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1 庶 青豆

秋雨如醉，天地間煙雨朦朧，遠近的亭臺閣榭均被沾溼，恍如仙境。有許多不能道明、被藏的黑暗，在無人告知的地方，放肆滋生，想要毀掉麗的人間。

屋中，沈君離慢慢地解著阿妤的，他目中憐惜，態度明確，靜靜地看著閉的眼睛。凝視明亮春~一樣的容，俯，親吻的睫，喃喃，“你醒來後，必然恨我骨。那都無所謂，只要你能嫁我就行。阿妤，我會對你很好、很好。你怎麼就不能信我呢？”

池邊大雨，兩個年廝打在一起，大雨弄溼了他們的和臉頰。倘若不是謝玉臺對青鵠的法太悉，他早被擒住了。現在，已經不是不的問題了，謝玉臺早就忘記阿妤了，他一心想從青鵠手下活命。可是青鵠不可能放過他。青鵠練過武，對他也毫不客氣，一拳一腳打在上，都是疼痛無比。謝玉臺心中焦急，不聲地觀察地勢，慢慢的，把青鵠往水邊引。

暖香融融，沈君離親吻阿妤臉頰，頓了好久，抱著，沉沉睡去。低語，“阿妤，是你我。”

雨打面頰，謝玉臺面蒼白，手臂狠狠勒住青鵠的脖頸，越來越。青鵠面紅白，一手也掐著謝玉臺的脖頸，力道越來越大。謝玉臺終究無法打贏一個練武之人，他閉眼，聲，“青鵠，是你我。”往前一縱，帶著糾纏自己的年，一同躍下了水。

屋門被人輕拍，外頭許多人說話。阿妤頭腦糟糟，醒來的抱住自己的，僵著臉，看旁邊優雅的青年。沒有反應過來，沈君離已經爲做好了選擇。屋門推開，江南含笑的聲音飄進來，“沈公子大白天在屋子裡玩什麼？我在半路遇上郡主，郡主聽說君離哥哥善茶道，就一起過來了……”聲音突然停住，一屋子人站在門口。最前方的定平郡主胥麗華面上覆面紗，周雪白，捉不定地看看這些人，好玩地扯扯角。

江妤垂下頭，灰心又難過。還是江月反應快，對江南冷笑一聲，“連自己的妹妹都算計到這個地步，你也真做得出來。”

水底，青鵠瞪大眼，不可置信地瞪著謝玉臺。水從他的鼻子里灌，他不懂水，拼命掙扎著浮出水面，想大聲呼救。謝玉臺溼冷的手從後過來，遮住他的口鼻，又把他往水裡帶。青鵠驚怕，跟他求助，做口型：你這個瘋子，放開我，我不會告訴郡主你出現了，你不也不識水嗎，你不想活了嗎？謝玉臺面如白紙，卻仍然拿手捂住他的口鼻，不讓他呼氣。

謝玉臺平聲，“不是你說嗎？你是瘋子，我也是瘋子，大家沒一個正常的。我不想回去，也不敢相信你。大家各憑本事，你殺不了我，我就不能讓你活著回去……便是我不識水，我也會拉著你一起死。”

在那個氣氛詭異的房間中，看也不看沈君離一眼，江妤穿好裳，在姐姐江月的扶抱下，慢慢地往外走。神中死氣很多，也忽冷忽熱，走得搖搖晃晃。江南卻仗著郡主在旁觀看，不怕死地笑一聲，“阿妤你名聲已經毀了，沈公子又喜歡你，不如……”

難道名聲被毀，除了去死，就要嫁給那個毀掉的人嗎？

“你想我嫁？我偏偏不嫁。”江妤徹底對江南失，對這個骯髒的人間失。明哲保，避開所有的鋒芒，讓江南出盡風頭，什麼也沒做錯！何苦，把人這樣呢？江南，你實在太壞了。

雨敲湖水，掙扎的水花撲騰消失。綠水平靜，誰會想到，水底下，有兩個年呢？青鵠的口鼻被捂著，拖在水中。他畢竟有武功，屏氣還是能堅持一段時間。他恨謝玉臺要自己落到這個地方，死也要拖著謝玉臺一起。謝玉臺捂住他的口鼻，他掐著謝玉臺咽，雙方都在使力，看誰能先死。

水下的年長髮散開，玉白的臉慘淡，謝玉臺的心神，卻飄得遠去，無數過往景象在眼前浮現。他覺得呼吸急促，眼下已經出現了幻覺。是阿妤，坐在閣樓上的裡，神溫地聽他胡說八道。以前，現在，以後，他都想坐在裡微笑——彌補謝玉臺心中那可怕的暗。

