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帳》104
時至孟秋,熬過酷暑,看熱鬧的人也多了起來。
賀家與陸家換庚帖時難免紅了些人的眼,這兩家如日中天,卻結了姻親,真是不給別家半點機會。
而眼下已七月三十,離迎親的日子不過四日,可大軍尚未回京,這瞿都離京都山高水遠的,誰知道路上還要耽擱幾日,若是誤了迎親禮,只怕要淪為全京都茶余飯后的談資了。
“姑娘,姑娘?”桃因手在眼前晃了兩下。
沈時葶驀地回神,“嗯?”
桃因道:“您抬抬手。”
正在給沈時葶換司局剛送來的婚服,一整套冠霞帔,惹眼得很,但近月來沈時葶是瘦了又瘦,是這腰的尺寸,司局便改了不下五回。
桃因皺眉道:“姑娘又瘦了,奴婢明日讓繡娘再來一趟,還有三四日,來得及改。”
沈時葶敷衍地應了聲。
桃因見狀寬道:“陸世子既未來信,想必是能按時返京的,姑娘不必聽外頭人碎。”
沈時葶不讓桃因擔心,勉強牽起角點頭,盥洗后便上了榻。
仲秋將至,夜風夾雜著些許微涼,幔帳輕輕揚起,晃著窗外的朦朧月。
沈時葶攥著被褥,緩緩闔了眼。
夜過子時,梆子聲“咚咚”地敲響。
另一邊,城門守衛驀然松懈。城門關時,忽的驚現一道馬蹄聲。幾名守衛嚴陣以待,直至瞧清來人手中令牌,紛紛低頭作揖讓開一條道。
穿過尚且喧鬧的迎安大道,馬兒堪堪在含平巷剎住。
陸九霄一鐵甲未退,駕輕就地翻過賀家的青墻。
翡苑主屋中,一條纖細的影側臥在榻上,左臉在枕上,一手攥著被褥,一手墊著臉頰。
眼可見的消瘦,兩頰那白白的都繃了些,十七了,好似要比半年前長開了些。
陸九霄過手,拇指指腹在小姑娘臉頰挲了幾下。
沈時葶皺了皺眉,往里了。
他輕哂,俯靠近,嗅了嗅烏發上的清香和上的皂角味,那顆在役都時時懸在刀尖上的心,仿佛這一瞬才得以安寧。
男人高聳的鼻梁往下,到臉上微不可查的小絨,輕輕蹭了兩下,隨后準確無誤地擒住那兩瓣甘甜的,沒克制住的吮弄起來。
幾乎是立即,下的人劇烈地掙扎。
陸九霄摁住,松開瓣的間隙用氣音道了句“是我”,隨后復又含住的。
沈時葶驚地杏眸瞪大,待他撬開的牙關,到的舌尖時,方才回過神來。
陸九霄舌尖及到一咸味,他驀地停住作。
他稍稍推開了些距離,就聽靜謐的夜中小姑娘極力忍的哭腔,攥著他的冰冷的鐵甲,手去他朗的廓。
陸九霄握住的手腕,嗓音沙啞道:“沈時葶……”
他低頭,麻麻的吻落在臉上。
似寬,似安。
一番耳鬢廝磨后,小姑娘堪堪止住哭意,撐著榻坐起來,掌心在他鐵甲上摁了兩下,“傷得重嗎?”
“不重。”陸九霄湊近親,卻被推開。
沈時葶翻下床,捧了盞燭火走近,“你給我看看。”
陸九霄怔了一下,下意識揚了下眉頭,“沒什麼好看的。”
“你給我看看。”沈時葶咬重復道,態度是很難得的堅決。
陸九霄打岔地笑道:“你大半夜的,要我在你閨房,嗯?膽大了?”
可眼下這話已糊弄不了了,執意地道:“我不怕,你吧。”
嗬,不得了。
陸九霄起道:“我怕,我怕。”
見他一副要走的架勢,沈時葶忙擱下燭臺,以擋在他面前,兩手握住他的小臂,晃了晃道:“若是有傷口裂開,我好給你理啊,夜深了,你不好尋郎中的。”
陸九霄深深吸了一口氣,不得不在灼灼目下,層層褪了鐵甲。
“噹”地一聲,鐵甲落地,接著是鞶帶、薄衫、里……
陸九霄不不愿地背過去,低語道:“我都說了無事吧,傷都快好全了。”
于是那原該潔的肩背在微弱的燭火下。
沈時葶倏地瞪大眼眸,男人瘦的背部,甚至可以用“慘烈”兩個字來形容。
左側有一片范圍很大的燒傷,靠近左肩的位置傷口才堪堪結痂,似是因日捂在盔甲里,有潰爛的趨勢,還有大大小小、數不勝數的刺傷和劃傷,傷口有深有淺,即便已不是淋淋的口子,但也依舊人目驚心。
陸九霄見久不出聲,輕咳一聲道:“你別看它現在丑,郎中說了過個把月就只剩淺痕,不細看也看——”
他驀地了一下,姑娘溫熱指尖劃過他背脊,輕問道:“世子,你疼嗎?”
