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若皎沒再去平西王府,平西王府卻不平靜。
平西王府命人對西南境的大小花樓進行排查,竟發現不花娘上帶著病,這些花娘往往一邊吃藥治病一邊接待各方客人,便將這些病帶給了客人;這些客人又將病帶回家中,以至於家中妻兒也都跟著遭殃。
沒錯,有些病竟是能從娘胎傳給孩子的,導致一些孩子生下來便是死胎或者有嚴重的缺陷。
這一點還是薑若皎指出來的。
本來忠叔一開始拿到薑若皎分析的這些問題,還覺得一個姑娘家怎麽可以膽大包天地研究花柳病這種東西,可越琢磨薑若皎所說的那些後果,忠叔就越是心驚。
要是這些分析不是危言聳聽,那對他們來說可就是個十分嚴重的問題啊!
要知道西南就這麽大,想要招兵買馬就得百姓多生孩子,要是得病之後生的孩子當真有問題,那豈不是會影響到西南日後的大計?
忠叔不敢耽擱,等平西王回府便與他說起這件事,順便還有逍遙散之事。
平西王見識比寇世子廣多了,一聽居然有人把逍遙散帶到西南來,還試圖引寇世子服用,登時然大怒。
他隻道汪鴻才他們慫恿寇世子出去吃喝玩樂,卻不想他們竟是要把他兒子往絕路上帶!
上回薑若皎說汪家可能有問題,平西王也隻當汪鴻才他們哄著寇世子流連秦樓楚館就是極限了,沒想到他們能這般毒。
人一旦沾了逍遙散那種玩意,整個人差不多算是廢了,別說上馬彎弓了,一天不服用都會痛苦至極,什麽都幹不了。要是有心人他上了癮又斷了供給,他哪還有心思做別的事?
平西王深吸了一口氣,知道也是自己大意了。他起初想著兒子名聲差些也無妨,就當是讓京城那邊放鬆一下警惕,所以一般隻在兒子鬧得太出格的時候揍上一頓。
沒想到汪鴻才膽子居然這麽大,在他眼皮底下就敢把逍遙散這種玩意拿出來。
平西王說道:“汪家留不得了,既然已經把漕運那邊捋得差不多了,回頭就讓人把汪家給抄了。”他沉片刻,又讓忠叔派人去把樊延過來,將徹查花柳病之事待給樊延。
樊延曾深敵後去探知敵軍的況,於調查方麵很有一手,許多旁人查不出來的事於他而言非常輕鬆。
得知平西王要查的東西,樊延眉頭了。他接過平西王遞來的那份分析,一下子認出了上麵的字。
想到前兩天寇世子鬧出的荒唐事,樊延知道這事是薑若皎牽的頭。
樊延領命而去,不出三日便將事排查清楚了,甚至還把哪位貴人在什麽時候染病給查了個大概。
那些小門小戶的他沒管,特意把這些權貴的況給了個底,並把他們家孩子的夭折況給列出來分析,發現況果真與薑若皎的分析別無二致!
平西王拿到樊延清晰明了的調查結果,發現樊延的字有些悉,仔細一回想,原來是與薑若皎的字有點像,隻是更加剛勁有力。他抬眼看樊延:“你時曾與薑姑娘一起讀過書嗎?我看你們的字還相像。”
樊延並不瞞,垂目應道:“是阿皎教我識的字。”
那時他不過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有的不過是滿腔的仇恨。
薑家人收留了他,讓他留在店裏做點雜活,平日裏待他與親人無異。後來薑若皎先去了學堂讀書識字,便生出了給當人老師的喜好來,每日回來都興致地拉著他和薑映雪要給他們啟蒙。
那時候的每一天都過得很慢,慢到他到現在都還記得窗外春天花會開,夏天蟬會,秋天黃葉滿枝,冬日偶爾飄起了雪,薑家姐妹倆就會手拉手跑出去,蹦蹦跳跳地喊“下雪了,下雪了”,那快活勁仿佛從來沒有見過雪似的。
可那個聰慧又明的小姑娘,卻不得不在短短數年之迅速長大。
失了父母,又與族人斷絕關係,隻能與妹妹相依為命。
要嫁的丈夫在與定親之後便夜宿青樓,風流韻事鬧得滿城皆知。
也許許多人都羨慕的好運氣,羨慕一介商戶竟能飛上枝頭凰,可樊延知道這並非心中所求。如果可以,興許隻想父母仍活著,們姐妹倆無憂無慮地長大,尋個一心一意對們的丈夫,就像時抄寫過的“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一樣。
樊延並不瞞自己與薑家的關係。他已經回來得夠晚了,以後需要他的時候,他必然不會再晚半步!
平西王決定將樊延收為義子的時候便知曉他與薑家的淵源,見他坦然承認隻覺更為欣賞。
要是看到高枝就迫不及待地撇清自己與薑家關係,那和白眼狼有什麽區別?
