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時分,倦鳥歸巢。
沈蘭溪回來時便瞧見元寶等在府門口,翹首以盼。
「娘子,郎君,小郎君。」元寶急急跑上前來行禮道。
沈蘭溪被祝煊抱下馬,面有疑的瞧,「有事?」
元寶言又止,最後含糊其辭的道:「鋪子里的事。」
祝煊生了一顆玲瓏心,把那想要湊上去聽熱鬧的兒子拉走,「今日的功課寫完了嗎?」
祝允澄拎著兩隻撲騰的野苦不迭,「還沒來得及寫,晚些再寫嘛,先吃飯。」
祝煊變得和煦,後果是祝允澄在他面前越來越放肆,時不時的縱一下。
「飯後寫,明早檢查。」祝煊偶爾也寵慣他一回。
「好!」
「老實說,何事?」沈蘭溪拉著元寶墜在後面。
「就是袁禛,他托婢子給您傳個話,說是待您有空去鋪子,他有話要與您說。」元寶悄聲道。
沈蘭溪眉梢一,瞬間想起那日的事,哼了一聲,「他想說就喊我去?我還不稀得聽呢。」
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這是故事裡的鐵律,幹嘛去撞呢,活著不好嗎?
「啊?」元寶驚訝。
「你就與他說,我沒空。」沈蘭溪直接道。
那是聰明人,無需說得太。
翌日清明,與上回見祝窈不同,這次沒出幺蛾子,早早的便回來了。
只是經上次的事,族人瞧的神有些一言難盡罷了。
沈蘭溪把眾人的神收於眼底,也不多。
祝窈似是沒察覺旁人的神,依過來期期艾艾的與沈蘭溪小聲道歉:「上回是我的不是,還嫂嫂大人有大量,莫要與我計較。」
沈蘭溪用團扇遮,聞言側頭掃一眼,「這話與你二哥說了嗎?」
祝窈臉上討好的歉意瞬間一僵。
沈蘭溪心下瞭然,無甚緒道:「你我二人之間的牽扯,是因你二哥,你對我的不敬,那日我已還了回去,你該道歉的,是你的二哥。」
祝窈訕笑,「二嫂與二哥夫婦一嘛,我與你說,也算是與二哥說了。」
沈蘭溪冷笑一聲,懶得與這樣糊塗的人多說,只道:「你的道歉我收到了,但我不原諒你,所以,可以回到自己的位置了嗎?」
被這般明晃晃的拒絕,便是連裝都不屑的裝,祝窈仿若被撕下一層麵皮來,出裡面滾燙的臉。
「二嫂……」祝窈弱開口,眼睛逐漸泛起一層水霧。
「今日祖母與母親雖是不在,但是規矩還是要守的,我說話直,妹妹不會生氣吧?」沈蘭溪打斷的話,聲音輕得像是了。
旁邊站著的本家嬸娘,只以為為新婦不好管教外嫁的小姑子,面嚴肅道:「窈姐兒,還不快站回自己位置上去,磨蹭什麼?」
祝窈神僵,不悅的瞧一眼沈蘭溪,這才回到自己的位置。
沈蘭溪輕哼一聲收回視線,與那的嬸娘好生道了謝。
「你雖面,但馭下要嚴,不然旁人不會聽你的話。」那嬸娘板著臉與說。
沈蘭溪立馬一臉教的點點頭,「多謝嬸娘教導,二娘定然謹記於心。」
祝家主帶著一眾族人給祖宗掃墓柳后,午時回來於前廳用飯。
清明時忌火,吃喝都是涼的,下人擺膳倒是很快。
沈蘭溪咬著撒子掃了眼,沒瞧見韓氏,倒是頗意外。
韓氏為妾,雖不可與他們一同掃墓祭祖,但是今日祝窈這個親兒回來了,祝家主竟是也沒讓來一同用飯。
待祝家主坐下時,沈蘭溪才與祝煊一前一後
的於桌前坐下,端莊守禮。
「父親,我難得回家一趟,讓人去喊小娘來一同用飯嘛。」祝窈坐在祝家主另一側,抱著他手臂撒道。
祝家主輕皺了下眉,「不可胡鬧,於禮不合。」
「都是自家人,何必講究這麼多。」祝窈嘟著一副不高興的樣子。
長輩沒筷,小輩自是不能先吃,沈蘭溪被迫欣賞著這場戲,連著祝家主眼裡一閃而過的遲疑也瞧得分外清楚。
哎,男人啊!
沈蘭溪心下嘆息一聲,便聽得旁邊響起一道略顯稚的聲音。
「可是,沒有椅子了啊」,祝允澄眨著眼睛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要坐在祖母的位置上嗎?」
祝家的椅子都是按長排的,空著的兩個,除了老夫人的,便是祝夫人的了,饒是祝家主也坐不得老夫人的位置。
「長輩說話,不許。」祝煊嗓音淡淡的訓斥一句,敷衍至極。
沈蘭溪垂首,掩下剋制不住的笑。
祝允澄:「是,孩兒知錯了。」那桌下的胖腳晃了晃。
祝家主眉心一跳,撥開手臂上的手,厲聲斥責道:「你母親用心教你規矩,如今卻是一點分寸都沒了嗎?你小娘是妾室,如何能於前廳用膳!」
沈蘭溪扣扣指甲,憋不住了,一副顧全大局的語氣道:「父親莫要氣,妹妹也是許久不見生母了,這才沒了規矩,但有句話說得不錯,都是自家人,應是互相諒,父親說得也對,妾室不能於前廳用膳,禮不可廢,既如此,不若中和一下?」
頂著幾人的視線,沈蘭溪溫吞的說完那句,「喚韓姨娘來給父親布菜吧,想來,韓姨娘定是欣喜的。」
祝窈立馬瞪了過來,眼裡蹭蹭直冒火。
好狠的沈氏!殺人誅心!
