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唐元貞母從產室搬回了正房寢室。
王懷瑾親眼瞧著妻子用過了催的湯,這才草草的了兩口飯,接著又被唐元貞攆去照看兩個兒子。
唐元貞與王懷瑾的長子王令儀今年才四歲,卻已經啟蒙了,整日裏小大人兒一樣,最賴在父親的書房裏。
次子王令齊還不滿兩歲,是個閑不住的小傢伙。
今天端午,唐元貞原本帶著兩個兒子在花園裏系五彩荷包,誰想出了意外。
唐元貞怕嚇到兩個孩子,又怕有人暗手腳(已經有人在算計了,孩子們那兒也難保安全),匆忙間,吩咐兩個孩子的母及大丫鬟帶著孩子去了書房。
如今事都安排好了,也該把孩子們帶過來。
「阿娘,阿娘,這就是小妹妹啊!」
王令儀素來安穩,但到底是個孩子,見到新鮮出爐的妹妹,非常興與新奇。
他趴在床邊,小心翼翼的拿手指輕嬰兒紅皺皺的小臉,然後略帶失的說:「妹妹好醜!」
「妹妹才不醜呢,等過些日子,就會變得和你一樣好看!」唐元貞聲跟兒子說。
「丑、丑!」王令齊年紀太小,說話還不利索,只知道跟著大哥學舌。
「阿娘都說了,小妹不醜!」
王令儀最信服母親,既然阿娘說小妹不醜,那小妹就真不醜。他擺出兄長的架勢,嚴肅的跟弟弟說道。
只可惜,王令儀生得白白胖胖,小小個人兒跟觀音座下的仙般可,實在做不出嚴肅的模樣。
「不、不醜!」王令齊點點頭,他聽大哥的。
唐元貞和王懷瑾夫婦看著兩個兒子說話,滿心的歡喜。
唐元貞忽的想起一事,試探的問道:「郎君,你真的決定了?要把貓兒過繼給唐家?」
當初確實有這樣的約定,但如何實行卻是個技活兒。
唐元貞珍惜夫妻分,從沒有做過仗著出高貴而去制夫君的蠢事。
「決定了,不說當年的約定,單是為了岳家,我也該把貓兒過繼出去。」
王懷瑾沒見過岳父岳母,他認識唐元貞的時候,唐家就只剩下一個人了。
但,這並不妨礙他對岳父及岳家的尊敬、欽佩及激。
唐元貞的父親唐復禮乃前朝有名的名士,學問一流,豁達,一輩子著書立說、教書育人。不管是人品還是學識,都堪為一代楷模。
如今有名的才子名士中,便有好幾位出自唐氏門下。
更不說朝中的員,許多都過唐復禮的教誨,以唐氏門徒自居。
王懷瑾出寒微,靠著伯父和父親的軍功了仕途。
朝中有不他這樣的新貴子弟,不論能力如何,只因為出問題便排、冷眼。
原因無他,朝中大多是士族出的人,對於寒門土鱉本不屑搭理。
王懷瑾不同,他是唐家的婿。
唐家沒了,可唐家的餘威還在,靠著唐家這面大旗,以及岳父的餘蔭,王懷瑾在朝堂上過得順風順水。
對此,王懷瑾無比激岳父。
還有更重要的一點,那就是唐家留下來的古籍和孤本。
王懷瑾沒有拜什麼名師(不是不想,而是拜不到,o(╯□╰)o),但有了唐氏藏書,他的學問和見識逐日增加,遠超同輩讀書人。
了岳家這麼多的恩惠,王懷瑾正無報答呢,妻子的建議,總算給了他一個途徑——過繼一個孩子給岳家,不令唐氏脈斷絕!
「多謝郎君恤,嗚嗚,阿爹和阿娘泉下有知,也定會歡喜,」
唐元貞了眼角的水霧,高興之餘又有些遲疑,「郎君,世上不乏小人訛言,您就不怕——」
「怕什麼?我原就沾了岳家的,了岳父的恩澤,我已得了莫大的好,難道還怕他們幾句酸話?」
王懷瑾最近在讀岳父的遊記,心愈發疏朗、開闊。他本就不是小肚腸的人,如今到岳父的熏陶,愈發豁達了。
談起外頭的流言,竟能坦然相對。
唐元貞面兒不顯,心裏卻十分高興。夫君能這般明白,也不枉特意把父親的手札拿出來。
「岳父和唐家對我有大恩,我無以為報,只能過繼一個孩子延續唐家脈,這有何可非議的?但凡知達理的人,都能諒,沒準兒還會有人贊我有有義、知恩圖報呢。」
王懷瑾本不在乎旁人的閑話,左右都是他的孩子,過繼給唐家也不過是個虛名,與他、與王家都沒有什麼損失。
其實細想一下,把兒過繼給唐家,非但沒有損失,反而得了大大的實惠——唐家,可是一等世家啊。
兒從寒門土鱉直接變士族貴,將來婚配的時候,不知有多便利!
「那就好,等我出了月子,我便請人寫族譜。」
唐元貞心愿得償,笑得愈發甜,「對了,貓兒的名字,郎君可想好了?」
「我早就想好了,」王懷瑾從袖袋裏掏出一張紙,展開,送到妻子面前。
紙上墨跡方干,顯然是剛剛寫好的。
唐元貞猜測,估計是剛才去書房的時候寫的。
仔細看那紙,上面只寫了一個字——宓。
唐元貞點了下頭,「唔,『宓,安也』,郎君是想咱們的貓兒一世安寧?」
王懷瑾笑了,他就知道娘子懂他!
「不錯,我沒什麼別的期盼,就希小貓兒能平平安安、快快樂樂的活一輩子!」
小小嬰兒正睡著,也就沒有聽到父母最好的心愿。
只見小兒吧唧了幾下,不知是在回味ru的甜,還是做了什麼好夢,紅紅皺皺的小臉上一派安寧。
……
福壽堂里,卻不怎麼安寧。
「什麼『祀』?我就是讓道姑祈個福,怎麼就『祀』了?」
萬氏氣得火冒三丈,恨不得立時殺到西園跟唐元貞好好理論一番。
王懷淑死命拉著,「祖母,祖母,您先消消氣兒,這事兒急不得。」
「祀」這種事兒,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唐元貞既然敢用這事兒作筏子,定然想好了下一步的對策。
萬氏若是貿貿然就闖過去,肯定不會在唐元貞手裏得什麼便宜。
眼下,最重要的還是穩住萬氏,然後找王家的當家人,好歹先把妙緣救下來再說。
但,萬氏是想穩就能穩得住的嗎?
噗通一聲,萬氏將王懷淑推倒在地,挽起袖子,再次殺向西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