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縣,李府別院,前廳。
當蘇漣漪將那麻藥喝下時,纔想起,還在前廳。
腦子一團,心中暗暗責怪自己,平日裡看似辦事穩妥,今日怎麼就做出這麼糙之事?想來,是太急躁了吧。人在急躁之時都會做出錯誤的判斷或者考慮不周全。
若是平日,會告誡自己冷靜。但面臨著即將臨盆的初螢,本冷靜不下來也不想冷靜,自己在這異世唯一的摯友即將面臨生死大劫,說冷靜,那是自欺欺人!
無論結果怎樣,麻藥已經喝下。
漣漪很仔細地觀察自己的反應,包括麻醉程度、範圍、有無影響呼吸及其他。
李玉堂在一旁站著,就這麼直愣愣地看著,猶如今日才第一次見到一般,目瞪口呆、呆若木……一切驚訝的詞彙都可用上。
漣漪不懂中醫,也不懂中藥,更是不解爲何子沒了知覺,但意識卻是清醒的,呼吸順暢,這是不是就意味著可以不用呼吸機?奇妙的藥卻可以得到局麻的效果,實在神奇。
但接下來問題就出現了,蘇漣漪喝麻藥前本沒考慮到癱在邦邦的椅子上會有什麼後果,而如今才知,後果是——子一歪,即將親吻地磚。
一旁的玉堂一驚,趕忙手去接,“得罪了。”一邊接,還不忘補了句。
漣漪好笑這李玉堂也實在太“君子”了,明明是他幫忙,還有什麼愧疚?做了個鬼臉,“不是你得罪了,是我要麻煩你了。”
李玉堂渾繃,一隻手攬著蘇漣漪虛的腰肢,另一隻手則是扶著的肩,不知應要怎麼辦。是直接放在地上?還是再扶椅中?
的與男人完全不同,李玉堂只覺得呼吸困難,一雙眼不知應放在何。
乾咳了兩下,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儘量去想一些其他事。“蘇小姐,若是你不介意,我將你送到房間可好?”他是一片好意,但這話說出口,就有種變味的覺,將子送房間,還是……他的房間。
想到這,又趕忙解釋,“蘇小姐你放心,我李玉堂不會趁機怎樣,只是這廳堂簡陋,若是直接將你放地上又實在不妥。”
漣漪尷尬,今天算是丟人丟大發了,考慮不周。“今日是我考慮的不夠周全,與李公子無關,我也知今日之事定然讓李公子難辦,但事發急,我朋友的預產期臨近,若是在那之前我沒做好完全的準備,將面臨生命危險,無論如何,我都不能失去!”蘇漣漪越說越激,只要想起這那麼純真可的初螢消失在這世上消失,就無法冷靜下來。
李玉堂一愣,在他印象裡,蘇漣漪是鮮這麼激慌張,從來都是有條不紊,包括那一日中了春藥,也沒見的狼狽。但今日卻因爲一名子如此……
世人都說君子重義,但他們卻未見到蘇漣漪,原來子只見的友也是深如海、堅如石!
李玉堂大爲,面容也嚴肅了下來,“蘇小姐切勿著急,既然你信得過在下,我定然會全力幫你。”一手,將攔腰抱起,出了前廳,在衆目睽睽之下著頭皮向自己房間走。
“謝謝你了。”漣漪聞到了他上的一乾淨的清香,有種儒雅之。
玉堂搖了搖頭,“應該說謝謝的是我纔對,蘇小姐,自從認識了你,我學到了很多。”他由衷得說。
李家別院很小,無客房,本就是李玉堂建的一個私人空間,沒想招待過客人,連下人都很,加上管事也就不到十人,這與李府相比,已經小了又小。
當初修蓋之時雖設計了客房,但因從不招待客人,便荒置,若是想啓用,也得打掃個把時辰。所以,在這別院之中,除了下人們住的房間,便只有李玉堂的房間了。
玉堂十分在意私人空間,除了起居不用下人伺候外,其房間也不是人隨便進的,每一次打掃之前,都要請示墨濃。
房間整潔,單調,桌椅雕花牀,都是深紅,其餘則滿是白。雪白的牆面,不掛一幅字畫,雖單調,卻別樣乾淨。
李玉堂將蘇漣漪平放在自己的牀上,怦然心跳,一種異樣之。
上沒有尋常子那般香氣,很淡、淡的不能再淡的一種馨香,好似落花拂過襟留下的點點,若有若無,讓他留不已。
“蘇小姐,你真對在下這麼放心?就不怕在下對你不軌?”他忍不住問了句。
“放心,若是你對我心存不軌,想一日我中春藥時便不軌了,哪等到今日?”漣漪道,看人也算是準,絕不會看錯的,“李公子,這幾日你對我蘇漣漪做的幫助,我都記在心裡,有一日定會報答。”
李玉堂忍不住微微笑了,“蘇小姐言重了,應該怎麼辦,您說吧。”
漣漪也不多說那些沒用的謝之詞了,大恩不言謝,專心考慮如何實驗。因頭無法,只能用眼看。
桌上是剛剛一同帶來的銀針和匕首,“李公子,您先用那最長、最細的針,在我胳膊上扎一下。”
李玉堂心中吃驚,卻沒表現出來,修長素手執起銀針,“扎再何?”看著那隻垂下的雪白荑,指形優,有些下不去手。
漣漪想了下,“將我袖子挽起來,扎我手臂吧。”不能扎手上,若是被飛峋發現,可就不好了。
李玉堂聞言,子僵了一下,子的手臂算是蔽之,若是大家閨秀,這一生都不會將手臂給陌生男子,他這樣看了蘇漣漪的手臂,會不會唐突?
