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近晌午,薈萃樓門前車馬已然熱鬧起來了。
沈蘭溪剛一進去,便被小二迎去了祝家的廂房。
「一會兒會有個梳著雙丫髻、著的姑娘前來,名喚元寶,記得領上來。」沈蘭溪吩咐道。
「是,小的記下了。」小二躬應道。
一刻鐘后,沈蘭溪酒足飯飽,等候多時的人也終於回來了。
「娘子,出大事了!」元寶一路小跑回來,額間還沁著汗,神焦急。
「怎麼了?」沈蘭溪一顆心被吊起,倒了杯茶給,「先喝。」
元寶端起那溫熱的茶水一飲而盡,抹了抹道:「娘子,攬香樓出了命案!」
「命案?」沈蘭溪訝異,「誰?」
「藍音娘子!」
「藍音死了?」沈蘭溪瞬間形僵直。
元寶連忙擺手,腦袋搖的像個撥浪鼓,「不是不是!死了的是個當兒的,說是姓秦,但那人好死不死的,偏生死在了藍音娘子房裡,他們說是毒殺,現下攬香閣已經被府的人查封,藍音娘子被抓走了。」
「懷疑是藍音毒死了那姓秦的?」沈蘭溪反問道,右手無意識的挲著氤氳熱氣的茶杯。
「是,但奇怪的是,聽說昨夜來了的不止是刑部的人,還有大理寺和都察院的人,裡面燭火通明,亮至三更天,此時外面還有重兵把守呢,看管甚嚴。」元寶抓了抓腦袋上的髮髻,有些想不明白。
沈蘭溪靜默幾息。
難怪昨夜覺得有什麼不對,祝煊為左僉都史,向來是偏重於吏之間的獄案,攬香閣這般的命案,合該找刑部才是,阿年又怎會慌慌張張的來稟報?
怕是此事不止牽扯著那死了的秦姓員,裡面還有更大的魚。
「知道那姓秦的什麼嗎?」沈蘭溪問。
元寶兩條小細眉擰了擰,道:「好像是秦元壽,是個武將。」
沈蘭溪手指輕敲了下,只覺這名兒似是聽過,卻又想不起來。
一旁的綠嬈思索了一瞬,小聲提醒道:「娘子,這位秦將軍是陳家的姻親,也是陳家三郎陳彥希的岳父。」
沈蘭溪瞬間恍然大悟,剛要開口,卻是被小炮仗搶了先。
「就是那個辜負娘子的負心郎混蛋的岳父?」元寶一雙眼瞪得溜圓,似是要擼袖子出去揍人一般。
沈蘭溪瞧得好笑,抬手在腦殼上敲了下,「大聲什麼?生怕外面的人聽不見?」
元寶了被敲的地兒,委屈又義憤填膺的哼了聲。
沈蘭溪斂了眉間。
若是沒記錯,這秦元壽是同四品的武將,那牽扯在的人,必定是三品以上的員,或是皇親國戚,刑部的人擔不了這責,才會讓人去找大理寺和都察院的人來。
那藍音……怕是兇多吉了。
一回府,沈蘭溪便吩咐人盯著些,若是郎君回來要立即知會。
進了屋,元寶才小聲問:「娘子是要幫藍音娘子嗎?」
沈蘭溪坐在梳妝鏡前,緩緩拆掉髮髻,半晌才答:「幫不了。」
在這個封建朝代,權利重於一切,包括人命。
且不說,不明真相,其中緣何無所知,再者,便是明了又如何,皇親國戚與平頭百姓從來都不是可放在一等量的,若是裡面那位大人當真是有人護著,藍音首當其衝的會被用來抵秦元壽那條命。
至於,一無恩寵,二無權勢,便是有心也無力,幫不了什麼。
廊下燭火漸黯,祝煊才踏著風雪回來。
他放輕腳步進門,不等下上冷寒的大氅,那在塌上的人忽的抬起頭來,睡眼惺忪,瞧得人心。
「怎麼不去床
上睡?」祝煊問著走近。
沈蘭溪了眼睛,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憨,「回來了,嗎?廚房給你留了飯菜。」
祝煊腳步一頓,腔忽的有些發脹,又熱熱的。
沈蘭溪瞧他看著不說話,從鬆的被窩裡鑽出來,「我去讓人給你熱熱飯菜,你先去沐浴吧。」
「好。」祝煊溫潤應聲,稍頓,又盯著那披頭散髮的單薄背影勾輕笑,「多謝娘子。」
沈蘭溪沒聽出其中異樣,踩著鞋去喚了元寶來,不多時便擺好了膳食,熱氣騰騰的散著香味。
「再去拿副碗筷來。」沈蘭溪吩咐元寶。
祝煊發的作一頓,朝看來,眉眼間含了些不贊同,「你還沒用晚膳?」
沈蘭溪打了個哈欠,「用過了,我只是陪你吃兩口罷了,不然你一個人用膳多冷清啊。」
也是,這般好食之人,怎麼會著肚子呢?
