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漣漪將隨木箱放在旁地上，而後在距離安蓮不遠不近的椅子上坐好。

安蓮臉上纏著厚厚面紗，包裹得猶如阿拉伯子一般，只留兩隻眼睛，但在這一雙眼中搜尋信息已足夠。蘇漣漪帶著禮貌的笑意，安詳看著安蓮。

安蓮哪像蘇漣漪這般能沉得住氣，許多次都想發作，好在被旁的周海制止，方能勉強平靜的說話。

“昨夜，本座昏迷，聽說是你上臺進行的祈禱儀式？”安蓮怪氣。

“是，昨日玉護衛通過李嬤嬤下發命令，聖大人您不在，我無法抗命。”先是將事件的始作俑者大名提出來，再說了“證人”李嬤嬤，漣漪並非懼怕安蓮，只是不想和正面衝突，橫生枝節。

同樣的話聽在安蓮耳中，卻了耀武揚威，“你個賤……”人字沒說完，一旁的周海咳了一下，安蓮這才又將怒氣吞了回去。“吃水不忘掘井人，你眼中可還有本座？”

“聖大人，事不像你想的那樣，您說的沒錯，吃水不忘掘井人，但我也不是忘恩負義之人。我們便打開天窗說亮話吧，”漣漪認真道，“平日裡有您撐腰，我大可不聽玉護衛的命令，但昨日您昏迷不醒，玉護衛讓李嬤嬤通知我上臺，我又如何抗拒？”

“既然選擇投靠我了，難道就你就沒有忠心？”安蓮了起來。

漣漪忍不住輕蔑一笑，“難道神大人也學會了那副迂腐？忠貞不屈，先不說別人，聖大人自己能否做到忠貞不屈？”

“我……”安蓮想說，能，卻心虛。

周海在一旁著急，對安蓮不停使眼。

蘇漣漪見這娘娘腔的周海就不是好東西，已將兩位嬤嬤和衆侍衛從安蓮邊趕了出去，卻又不知從何冒出來個周海。不介意……再趕走一人。

“這位侍衛如此著急，是不是想對聖大人表忠心？”漣漪帶著冷笑，“聖大人，要不然我爲您出個主意，檢測下這位侍衛的忠心如何？”

周海從安蓮口中聽說了蘇漣漪的種種手段，嚇了一跳，趕忙跪下，“聖大人，屬下對您絕對真心……”

安蓮不耐煩地瞪了周海一眼，“我知道，一邊兒呆著去。”

周海見聖不上當，安下心來，起站在角落，餘狠毒地盯著蘇漣漪看，咬牙切齒，恨不得要將其弄死。

一段小曲並未澆滅安蓮心中的妒火，“小漣啊小漣，現在你風了，整個臥龍村的人都以爲你是聖了，搞不好以後營地裡的人也認定你是聖，老實說吧，你是不是想取代我？”

“不想。”漣漪答。

“哼，誰信！？”安蓮憤憤道。

蘇漣漪將微笑收回，突然覺得自己十分可笑——來東塢城是爲商部貸款，來奉一教是想清其底細，但最後自己竟和這個無知又善妒的子爭吵，可笑！

“兩人往，全憑一個信任，若你不信任我，那我們的合作便到此結束吧。”蘇漣漪面容嚴肅，認真道。

安蓮一愣，“往？合作？放肆！你以爲你在與本座平起平坐！？”

漣漪輕輕嗤笑了下，“不然呢？”

安蓮被蘇漣漪問得啞口無言，生生半天沒說出話來。“你……明明是你不想嫁給老頭，來投奔本座的。”

“此一時，彼一時。”漣漪自然不會與多說沒用的廢話，手一指角落裡的周海，“你，出去。”

周海一愣，他怎麼會出去？他現在可剛取得聖大人的信任，爲聖大人的心腹。

漣漪對安蓮一聳肩，“還記得我們從前的計劃嗎？如今第一步已順利完，接下來便要進行第二步了。”

周海不停對安蓮使眼。

安蓮也拿不定主意，“周海他……不是外人。”

“既然他不是，那我是，”漣漪輕輕站起來，“聖好好歇著吧，我走了。”

安蓮哪能讓蘇漣漪走？“周海，還沒聽見？出去，出去啊！”

周海一臉的哀怨，“聖大人，屬下……”

“出去，立刻給本座滾！”安蓮指著門外，大喊道。

周海無奈，丟盡了臉面，一張臉紅一會白一會的灰溜溜出了房門，心中對蘇漣漪更是恨得滔天。

蘇漣漪看著周海離去的背影，雙眼微瞇，似笑非笑的面容好像在算計著什麼，卻又不像算計，讓人捉不定。

安蓮看見蘇漣漪的樣，只覺得小漣變了，變得不認識了。即便再傻再單純，安蓮也意識到，再也控制不住小漣了。頓時，心中如同萬隻螞蟻啃咬，疼痛難忍，卻又無計可施。

周海離開後，漣漪收回了視線。“聖大人平日用什麼方式與主子聯繫？”

