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宮裡最是奼紫嫣紅的地方， 可是因著太后的崩逝，所有的好『』都在瞬間消失。往日裡繁華多彩的皇宮變大片的黑與白相。

因惹到了巫茲人，皇帝膽小， 不敢在京城坐以待斃，所以有了次的南行。然而太后並沒有同行。

皇帝的殘暴， 毫無人『』地接二連殘害手足， 讓太后大病了一場。生病的老人家不適合長途跋涉， 更何況太后早已心如死灰，又不願意跟著折騰這一趟，所以並沒有跟來行宮。

沒想到皇帝邊剛到了卿行宮沒多久， 就傳來了太后的哀訊。

為皇后，即使不在京中， 沈茴也免不得要忙碌起來。一回到寢屋，立刻換來宮婢， 梳洗更。

樣枯燥的忙碌裡， 沈茴卻總是心不在焉的。

一會兒琢磨著巫茲人為何毫無反應， 連寫信責怪都沒有。很不對勁。總覺得巫茲恐怕在暗地裡籌謀著什麼。沈茴有點擔心巫茲和其他幾個胡滿之地的族落聯合起來。只要一起戰事， 必有傷亡。大齊早已千瘡百孔， 自然不願打仗的。可若胡蠻之地當真來犯，卻不可能退讓。

一會兒又琢磨兵之事。讓沈鳴玉開始訓練兵，一方面是個嘗試， 另一方面也是收留那些無可去的孤。窮苦的道， 若農家養不起孩子，被拋棄的總會是兒。而被拋棄的姑娘們在『』中會是什麼下場， 沒人不知曉。若這嘗試取得了善果，沈茴想要的可不止這一支兵。還會有更多。

也不僅是兵。

子弱，除了疆場， 應該有更多更適合的地方。不需要非要在弱與男兒爭搶。

比如，從文仕。

在那些關在閨房裡，只能讀書的日子裡，沈茴很小的時候就不明白為何兒不能科舉。

可沈茴也明白，連溫飽都沒有解決、『』命都不能無虞，想讓間的孩子開始讀書簡直是癡想。

如今天下，窮人家的孩子，別說姑娘家，就算是男郎也讀不起書。

而天下讀書識字的姑娘家，不過千萬分之一，幾乎又都是讀著《戒》長大的高門貴。讀著些從四德、相夫子條長大的淑們，們食無憂平安順遂，就算考過科舉，真的可以為民安樂著想嗎？

好像，有點難。

也不僅是讀書科舉朝為。沈茴所希的，是姑娘家們不會一束在後宅，靠男人養活。士農工商，百六十行，行行都可以讓子安立命。

沈茴所希的，是有朝一日子不靠父、兄、夫、子，也能安無虞。不至於家中沒了男人，就要被人欺凌等著吃絕戶。

“娘娘，您想什麼呢？在這邊呆坐了好半天呢。”拾星走過來，將一杯溫溫的蜂水遞給沈茴。

沈茴回過神來，將蜂水接過來喝了一口。溫與甜，讓整個都松緩下來。

問︰“哥哥還是沒有派人送信來嗎？”

拾星搖頭，說︰“娘娘，什麼信呀？沈家離得也不遠呀。反正咱們有暗道。您可以回去，有什麼話面說呀。”

沈茴搖搖頭，不再說話了。

上次回沈家，已經將自己的想法告訴了長兄。在等長兄的回復。間有雄心的男兒都會對皇位有吧？不清楚長兄心中對帝位的有多。可是聽說過吳往起義攻城時，囂張地那句︰“殺了狗皇帝，準你們向老子磕頭！”

不是不能再回沈家當面問哥哥。可是怕『』得了，問出的答復不是真心的。

沈茴起，走到窗前，視線越過大片的玉檀，再越過高高的紅牆，朝東邊去。裴徊的家，就是那個方向。

‧

沈霆站在一旁，著沈鳴玉和蕭林比劍。他著自己兒越來越凌厲的劍式，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多。

“不打了不打了。”蕭林擺擺手。

蕭家老太太瞪了他一眼，指責︰“你瞧瞧你個窩囊的樣子，竟然被鳴玉『』那樣。”

蕭林彎著腰，雙手在膝蓋上，連連搖頭。他笑著說︰“是是是，是我窩囊。真不行了。再比劃下去，今晚睡覺能渾疼！”

他走到沈霆面前，略低聲音，道︰“表哥，你怎麼把兒養樣？兒子養了啊。想要兒子再和表嫂生一個嘛。”

“你說你揮劍綿綿的，也沒看出來怎麼用力，怎麼還一臭汗。”沈霆嫌棄地朝一側挪開，搖頭大笑。

恰好下人過來稟告午膳準備好了，一行人都收拾了一下往回走。

沈鳴玉湊到沈霆邊，小聲問︰“父親，表叔是不是說我壞話啦？”

“沒有。他誇你厲害。”

“那是當然！”沈鳴玉了，一臉驕傲地點頭，然後快步往前面跑去了。

沈霆著的背影，眼中浮現了一抹驕傲。

天氣一日暖過一日，舉國服喪，許多樂事不得做。一家人用過午膳，都回屋小憩，偏沈鳴玉不肯睡，跑出去府，去看的那些兵。

“該準備夏了。”駱菀拿了尺子過來，示意沈霆站起來，給他量。

沈霆張開雙臂，讓駱菀量。他著牆壁上掛著的那幅畫。那是沈鳴玉在船上時無聊畫的山河圖，駱菀讓人裱起來，掛在了兩人的屋中。

沈霆說︰“你把鳴玉得很優秀。”