漣漪心中也猜測到了李玉堂的顧忌,從初螢得知,古代子的子都只能給夫君看的,手臂、、足,心中好笑,在現代,姑娘們穿著半袖熱不是很正常?
“讓李公子爲難了,深表歉意,但如今況急,你就照我說的去做吧。”漣漪雙眼堅定,又帶了淡淡哀求。
李玉堂輕嘆了口氣,點了點頭,將袖子拉開,雪白的手臂盡現。他忍住心中那異樣之,手起針落,爲了儘量減的痛苦,那針,迅速紮上。
“怎樣?”玉堂問,小心翼翼,略微張地看著蘇漣漪。
漣漪沒去看他,盯著頭頂的牀帳,細細會疼痛,竟毫覺不到,心中驚喜,“李公子,這一別拔出,換一,稍一些的。”
李玉堂心知應是麻藥起了作用,點了點頭,將一些的針如法炮製,扎蘇漣漪的胳膊上。
“再來。”
“下一。”
“繼續。”
就這樣,不到一刻鐘,那滿滿的一包銀針,就都紮在了蘇漣漪雪白的手臂上,好好的一條手臂,如今如同刺蝟一般。
李玉堂是有分寸的,因和李府周大夫學了醫理、背了藥方,自然也多涉獵了經脈之圖,他刻意避開蘇漣漪手臂上的幾大位,生怕傷害。
蘇漣漪鬆半口氣,爲何是半口?因爲提著的心並未落下,這最得銀針直徑才兩毫米,與手刀本無法相提並論。“將這些針都拔下去吧。”
李玉堂也暗暗鬆了口氣,終於可以結束了。
不料,他剛把所有針拔出,蘇漣漪的話卻讓他也忍不住大驚失。“李公子,麻煩你,用匕首在我胳膊上割一下。”
李玉堂終於忍不住了,衝到牀前,兩隻手撐在牀沿,雙眼直視的雙眼,“蘇漣漪,你瘋了?如今用銀針都用了,爲何你非要在上平添傷口?”
漣漪能覺到李玉堂的急切的關心,心中大爲,微微一笑,“因爲我即將做的不是扎針,而是割開的皮及臟,那種疼痛是銀針之痛本無法比擬,李公子,好人做到底,聽我的吧。”
李玉堂猶豫掙扎了下。
漣漪嘆氣,“若是你不做,一會我也會找人做的,你太善良,也許太爲難你了。”
玉堂失笑,善良?竟有人說他善良!?
李玉堂也不多言,轉到一旁的櫃子中,取出一隻木箱,從中拿出一隻陶瓷小瓶和乾淨棉布繃帶。“我這就準備做,蘇小姐還有什麼要叮囑的嗎?”
漣漪想了一想,“在小手臂面上割,不要割肘彎等部位,那裡經脈多,若是不小心割到靜脈,儘量止,若是止不住,我也不怪你。”
好在,李玉堂不懂什麼是脈、靜脈,也不懂不慎傷了靜脈、脈會有什麼後果,否則,他怎麼也是不肯下手的。
玉堂先是找了塊巾子墊在蘇漣漪手臂下面,而後拿起匕首,用藥水了幾下,在蘇漣漪胳膊上小心刺下,頓時,鮮流出,在雪白的手臂上,那紅豔的,更爲刺目。
李玉堂的眉猛然一皺,眼中是不捨,恨不得此時傷的是自己。
漣漪卻突然笑開了,“太棒了,竟不疼!這麻藥,實在太神奇了!”爲什麼口服麻藥可以做到局部麻醉的效果?在現代,這是要有專門的麻醉師,據病人質狀況制定麻醉方案。
但,這麻藥竟可以做到局麻!
