是混賬,可他如今不是改了嗎?都說浪子回頭金不換,你看你年紀也大了……」
「滾出去!」顧舒容忍無可忍,騰的起,拿起豎在牆邊的掃帚,「給我滾!」
婆知道說不得了,連忙竄出去了。
顧舒容拿著掃帚站在門口,氣得直。料想有人不要臉,可沒想到有人如此不要臉。
趙文曲,他算個什麼東西?!十里八鄉,遠遠近近誰不知道他的大名?竟將這種人說與,可見在旁人心裡是什麼地位。又憤怒,又傷心,握掃帚,垂淚起來。
等到陳寶音回家,知道了這件事,頓時將婆一通大罵!
和顧亭遠知道,趙文曲沒有混賬到底,但旁人哪知道?在外人眼裡,他還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混蛋惡霸!
「欺人太甚!」罵了一通,不僅不解氣,反而更生氣了,「我去家門口罵去!」
將這種人說給顧舒容,簡直是糟蹋人!
顧舒容拉住,說道:「別去。」傳出去,丟的仍是的人。
眼裡含淚,實在傷心極了,看得陳寶音心疼不已,握住的手道:「我們回京去。」
立刻收拾東西,就要回去。
「這事別跟阿遠說。」顧舒容叮囑道。不是什麼大事,說出來只會人生氣,何必呢?
叮囑了幾次,陳寶音便不好跟顧亭遠提。不過,夜裡夫妻敘話時,對顧亭遠說:「給姐姐說門什麼親事呢?」
「再看看。」顧亭遠握著的手,答道。
提起這個,顧亭遠也有些著急。他想給姐姐說門好親事,但打聽來打聽去,總有這樣那樣的不合適。
他發誓這一世不讓姐姐委屈。可是,僵持著不嫁,也是一種委屈。他心中自責,亦是難過。
兩人在黑夜中嘆息。
有不如意的事,也有喜事。顧亭遠告訴陳寶音,們回老家時,他立了功。
「什麼?!」聽到皇上要賞賜宅院,陳寶音第一反應不是驚喜,一骨碌爬起來,跪在他邊,急急道:「你傷沒有?!」
「沒有。」顧亭遠摟過,將拘在懷裡,下頜輕輕挲的頭頂,「我跑得快,歹人沒追上我。」
但陳寶音仍是心驚不已,偎在他懷裡,揪著他的衫,低低說道:「下次,別冒險了。」
潑天富貴,不如他好好活著。
如此大不敬的話,本不該說出來,心裡想想就罷了。顧亭遠心裡暖烘烘的,說道:「不冒險,哪來榮華富貴?」
他做,從一開始便不是忠君國,而是為了自己和姐姐過得更好。如今,有了寶音,他便想老婆孩子熱炕頭,一家人齊齊整整,和和。
「哼,終於出你的狼子野心。」陳寶音撅著,在他膛上捶了一記。從前看著斯斯文文的,原來也是爭權奪利之輩。
顧亭遠笑道:「我從來也沒說自己是淡泊名利之輩。
娘子,你今日才看出我的本心,我倒要問你的罪了。」
芙蓉帳暖,雙影搖曳。
皇上賜的宅院,比兩人住的這個大許多,甚至有假山、水池、竹林。陳寶音去看過,十分喜歡。
「又搬家?」顧舒容哭笑不得。
家裡雖然不說大富大貴,但搬一次家,也要收拾許久。
「搬吧,姐姐!」陳寶音興道,「那邊漂亮著呢!也不用咱們打掃,皇上還賞了一房僕人,以後洗做飯打掃都有人干啦!」
顧舒容怔怔,角的笑容有些勉強。這些都有人做了,做什麼?
「好。」說完,飛快轉過頭去,「我去收拾東西。」
陳寶音察覺出的異常,但只以為是頻繁搬家,又要認識新的鄰居,不太喜歡。心裡暗暗決定,這次拜訪新鄰居,就由來!
然而計劃不如變化快。
搬進新家的第一天,陳寶音診出有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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