陸九霄結微滾,沒吭聲。
須臾,他趴在那張滿是沈時葶氣味的床榻上,由著在他傷口搗鼓瓶瓶罐罐,不幾時,困意襲來,連趕了幾日路的子,便是鐵打的也不住。
很快,他便徹底闔上眼。
沈時葶收了藥罐后,盯著男人的睡瞧了半響,他的比半年前要黑上一些,不似那個養尊優,渾白皙的公子哥。
但莫名的,覺得這樣的陸九霄似又添了幾分俊朗。
他的姿容,比之從前更甚。
沈時葶終究是放棄了將他喊醒的念頭,替他掖了掖被角,幔帳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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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尚未亮,陸九霄便悄無聲息地回到了侯府。
他著一銀白鐵甲踏進廳堂,第一個撲過來的便是袁氏。袁氏以帕掩,眼泛淚花地上下打量他,“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我讓后廚燉了人參湯,一會兒讓人端去你院子,一定記著喝,還有府醫,都在院子里候著呢。”
陸九霄頷首,“謝阿娘。”
眼看袁氏要接著哭,陸九霄忙朝陸行道:“父親,我有事相商。”
父子二人前往書房,袁氏這才不得不收了眼淚。
陸菀寬地拍了拍的肩,道:“阿娘,這下你總能放心了吧,我早說了,我哥可厲害了,他肯定能回來。”
袁氏點了點的腦袋,也不知陸菀這自小對陸九霄的盲目崇拜是哪來的。
書房中,父子二人相對而坐。
常年的相模式,讓他二人兵未有過多寒暄,陸九霄直正題道:“鎮守瞿都的魏均不是個能人,軍營上下混不堪,甚至有強搶民之事,我認為此人不可用,該撤。”
陸行思忖半響,魏家是老臣了……
他緩緩頷首,“此事我會與圣上再議。”
靜默半響,陸行道:“還有?”
陸九霄慢條斯理地“哦”了聲,“沒,我回了。”
他起往外走,堪推開門,便聽后的人緩緩道:“做得很好,這場仗,打得很漂亮。”
陸九霄背對著陸行的角默不作聲翹起,眼底浮現一笑意,故作深沉地道:“還吧。”
回到松苑,他心滿意足地飲盡了袁氏差人送來的湯。
八月初一,大軍凱旋,一路浩浩湯湯途徑迎安大道。
太和殿上,誰人不知今日陸九霄與許馳琰要覲見,紛紛頭接耳,連連嘆。
真是十年河西十年河東,宣武帝在時武將世家眼可見地凋敝,尤其是許家,可眼下的寧熙帝顯而易見地重用起了當日式微的世家貴族,這驪國的朝局真真是要變天了。
高臺之上,隨公公扯著嗓音道:“宣,云麾將軍、驃騎將軍覲見——”
話落,小太監推開殿門。
眼下日頭正盛,婆娑的影落在太和殿門前,陸九霄背踏進,強之下的廓模糊不清,只余那一盔甲,冰冷冷的,折出的一時晃了諸位老臣的眼。
他們有一瞬的恍惚,恍惚間以為是他回來了。
待看清來人的面容后,諸臣紛紛回神。
陸九霄行了君臣禮,斂道:“臣陸九霄,拜見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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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朝時已至未時,云藏烈日,線游離。
陸九霄負手下階,周遭皆是諂奉承的員。
“恭喜陸都尉凱旋,陸都尉首次出征便贏得如此漂亮,真真是后生可畏啊!”
“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不愧是永定侯之子。”
“陸都尉年紀輕輕便是圣上面前的紅人,將來途坦,實乃不可限量吶。”
“將來還請陸都尉多多關照才是。”
一眾恭賀聲中,唯有一人道:“后日陸都尉大婚,提前恭賀陸都尉與夫人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陸九霄倏地頓住腳,往人群中瞥了眼,挑眉道:“方才那話誰說的?”
一小巍巍舉起手,陸九霄拍了拍他的肩,“聰明人,有前途。”
小寵若驚,漲紅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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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轉瞬即逝,很快便至八月初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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