與蘇漣漪的興高采烈不同,李玉堂則不知暗暗嘆了幾次氣,爲其上藥,止,而後包紮。他的手是技巧的,包紮得很完。
蘇漣漪還沉浸再歡樂中,不僅使因初螢的手有了曙,更是因發現了現代所沒有的奇藥。
的,不小心沾染到了李玉堂雪白的襟上,他有潔癖,若是放在往日,早就大發雷霆,立刻沐浴換,這件污了的,直接燒掉。
但如今,他卻愣愣地看著自己上的一抹,嚴重滿是驚訝和疼惜。驚訝是,原來這人世間竟有如此真摯的友,他雖與瀟小耽從小玩到大,但爲了瀟小耽,他是不肯傷害自己的。
蘇漣漪,真是個奇子,讓他一再,此時更是開始搖過去十幾二十年的信念,甚至對自己的人格也有了質疑。
雖然這麻藥有效,但蘇漣漪卻不得不思考一個問題——每個人的制都是不同,甚至有些人天生便有一些抗藥。不知初螢從前的生活如何,但就現在的瞭解,死去的夫家應該家中不錢財。
若是如此,初螢定然也喝了不補藥或珍貴湯藥,而自己本尊這一窮二白的子,自然無法與之相比。
若是初螢對麻藥無效怎麼辦?
即便是麻藥有效,但效果不如這般明顯怎麼辦?
若是手一般,麻藥失效,怎麼辦?
這些問題,必須考慮。
“李公子,這麻藥大概能作用多久?”漣漪問。
李玉堂回想了下剛剛蘇漣漪向茶碗中倒的劑量,“按照你剛剛飲下的麻藥,最還能作用兩個時辰,這麻藥與迷藥、春藥不同,作用時間有效。”
果然!
“那如果再次飲用麻藥,可以嗎?”漣漪忙問。
李玉堂微微搖頭,“再一次補飲麻藥,其效果也不會太好,可以說,這麻藥,五天只能使用一次,用第二次效果就不如第一次。”
抗藥!?
蘇漣漪心中後怕、冷汗!好在想到了這一點。雖然在這簡陋的環境,手的時間越短、病人的危險就越,怎麼也不會做兩個時辰的手,四個小時,在沒有輸的況下,多止鉗都是不夠的,但還是要作完全的準備。
李玉堂見面微變,有些擔心,“蘇小姐,是哪裡不舒服嗎?”
漣漪道,“不是,我……還有個不之請可以嗎?”已經麻煩了李玉堂太多事,實在不好意思再開口,但事已至此,又必須要麻煩他到底。
“蘇小姐儘管說。”玉堂道。
“一個時辰之後,麻藥逐漸解開,你能不能……餵我服用迷藥?”漣漪說著,自己想咬自己舌頭,今天真是厚臉皮,求人沒個完,李公子若是不耐煩,也是應該的。
李玉堂又是吃驚,不知第幾次吃驚,“蘇漣漪,你又想幹什麼?”也不管什麼禮節,指名道姓地說。
漣漪苦笑,“因爲我怕在手過程中麻藥失效,就如你剛剛所說,第二次補上麻藥,效果也不會太好,所以,第二次補的是迷藥,破釜沉舟。”
李玉堂長長嘆了口氣,臉上滿是無可奈何,用十分無奈的眼神看著蘇漣漪,“蘇小姐,你這是何苦?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或生或死都是的命數。”
漣漪失笑,“作爲商賈的李公子怎麼也相信這命數說?這些,都是統治者用來麻醉百姓們的工,你能不知?若真是生死由命,那爲何還要尋醫用藥?若真是富貴在天,那爲何還要科舉買賣?,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朋友、最好的朋友,面臨生死,我若不盡到自己全力,又如何能對得起這朋友二字?若是真的沒了,我會一生愧疚。”
蘇漣漪的話又對李玉堂有了很大,他從來不知,對一個人可以這樣,即便是對父母,他也從來沒考慮到這一層。
難怪……難怪瀟小耽曾說過,他是自私的。
他的心中,唯有自己,自己建立了壁壘自己居住,最後的結果卻也是越來越孤單。
他時常覺得孤單、空虛和煩躁,難道其原因,便是如此?
漣漪笑著看他,“你有朋友嗎?”
李玉堂本想說,他有個發小,名爲瀟小耽,但話到邊,卻不知是否該說,他本以爲自己對瀟小耽盡到朋友之義,但如今想來,本沒有。
他每一次,都是有事之時纔將那瀟小耽找出來,發泄喝喝悶酒。
漣漪不解地看了看李玉堂,沒再說話,只是閉上了眼。
不得不說,李玉堂的牀還真是舒服,很,下的單子想來定時價值連城,沾在上舒適無比,與自己家中的普通牀單真是天然之別,果然,有錢人的生活就是好,想來,也賺了一些銀兩,是不是也得添置些好東西,犒勞下自己?
李玉堂想了很多、想了很久,在他想繼續詢問蘇漣漪“朋友”的覺時,卻發現,蘇漣漪已睡了去。
李玉堂站在牀沿,低頭看著包紮過的手臂,突然想起一句話——爲朋友,兩肋刀。這形容君子的話,如今卻被蘇漣漪這個小子做了去,實在讓七尺男兒汗。
玉堂怕醒來,便不敢離開。
好在,房間也有桌案,今日墨濃外出不在,他便只能喚來其他下人搬來卷宗賬冊,想繼續工作,但卻怎麼也是無法集中力。一雙眼,忍不住看向牀上的蘇漣漪,腦子裡卻將的話重複了一遍又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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