祝煊哂笑一聲,勸誡道:「……夜裡不可多食,該睡不著了。」
「知道知道。」沈蘭溪敷衍的應著,拿了他的筷子夾了香噴噴的翅塞進了里。
祝煊:「……」
兩人吃飽喝足,沈蘭溪便迫不及待的拉著他進了室。
祝煊眉梢一,張了張又合上了。
罷了,雖是有些累,但也不是給不了。
「你——」
「郎君——」
兩人異口同聲的開口,皆頓住。
「你先說。」祝煊道。
沈蘭溪點頭,等了他好久,自是要先說的。
「剛用過飯,郎君睡不著吧,我們說說話?」鋪墊一句。
只是不等祝煊答,便急切的拋出了自己想問的,「攬香樓的事如何了?聽說藍音被抓了,還好嗎?攬香樓的趙媽媽呢,也被抓了嗎?」
祝煊眉眼稍,盯著的眼神滿是打量,「為何會問起這個?」
沈蘭溪腦子混沌,也懶得與他兜圈子,坦白道:「從前有些事,偶然與藍音結識,這些我日後再與你細說,你先說說如何了,還有那攬香樓的案件是怎麼回事。」
祝煊剛要開口,又補了一句,「我知曉你有些事不能說,你便挑揀一些能說的與我說說嘛。」
夫妻多日,倒是知曉他會說什麼了。
祝煊無奈輕笑一聲,把那句『朝廷案件,不可多言』咽了回去,回道:「此案牽扯甚廣,還在查探,攬香樓查封,至於你關心的那位藍音娘子在刑部大牢。」
沈蘭溪上半抬起,眼的瞧著他,兩人對視幾眼,「沒了?」
祝煊點頭。
沈蘭溪無語的翻了個白眼,「就這兩句,街上的百姓都知曉,我還用得著來問你?你說些我不知道的嘛~」
「比如?」祝煊被抓著手臂直晃,也耐心的問。
「比如這案件中被牽扯進來的大人是誰,還有那毒酒是——啊!」沈蘭溪驚一聲,手捂住被敲的腦袋,控訴道:「你打我?」
不重的力道,偏生那的勁兒,似是被他敲得青紫了一般。
祝煊無聲的嘆口氣,面上端的嚴肅,一板一眼的教訓道:「慎言。」
沈蘭溪一臉不高興的趴下了,拉過被子把自己蒙的嚴嚴實實的,如同稚子一般賭氣道:「不說就不說!」
虧得還給他留了飯菜,哼!
祝煊盯著那一團瞧了半晌,忽的扯,無奈的笑了一下,滅了燭火攬懷。
在懷裡的人不願意給他抱,要掙扎之時,他沉聲開口:「此案牽扯到了朝中兩位皇子,我不可與你多說,至於你關切的那位子,只能說,不似表面那般簡單,案件若有,三司合力
,自會查清,不必擔心。」
黑暗裡,沈蘭溪眼底一片瞭然。
兩位皇子啊,那決計是權柄之事了,原來趙媽媽靠皇子,難怪呢……
大嬴朝七位皇子,夭折三位,廢為郡王駐守邊關一位,襁褓中吃的一位,玩弄權柄的便只剩在朝的三皇子和五皇子了。
一個是寵妃所出,祝窈嫁了的才貌雙全的三皇子,一個是中宮所出,坊間傳言平平無奇的五皇子。
只是,那位五皇子真如傳言一般平平無奇,還是藏拙,便未可知了。
「郎君,你不避嫌嗎?」沈蘭溪忽的問。
祝煊思索一瞬,懂了話中之意,道:「聖上點我去的。」
皇上此舉,說是信得過他,但眾人瞧得清楚,不過是試探祝家是效忠皇上,還是站在了三皇子那邊罷了。
沈蘭溪他口,難得有些許同,「郎君好難喲~」
朝堂上的爾虞我詐,勾心鬥角,毫不比后宅之中淺顯多,他們上背負的不只是自己的命,還有闔府甚至是一族的人命,稍不留心……
「做個純臣罷了,祝家效忠的只有天子。」祝煊腦袋,聲音不覺輕,「睡吧,明日臘八節,醒來便有臘八粥吃。」
這哄孩子的話,沈蘭溪暗自翻了個白眼,聲氣的反駁道:「我哪有那般饞。」
祝煊但笑不語。
這話,怕是邊跟著的小婢都不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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