平西王就喜歡這種知恩圖報的人,笑著拍拍樊延的肩膀道:“明日王府開個家宴,你早些過來個臉,以後就改口喊我一聲義父吧。”
樊延喏然應下。
樊延走後,平西王命人把調查結果抄了一份留底,才讓人送去給寇世子看看跑外麵風流快活的害。
早些年朝廷員一直是止上秦樓楚館廝混的,隻能在聚會時來點歌舞助興,留宿青樓那是能革職查辦的大罪。
隻可惜到了先皇這一茬,他自己領頭跑去夜宿青樓,底下的員自然也跟著胡來。
上梁歪得太厲害,下梁想正都難。
這風氣在西南已經扼殺了大半,至有職務在的人絕不敢去胡來,可惜還是抵不過那些無無職的老小紈絝跑去風流快活。
這次查出這麽個大問題來,平西王決定把那些個做皮生意的大小窯子再整頓一番。連伺候權貴的秦樓楚館尚且有這麽多髒病,換那些做尋常百姓生意的暗/娼豈不是貽害更大?
寇世子不知自己留宿青樓的舉竟牽連這麽大,他差不多可以下床了,每天百無聊賴地趴在床上哼哼唧唧數著日子,想著馬上能出去玩兒就很有些迫不及待。
等平西王命人送來份調查結果,寇世子還有些納悶是什麽玩意。
他打開一看,首先注意到上頭的字。
寇世子橫看豎看,總覺這字很眼。他記還不錯,與記憶中薑若皎的字一對照,立刻就想起來了,這字像薑若皎的!
可很明顯,這並不是薑若皎的字,因為這字看起來更銳利、更剛勁,顯然應該出自男子之手!
寇世子立刻讓興福去追那送調查結果過來的人這玩意誰寫的。
這人的字怎麽和薑若皎的這麽像呢?
寇世子本看不下容,趴在那兒瞪著那一行行字出神。
沒一會,興福就問完回來了。見寇世子一臉不高興地盯著麵前的調查結果,興福著頭皮和寇世子說起問出來的答案:“世子,我問到了,這是樊千戶送過來的。樊千戶世子記得吧?就是那個樊延。”
寇世子顧不得傷還作痛,一下子坐了起來,咬牙切齒地說道:“又是那個樊延!我就知道會是他!”
寇世子再看向手頭那份調查結果,活像看著仇人似的。
兩個人的字會那麽像,肯定是因為過去曾經非常要好,說不準薑若皎寫字就是那樊延教的。
一想到樊延握著薑若皎的手一筆一劃教寫字,寇世子心裏就酸得要命。
為什麽他那時候不認得薑若皎呢?要不然一準是他來教薑若皎!
寇世子覺得真是不公平,分明他們一直都住得不遠,隻要走過兩條街就能上,怎麽以前他就沒到過薑若皎?白白讓那個樊延搶了先!
寇世子把自己泡在醋缸子裏醃了老久,醃到自己整個人都冒起了酸泡泡,才拿起調查結果看了起來。
他把整份調查結果仔仔細細看了一遍,乍看之下隻覺頭皮發麻,主要是上頭有大夫描述的幾種花柳病的癥狀,髒病不愧是髒病,是看文字描述就讓人犯惡心,接著上頭又列出了好幾項數據,比如有多人得過治好了有多人得過正在治之類的;後頭更是用一個個驚人的數字表示這事兒不僅害了自己,還害了妻子兒!
有些小孩,居然生來就得了髒病!
寇世子本來不覺得汪鴻才他們逢場作戲、風流快活有什麽,單純隻是對這些事不太興趣而已。現在看完這些極衝擊力的描述和分析,他都想立刻爬起床個澡,好把自己徹徹底底洗幹淨!
多虧了他沒想著與不喜歡的人做那檔子事,要不然他現在已經髒了!
想想要是以後自己期待了十個月的孩子終於降生,卻因為自己圖一時痛快而重病甚至夭折,那不得傷心死?
寇世子放下手頭的調查結果,一下子明白過來:樊延這使的是謀,要讓他打心裏抗拒留宿青樓這件事!
可就算他聰明絕頂地看了樊延的意圖,卻還是沒法把這份調查結果從腦海裏抹去。
它已經在他腦海裏牢牢地紮了!
如果樊延徹查這些事當真是想讓他別再去那些個秦樓楚館,那樊延確實功了。
他現在連拂柳樓都不想去了,甚至懷疑自己在拂柳樓睡的那晚聞到的怪味可能是有髒病的人留下的!
寇世子渾難,再怎麽在心裏念叨“我不上你的當”也沒用,還是覺得上非常非常非常不舒坦。最終他隻能咬牙切齒地吩咐興福:“準備熱水,我要沐浴!”
都怪那該死的樊延,總有一天他要他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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