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氏和陸鋮澤堅持不懈，每天都去十娘食肆門口負荊請罪。

說辭翻著花樣兒的說，卻又萬變不離其宗。

食肆左鄰右舍的鄰居都聽得耳朵起繭子了，起先還因為看著老人下跪覺得十娘不來原諒人過分了，但後面又聽七大姑的八大爺的小姨子的孫子的媳婦兒那在葯堂當學徒的侄子說十娘告狀滾釘板、走火炭傷得嚴重，這些日子還迷迷糊糊的，本什麼都不知道呢。

這兩個請罪的人，若當真要負荊請罪，為何不去十娘家門口下跪，非得來鬧市區食肆門口下跪？

說的是跪到十娘原諒他們為止，但每天就跪上一兩個時辰，若下雪了就只跪一個時辰，日頭好就跪兩個時辰，這告罪還有規劃的，一看就不誠心，肯定是來做戲的。

趁著十娘病重，來演苦戲，噁心不知的人呢。

街坊鄰居都是生意人，遵循不與人為惡，所以也懶得趕人，由著他們跪吧。

這兩人雷打不天天來下跪，倒是引來了好些看熱鬧的好事者，這麼一來，給這一條街引來了不人，帶的大家的生日在寒冬里都火了一把。

別來看熱鬧的人，都會問上店家幾句十娘為人如何。

柳茹月對街坊鄰居和和氣氣的，別人不招惹，本沒脾氣，還經常做新糕點后，會送些給街坊鄰居品嘗。

大家對柳茹月的人品那是沒話說。

有腦子靈活的茶樓掌柜，乾脆請了說書先生，將十娘和陸鋮澤的故事潤后，講了出去。

有一家茶樓這麼干，紛紛有茶樓學習效仿。

整個京城，各家茶樓酒坊里的說書先生都把這樁狀當作了題材，因著還沒個結果，到了最後那句「且聽下回分解」都變了「且待天子聖裁！」

聽個說書，愣是讓老百姓們生出了一種自己在金鑾殿與朝臣、天子共同審案的威嚴使命。

孰是孰非不是一兩句輿論能左右的，因為大家有使命了。

說書先生說得對，不能道聽途說就去偏幫誰，得看皇帝陛下派出去的欽差大臣查到的證據，誰說的對錯都沒有用，得皇帝陛下據證據做的聖裁才作數！

百姓們紛紛對天子最終的聖裁充滿了期待，以前見面都問一句你吃了麼，現在見面都會率先問一句皇帝陛下聖裁了麼？

一時間，當了一輩子小可憐傀儡的大源帝獲得了京城百姓空前的關注和人氣。

拘在深宮的大源帝，得此消息，也是意外的很，心裏誕生出了一些從未有過的豪氣，以及勇氣。

太后最近接了幾個宗族的小孩子進宮，在做什麼打算，大源帝心中有數。

太后又想複製一個他出來了。

仇視那些小孩子？

心力憔悴的大源帝不至於如此稚，殺了這些孩子，太后還能接其他宗親的子嗣進宮。

被選中當皇帝的孩子才是可憐，又一個他，他幹嘛怨恨又一個小小的自己。

大源帝只是想過，為什麼太后如此著急換下他，連等他再生一個龍子的機會都不給。

他或許不如太祖、祖聰明，但也不是昏庸之輩，立刻找了太醫給自己把脈，發現自己已經無法失去了當父親的機會。

怪不得，怪不得太后這麼著急接了宗親子嗣進宮。

如此一來，大源帝也明白為什麼自己的三個皇子保不住了，太后是擔心孩子們長大後父子同心扳倒，只要一個傀儡皇帝，只要是公孫家子嗣，只要年齡夠小，只要不是他公孫灤的親生孩子，太后都能接。

大源帝還真沒想過太後會對自己三個子手，他低估了太后的野心。

為皇帝，他不過傀儡，是窩囊的。

為父親，他也沒保護好孩子們，連替孩子們報仇，他都做不到。

想到此，他又想起了幾日前的狀。

作為一個失敗的父親，他佩服柳茹月。

這個人的況沒有比他強多。

若不是為了保護孩子，怕是也沒勇氣在湍流里掙扎著爬出吳江。

一個婦道人家都能克服千難萬險，一個一個的把孩子們找回來，他為九五之尊，竟然怕這怕那。

他應該怕什麼呢？

小時候他怕太后罵他、怕失，後來是害怕太后殺了他，害怕因為自己與太後作對攪得天下大、民不聊生。

現在看來，不過是他弱而已，一開始他就妥協了，他不敢反抗，他以為自己乖乖聽話就能活得好，孩子們也能長大，等他熬死太后，孩子們繼承皇位，這個江山照舊是公孫家的北曇。

他的不抵抗方式，沒有換來太后的放過，而是更不把他放在眼裏。

太后的計劃，從來不會因為他又放棄了什麼，而改變。

現在他了真正的孤家寡人，皇子都死了，公主們……他不是不疼，但他這個無用的父親若不做什麼，這些公主以後也不過是太后拿去鞏固權勢做人、與番邦和親的棋子罷了。

他還有什麼可顧忌的？

反正某天他就會被病逝，下一個小小的他倉皇中登上帝位，他何不在病逝前，給老太婆找點事做？

大源帝總是漫不經心的迷茫雙眸里湧上了瘋狂之。

別的事他做不了主，恰好，藉著柳茹月告狀，他得大有所為，他的子民們都盼著他做個聖裁呢！

窩囊了一輩子，他總得勇敢一次，做一次對的事，不然怎麼對得起對他充滿期待的子民們呢？

太后、右相、左相、東廠、錦衛……一張張不把他放在眼裏的臉、對他充滿期待又失的眼神在他腦海里浮現。

「左相進宮。」

「是，陛下！」

帝王之，他也不是一點不會的……

陸鋮澤和黃氏回右相府，就看到沈相一臉慈祥的在給沈曼青懷裏的孩子說著話兒。

祖孫三人其樂融融，看到狼狽歸來的兩人，臉上的笑容便斂了下來。

「岳父，娘子，靈兒！」歸來的馬車上陸鋮澤就能解開裹在膝蓋又保暖、又防水浸的護膝了，不過他沒那麼做。

他扶著跪得膝蓋疼的黃氏坐下后，這才坐在沈曼青側，擰著眉，一臉忍的開的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