駱菀搖頭︰“練武都是學的。以前在家人面前總是裝乖，是你回來之後，才徹底本『』暴『』了。不過有時候……我又覺得這樣很好替高興，又擔心這個樣子長大些會惹麻煩。”

沈霆沒順著駱菀的話，而是順著自己的誇贊，繼續說下去︰“可越是優秀，我便越是心疼你。”

駱菀驚訝地抬眼看向他。

為父親，他缺失了七年，縱使駱菀總是說沒鳴玉什麼，可沈霆知道的辛苦。他低頭著，問︰“你量好了沒有？”

駱菀愣了一下，才說︰“好了。”

沈霆把纏在腰上的尺扯開，隨手一放。他在椅子上坐下，斟酌了言語，才再開口︰“缺失的七年，好像怎麼都補不回來。”

駱菀趕忙說︰“你不要樣想。你回來，鳴玉整個人都變了樣子，開朗了不知道多。你能回來已經足夠了！你不知道……”

“菀菀，”沈霆打斷的話，“別再喝『藥』了。”

駱菀咬，眸中浮現了猶豫。

向來不茍言笑的沈霆難得說了玩笑話︰“那麼苦，我親你的時候舌頭都是苦的。”

駱菀怔了怔，臉上迅速泛了紅。因沈霆從不說玩笑話，駱菀甚至真的開始思考他說的是不是真的。

沈霆低低笑出來。他拉起駱菀的手，指腹在的手背上輕輕蹭著。

駱菀從開著的窗戶看見丫鬟往邊走，了手，沒有開，才聲低問︰“做什麼呀？松手……”

沈霆沒松手。

他將駱菀拉近些，輕輕吻了吻的指背。駱菀不自在極了，低低央著︰“你快松開。別鬧了！”

不知道沈霆怎麼了。他樣的沉默冷面人，從不會白日裡樣親近。

沈霆不僅沒松開，反而將駱菀拉到上。他埋首在口，說︰“還好可以用一輩子補償。隻你，隻鳴玉，一輩子。”

駱菀一直推著他的手僵了僵，慢慢放下了。

第二天，沈茴就得到了等待多日的信件。

沈茴急急拆了信。

信箋上，只寫了一個字。

——臣。

沈霆寫下蒼勁有力的個“臣”字時，想起的是那沒有過往的七年裡在泥裡『』爬滾打的日子。

打仗沒有不死人的。

他眼睜睜著邊的人一個個倒下。沒有記憶的他茫然地覺得悉，即使是失去記憶，他也記得沙場上生死無常。

他然想搶下皇位自己皇帝，在他失去記憶的那七年，也在那守城“死”的那一刻。

他姓沈。齊煜那個孩子登基比他篡位要容易一些。大概，真的是有些累了。在他不再是吳往，重新當回沈霆，回到家人邊。

那麼，為什麼不選擇相信他的妹？

他不喜齊煜，個裡流著狗皇帝脈的孩子。可是他的妹站在那個孩子那一邊。

也行吧。

‧

天氣一天天轉熱，本就是炎熱的地方，才五月初，白日裡日流火般烤著人。

舉國守喪，宮裡連琴唱曲聽戲打牌的消遣都不被準許。宮妃們被『』得難，更別說皇帝了。

他翻了些新宮的秀的牌子，可因為這次送進宮的秀質量實在不怎麼好，他越來越煩躁。就連前一陣特別得心的心人和意人都不能讓他滿意。

他有心再次選秀，可因為在孝期，自是不可能。

“還要守喪到什麼時候！活著的時候不上朕，死了還要給朕添堵！該死的老太婆！”皇帝罵罵咧咧，汙言穢語，好像忘了太后是他的母親。

皇帝生氣地在寢宮摔砸東西，摔砸這些死不能讓他消氣，他又拿了鞭子開始打邊的宮人。

消息很快送到沈茴耳邊。

沈茴皺了皺眉。

按製，要給太后守喪三年。但是覺得皇帝不可能守那樣久，若他一意孤行再次選秀……

些進了宮的秀實在是可惜。沈茴不願意再進宮一批可憐的姑娘。若皇帝真一意孤行再次選秀，沈茴有個沖，想要將計劃提前。

“娘娘，丁才人到了。”

沈茴讓丁千過來，做糕點。

十指不沾春水的沈茴著頭皮學了很久，勉強做出一盒糕點來，讓拾星提著，從暗道離開了行宮。

走到暗道裡時，沈茴隨口一問︰“怎麼今天眉眼看見平盛他們幾個？”

拾星想了想，才猶豫解釋︰“娘娘知道刷茬嗎？宮裡的小太監每年開春都要去檢查，若是當初的刀師父沒切好，日後再長出來，是要再挨一刀子的……”

拾星說得別別扭扭的，有點不好意思。

沈茴一怔，忽然就在心裡想——會有人檢查裴徊嗎？

沈茴在腦海中想象了一下裴徊了子，讓別人檢查的景……

沈茴趕忙搖頭。

不可能的。

樣的場景本不可能發生。

‧

沈茴見到裴徊的時候，裴徊正站在院中西南角，著那片種著荔枝核兒的土壤。終於有一點點綠『』從黑『』的土壤中鑽了出來。

“我給你帶了糕點。”沈茴說。

“剛吃過，不。”

沈茴擰著眉，輕哼了一聲，待裴徊詫異過來時，才說︰“我自己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