他一點都不想死啊，他想活著啊。他知道自己很壞，但他已經努力掩藏了。他想做那個最善良的謝玉臺，在江妤邊，看著別人都是怎麼長大的——他已經缺失了那麼多東西，難道連看著別人過自己想過的生活，這樣稀薄的願，也不被允許嗎？

阿妤你說，“我會保護你。”

可是現在，我見不到你的現在，你在哪裡呢？你知不知道……我很想念你。

“阿妤，難的話，就哭一哭，”江月抱著妹妹抖的肩膀，嘆氣，“不要總忍著。”有些可憐江妤，不知道哪裡被江南看上了，害到這個地步。來的這個世界，雖然民風開放，但兒名聲，並不是一點兒就不重要了。尤其還是他們這樣的大家族。

“自我懂事後，我從來不哭——世上沒有值得我哭的東西。”迎視所有人的目，江妤臉白得似隨時會再次暈倒，可誰的目也不躲開。連沈君離的目，都能坦接。拼命告訴自己：阿妤，不要恨，不要迷失自己，要冷靜，要對得起自己。擡手，從發間卸下翠綠簪子，抵著咽，出淺笑，“繼續說呀？繼續給我建議啊？不把我嫁到沈家做妾，你就不安心，是不是？不把我死，你就不快樂，是不是？江南你敢再說下去，我就敢死在這裡！這麼多人爲我作證，我是被你辱至死！”

這個湖裡，來去無人。謝玉臺憑著一口氣，死死捂著青鵠的口鼻。終於，青鵠瞪大著無神的眼睛，雙手無力地鬆開，往下沉。他死了。謝玉臺清楚的知道，這個和自己一同長大的、本來也有好未來的年，終於死了！青鵠死了！謝玉臺可以活下去了……在綠水浮中，他放開青鵠的，從水中浮出來，雨落下，他面上全是水。他渾僵冷，木然地往岸上爬。他不敢回頭，看青鵠那死不瞑目的神……

江妤對所有人，像王一樣驕傲地宣佈，“我死了，也不會嫁到沈家來！”盯著沈君離蒼白複雜的神，出譏笑，“我沒名聲了，我嫁不出去了，也不便宜你。我不連累江家，也不靠你們沈家救濟——我出家做姑子去，我老死佛門，也絕不和你沈君離湊合。”

謝玉臺全溼淋淋的，抱著膝蓋，癱坐在水邊，看著那歸於平靜的湖水。誰會知道，這裡面有呢？青鵠死不瞑目的樣子，一直在他腦中浮現。他甚至能看到，青鵠一點點被水吞沒，他死得悄無聲息。雨水和淚水在面上流淌，年抱著膝，埋頭嗚咽，像一隻瀕臨發瘋的困。

這個世界，太冷了。坐在中心，四周風聲陣陣，一點兒溫暖都覺不到。咬著牙，還是冷得瑟瑟發抖。又怨又恨，又痛又悲，又無奈，又自憐。這些緒，以前是多麼厭惡啊。沒想到有一日，也能同時擁有這麼多緒。

原來恨到極致，真的想殺人泄憤。

玉臺……玉臺……我不是要你半個時辰趕到嗎？你在哪裡呢？玉臺，你不是喜歡我麼？那就繼續喜歡啊！你來找我啊！來呀！

江月想扶阿妤，被阿妤驚嚇的躲開。外面是沉沉的暴雨天氣，抱著肩，低著頭，從衆人的視線中，艱難地走出。一條好長的樓梯顯在眼底，手攀著扶手，一步步往下走，默默地想心事。

從來天不遂人願，心事太多，太。腳下踏空，一步摔了下去。耳邊只聽到江月姐姐的驚，衆人的腳步聲追過來，阿妤卻已經沉睡了。睡著真好，再不用想——我該怎麼辦了。

先前在聊天，年依偎著坐在涼亭上，看雨什麼時候停。

阿妤：“我喜歡你。”

謝玉臺：“我也喜歡你。”

阿妤：“那你找個時間，來我家提親，娶了我唄。”

謝玉臺：“啊？”

阿妤扭過頭，溫輕笑的臉在雨中模糊，“你不主一把，我家裡把我嫁給別人了，怎麼辦？”

謝玉臺低頭，“……我配不上你。”

對話到此爲止，因爲沈君離來了。

從來天不遂人願，大雨滂沱，紅年泄憤般的跑進雨簾裡。雷聲遙遠，世界空虛。他在雨中踉踉蹌蹌，抹掉臉上的淚水，還有更多的水砸下。他著自己的手，一點武功都不會，卻照樣可以殺人。他疲憊地跌落在水窪裡，扶著摔痛的膝蓋，抑制不住地大哭起來。

而黑暗的天邊，烏雲滾滾，這場大雨，還在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