沈蘭溪回之一笑,輕道:「妹妹不必謝我。」
既是盯上了祝夫人的位置,那就好好著。母深的戲碼,也許久未看了呢!
祝家主毫不覺什麼,反倒用了沈蘭溪這主意,喚人去喊韓氏來。
都是冷食,還不到天熱之時,吃著有些沒滋味,便是那母倆憋屈的表足夠下飯,沈蘭溪吃的也不多。
過節休沐,午後,祝煊帶著沈蘭溪出了府,徑直往東酒樓去。
「先喝碗湯暖暖,吃了一頓涼食,肚子該難了。」祝煊把一碗白的蘑菇濃湯放到手邊,不自覺得嘮叨。
沈蘭溪夾了一筷子魚喂他,拿起湯匙喝了口熱湯,胃裡頓時暖暖的。
「怎的不喊澄哥兒一起?他午時也沒吃多。」沈蘭溪問。
祝煊頭也不抬,夾了一大塊魚,仔細挑了魚刺後放到碗里,「一用過飯,他便鑽進房裡吃點心去了,哪裡得著。」
沈蘭溪眉眼彎彎,忽的生了幾分約會的覺,問:「我的胭脂水用完了,郎君陪我去買嗎?」
約會嘛,不就是吃飯逛街看電影。
「嗯。」
「還要去聽戲。」
「好。」
男人帶著這個朝代的古板與含蓄,不會在街上親的牽手攬腰,沈蘭溪也不為難他,飯後消食一般帶著他在鋪子里穿梭閑逛,想起他送的那枚祖母都嫌的戒指,索指著鋪子里琳瑯滿目的首飾與他一一講過。
「……這種的端莊典雅,最適合母親用了,像是這枚珠釵,花枝上綴著珍珠,是款式,二八年華最為合適,再看這個白玉簪,上面雕刻臘梅——」
「我能先去旁邊的鋪子里買筆墨紙硯來記嗎?」祝煊一臉認真的問。
沈蘭溪張著,剩下的話都咽回了肚子里,頗為嫌棄的搖搖腦袋,「孺子不可教也。」
說罷,又裝作夫
子一般,捋了下不存在的鬍鬚,闊然道:「罷了,還是隨我去玩樂吧。」
祝煊:「……」
抖了兩下的角還是沒忍住緩緩勾起,一聲清朗的笑從間溢出。
街邊賣的小食不,沈蘭溪哪個都想嘗嘗,吃過幾口便塞給了祝煊,又奔向下一個攤子。
教養禮儀使然,祝煊從未有過在街上邊走邊吃的驗,不過片刻,手裡便滿滿的是吃剩的小食。
「嗯?你嫌棄我?」沈蘭溪拿著一串熱糖糕,威脅似的瞇眼瞧他。
不見兇狠,倒是添了幾分可,祝煊瞧著,想的臉,但在這街上,只得作罷,還好聲好氣的與解釋:「邊走邊吃……不雅。」
沈蘭溪就喜歡祝煊這點,他堅持自己的看法,卻是從不會以自己的看法來要求,甚好。
眼珠子轉了下,壞主意都不住,纖細的手扯著人家郎君的袖,直把人往小巷子里扯,兩邊瞧一眼,咬一口糖糕又踮腳餵給他,一雙眼裡滿是壞笑,還調笑的問:「甜嗎,小郎君?」
朗朗乾坤,著月牙白袍的小郎君咽下裡被堵進來的糖糕,故作鎮定道:「不過爾爾。」
本是故意惹人的話,卻是不料那小娘子贊同的頷首,「確實不及小郎君的甜。」
勉強豎起的高樓瞬間轟塌,祝煊輕呵一聲,笑意里著幾分罕見的野,「不長記?」
沈蘭溪腦子瞬間炸了鍋,眼裡的調戲如水般退去,後退兩步求饒道:「我錯了!」
誰人認錯這般大聲?理直氣壯的很。
祝煊剛想開口,卻是見一人倚在門前著的紅對聯兒上笑著看戲。
注意到祝煊的視線,沈蘭溪疑的回頭,不由得『咦』了一聲。
「夫人安好?」許有才目灼灼的笑,上的書生才氣被氣代替。
「竟是不知這般巧,又遇見許大人了。」沈蘭溪也笑著打招呼道,心裡卻是思忖自己方才放浪形骸的舉有沒有被人家瞧見。
雖是不在乎丟臉,但是這位小祝大人是要面子的,總不能讓他丟了小包袱吧?
許有才視線轉了轉,似是無奈的對上祝煊的目,有理有據道:「祝大人這般瞧著我做甚?分明是你們夫妻挑了我家門口親熱的,焉能怪我?我也很為難的啊。」
假模假式,哪裡能瞧得見幾分為難,明顯是看戲看得歡喜呢。
沈蘭溪腹誹一句,撐著厚臉皮道:「那是我們不懂事了,許大人莫怪,我們去挑旁人家的門。」
說罷,作勢要拉著祝煊往巷子深走,被一道聲音喊停了腳步。
「遇見即是有緣,兩位不若進來喝杯茶,歇歇腳。」許有才一副熱好客的架勢,拿著羽扇的手做出了恭迎的姿勢。
她代替哥哥入朝為官,伴君在側三年,卻對他動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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