安蓮乖乖回答，“每半個月，都要寫一份述職，再由玉護衛轉給主子。”

蘇漣漪一邊聽著，一邊輕輕點頭，“下一份述職何時寫？”

“已……已經寫完了，這幾日便準備給玉護衛了。”安蓮嚥了口水，被小漣強大的氣勢得不來氣。

漣漪看著安蓮笑了笑，安蓮不自覺低了頭，生怕其要看自己寫的述職，畢竟述職裡，將小漣的功勞都一一歸到自己名下。

述職容，蘇漣漪不用看都能猜到，也沒心思去看。“聽好。”

安蓮一愣，“好。”小漣竟沒提出觀看。

“在你述職中，加一句話，”漣漪垂下眼，細細回憶當日爲安蓮催眠時，所說的一切，“就說，期盼主子賁臨營地，屬下已爲主子準備了件最新奇的事，絕對不會讓主子失。”

若漣漪沒記錯，在安蓮的描述中，“主子”是個權勢滔天又頑劣無理之人，能屠殺青樓，能因一個聖舞而立邪教，想來，也是一個追求刺激與新奇之人。

安蓮不解，“什麼新奇事？”

漣漪神道，“現在不能說，若主子來，你便知道了。”

安蓮心中惶惶不安，“不行，你一定要告訴我，不然到時候你把我兜進去怎麼辦？”

漣漪一挑眉，“但若主子不來，你大費周章的玉護衛，又折騰到臥龍村，豈不是白折騰了一番？”

安蓮自然沒忘之前兩人定的計劃，想到自己因高燒昏迷而未參與祈禱儀式，便氣得想摔東西，“主子來了又怎會給我實權？全營上下都眼睜睜看著，是你將臥龍村村民治好，現在又是你進行祈禱儀式，整件事毫沒有我的功勞！”

“我說有，你就有。”漣漪道。

“啊？”安蓮不解。

漣漪直視安蓮雙眼，“若你的主子來，我便說，治好臥龍村村民的藥，是你給我的，就這麼簡單。”

“主子能信嗎？”安蓮心了一下，本來對蘇漣漪的厭惡憎恨，也平復了一些。

“只要我一口咬定是你給我的，其他人又能奈我何？”漣漪道。

安蓮重新坐回原本的大椅子上，仔細考慮，衡量得失。如今得罪了玉容，沒了退路，只能放手一搏，看能不能得到主子重。不敢說與玉容平分天下，只想分得一杯羹，讓將來有所保障。

“我害怕……你……害我。”安蓮小心翼翼地擡頭看向安蘇漣漪，再也不敢像從前那般趾高氣昂。

漣漪無害的微笑，“我爲何要害你？”

安蓮咬著牙，從牙裡出一句話，“你想替代我，爲聖！”

漣漪挑眉，“最後說一次，我對聖之位沒毫興趣，再者說，若我真想要權勢地位，爲何不直接向玉護衛要？你認爲，若我開口，玉護衛會拒絕？”

安蓮想到玉容和小漣的曖昧關係，已信了七分。“你敢發誓對本座的忠心？”

漣漪鄭重其事，“我發誓。”無神論者，從來不怕發誓。

“你發誓，永遠不會背叛我，也永遠不去投靠玉容！”安蓮焦急道。

漣漪還是一派溫婉，“我發誓，永遠不會背叛你，也不會投靠玉護衛。”

最後心掙扎一下，安蓮便屈服，“好，就按你說的，我加。”

“這樣纔對，”漣漪道，“不知聖大人，還有何事嗎？若沒其他事，我便告辭了。”

“有，”安蓮住了，“你查出，到底是誰襲擊我的嗎？”隔著厚厚面巾，小心自己面頰，若讓知道是誰，定要和那人拼個你死我活。

蘇漣漪濃睫微微了一，“沒有。”即便沒查，也能猜出那人到底是誰。那人先是派人夜襲安蓮，在儀式之日又怕安蓮帶傷上陣，爲其下了草藥，在最急時刻，用周圍無辜人命對加以威脅，讓其頂替聖之位，既挑撥兩人與安蓮關係，又用至高無上的聖之位對。

那人不是別人，正是玉容。

這也能解釋，爲何那麼多人可不驚營守衛而襲擊安蓮。並非他們手堪比影魂衛那般高明，而是這些人本就是奉一教營地中人！

只是玉容做夢都沒想到，在他派人夜襲安蓮之時，其自己也被襲擊。也許這便是惡人自有惡報吧。

“啊！”安蓮發泄似的尖，狠狠砸牀，“若讓我知道那人是誰，我一定要讓他死一萬次！”

見安蓮如此，漣漪也是莫能助，“聖大人還有事吩咐嗎，若沒有，我便告退了。”

“沒了，小漣你也累了，好好休息吧。”安蓮不得蘇漣漪快走，小漣已便是從前那聰穎順從、善解人意的小漣了，如今其了一尊大佛，無人敢惹的大佛，安蓮只想趕把這尊大佛送走。

漣漪笑著點了點頭，便不再說什麼客套話，拎起木箱轉出了房門。

房外，李嬤嬤和孫嬤嬤守著，見蘇漣漪出來，用眼神暗暗對其表達敬意。漣漪對兩人溫和笑笑，便離開。

在離帳子大概兩丈遠的地方，周海焦急轉著圈等待。一擡頭看見蘇漣漪，又怕又恨，回過只當沒見到。

漣漪著周海的背影，角微微勾起，帶著一抹讓人無法捉的笑意，眸中轉瞬即逝，垂下了睫掩住眸中鋒芒，又恢復了平日裡那般謙和溫婉。

待蘇漣漪走遠了，周海這纔敢回過頭來狠狠瞪，著蘭花指跺著腳，好像能將蘇漣漪踩死一般。“賤人，不讓你好看，老子就跟了你姓！”惡狠狠的低聲咒罵後，一溜小跑又跑到安蓮的帳中。

……

心搭好的神臺，如今已全部拆卸完畢，裝回馬車，以備再次使用。

蘇漣漪遙遙看著侍衛們工作，再看著已恢復平靜欣欣向榮的村子，思緒飄得越來越遠。

“聖大人，聖大人……”突然有清脆聲從遠而來。

漣漪剛開始沒反應過來，那聲音離得近了才發覺是自己。“小妹妹，我不是聖大人，上一次只是頂替真正的聖大人進行祈禱儀式的。”漣漪笑呵呵地位其解釋。

原來來者是十歲左右的可，照耀下，小孩頭上的花簪亮晶晶，配合孩水靈靈的大眼，十分可。

小孩見大姐姐溫待，也是高興地，一雙大眼笑了月牙，“聖大人，這個是孃親做的花簪，孃親要謝您救了我們臥龍村，說送上親手做的禮更能表示心意。”

漣漪一愣，擡頭一看，果然在遠有一抹子的影。

再低頭看孩手上的簪子，極爲巧可。簪子是銅製，本不是值錢的玩意，但巧在其上用貝殼、彩石所拼的蝴蝶造型，極爲生、惟妙惟肖。以貝殼雕蝶翅形狀，其上鑲嵌小巧彩石，蝴蝶的兩鬚上也是如此。

不得不說，真是好手藝！與京城工匠師父不相上下。

“謝謝小妹妹，這個簪子我便收下了，也替我謝你的孃親，幫我轉達：的手真是巧，”漣漪見簪子不是貴重品，便收下了，心意難卻。“只不過再次糾正你，我不是聖哦。”

孩年紀不算小了，雖猜不漣漪話中深意，但表層意思是能理解的。“我不管聖到底是誰，但在我心中，和我娘心中，或是我們村子人心中，聖大人就是大姐姐您。”

漣漪心中一，長長舒了口氣，“好，謝謝你們。”

小孩搖頭，“聖姐姐怎麼對我說謝謝？該說謝謝的是我們纔是。”

漣漪手在孩頭上輕輕了一，未說話。其實想說的是，因爲孩的到來，將心深涌起的種種惡意功淨化、糾正了正準備偏離軌道的方向。

雖不是聖母，但作爲人最基本的正義必須堅持，不能因爲他人的邪惡而輕易扭曲了自己的靈魂。

“聖姐姐，孃親說您還忙，不讓我纏著您，我最後想說一句，我們都很喜歡您。”小孩道，音調愉悅高，比曲子還好聽。

“謝謝，我也喜歡你們。”了孩的臉蛋。

孩如同得到獎賞一般，高興的飛奔而回。

漣漪對著遠那抹子影，輕輕點了點頭，即便那人也許因距離太遠無法見到。

無人知曉，這小小的曲，也將蘇漣漪一直謀劃的惡毒計劃打，雖形勢所迫無法取消，但也已努力將其傷害降到最小。

“小漣姑娘，玉護衛有請。”有人疾步而至，到蘇漣漪邊，恭敬道。

那人是周立，蘇漣漪認識他，爲玉容的親信。

“好。”漣漪微笑點頭，便跟著周立向玉容的營帳而去。

如今蘇漣漪已知了玉容份，也多猜到了其背後主子份，按理說，大可在玉容上下工夫，套得信息，針對其真實況做出對應之策。但蘇漣漪反覆思索，最終還是決定從安蓮手。

這麼做的原因不僅是因相比玉容，安蓮更好控制，更大的原因是——雲飛峋不喜歡與玉容多做接。

想到平日裡悶聲悶氣的雲飛峋竟因爲吃醋以權謀私，調用影魂衛夜襲玉容，蘇漣漪便忍不住發笑。男人的醋勁，其實比人更甚！

臨時營地不大，不到一會，便到了玉容的帳子。

一玉容房，撲鼻而來的是松香和冰片味，這時跌打金瘡藥的分之一，氣味略大。

玉容面依舊蒼白，半躺在牀上，後靠著的墊子。

漣漪，微微皺眉，“玉護衛，你剛剛傷，建議不要坐起，還是平躺爲好，否則骨錯位便不好了。”漣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