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寒瑭年在顧府習武多年,與顧赫炎是竹馬之、親朋摯友,自然比旁人清楚顧赫炎的心思,他眉一挑,眼珠一轉,問藏不住失落的顧赫炎:“你等等,有客?”
顧赫炎不接話茬:“……坐。”
“嗯,有客。”裴寒瑭拇指食指抵住下,自問自答,笑道,“看起來還是個不得了的客,心上人?不是吧!不會吧!你都出征塞外五年了,在這京城竟然有心上人,這麼大的事,我怎麼不知道?”
顧赫炎對正廳門口的溫鐘誠說:“送客。”
裴寒瑭:“嘿!沒良心的,五年沒見,就這對待,很過分啊。”
娟娘端了清茶來,邊給他倆斟茶,邊笑道:“裴公子,小時候你就喜歡逗我們家爺,怎麼現在還這樣呢?”
“我哪敢逗他啊。”裴寒瑭大咧咧地往椅子上一坐,端起茶喝,笑道,“他現在可是融焰軍主帥,大將軍,正一品,我只是小小京兆尹,若是逗他,他那些如狼似虎的鐵騎兄弟,不得拿我腦袋啊?”
娟娘掩笑道:“裴公子,瞧你這話說的,這日日多斗毆滋事、打架傷人、鏟除惡的事,可都要你們理,這京城的秩序安寧,全靠京兆府呢。”
裴寒瑭說:“你不提還好,一提我愁著呢,前些日子東坊有飛賊大盜,那賊人輕功極好,怎麼抓都抓不住,煜熠你手下有沒有輕功好的兄弟,借我用用?”
顧赫炎想了想,搖搖頭:“沒有。”
“哎。”裴寒瑭發愁。
娟娘替兩人斟完茶起告退,裴寒瑭繼續念叨:“要是你這手沒傷,我就拽你去幫我抓飛賊了,對了,你的傷勢如何了?”
顧赫炎說:“沒大礙。”
裴寒瑭瞧他右手手臂曲起抵在懷中,就知這個‘沒大礙’并非此意,但他也知顧赫炎并非需要安之人,只道:“如今這京城已經與五年前大不相同了,四暗流涌,我雖品聲譽遠不及你,但至人比你多,平日有什麼需要幫襯打點的,盡管開口同我。”
顧赫炎點點頭:“多謝。”
“說謝就見外了啊。”裴寒瑭笑道,“再怎麼說,我也算是你拜過把子的大哥,誒,你別板臉,這可是顧繆伯伯點頭同意的事。”
顧赫炎:“……”
正此時,溫鐘誠快步走進,朝兩人行了禮,走到顧赫炎面前輕聲說:“爺,慕公子來訪,您可見?”
顧赫炎攥著坐椅的把手,這才沒突兀地站起,他緩了數秒才道:“嗯,請他來正廳,對了,讓娟娘把點心備好送來。”
溫鐘誠點點頭去了。
裴寒瑭疑:“慕公子?哪個慕公子,該不會是禮部侍郎、燕國公之子吧?等等,點心,我都坐這半天了,我怎麼沒點心吃?!”
顧赫炎說:“你又不喜吃。”
“行吧,我就當是你對我不見外了。”裴寒瑭自我安,“前一個問題你還沒回答我呢,這慕公子,該不會真是燕國公世子慕之明吧?”
顧赫炎:“……嗯。”
“什麼?”裴寒瑭驚訝,“真是他啊?他來找你干什麼?你和他可不是一路人啊。”
顧赫炎:“何出此言?”
裴寒瑭道:“倒不是說他人品如何,他為人聰慧待人友善,也從不恃才傲,確實值得深,但他現在可是那渾水里的人。”
顧赫炎蹙眉:“渾水?”
“是啊。”裴寒瑭拍大,“我來時都聽說了,說你回京以后誰送的禮都不收,更不打算與他人結,你不就圖個明哲保、耳清凈嗎?”
顧赫炎說:“是。”
顧赫炎其實比誰都清楚,他手里兵權太重,上名譽太沉,自古功高蓋主不得好死,雖當朝皇上從未對他心生嫌隙,但他自己不能不去避諱。
“那不就得了。”裴寒瑭說,“慕之明的世家你又不是不知,燕國公乃當朝寵妃的兄長,他為權貴外戚,如今位高權重又與賢王親近,擺明了是賢王的人,你與他好,不怕被太子盯上嗎?”
“他?位高權重?”顧赫炎蹙眉。
“自然不及你,但他現在可是禮部尚書候選之人啊。”裴寒瑭說,“你不在京城不知,他這人,城府深心思重,這幾年事事攬權,被許多人視為眼中釘,這次來拜訪你,不也是瞧著你手里的兵權來的?”
顧赫炎聽見這番說辭更加疑。
他記得上一世他回京時,太子與賢王的黨爭如火如荼,當今皇上極度偏賢王,但禮制如天命,而傅啟為皇后嫡長子,出生便是太子的事不容置喙。
慕之明為了避開黨爭,干脆辭職罷,遠離廟堂,做一個富貴閑人。
那時候的慕之明就是個無憂無慮的公子哥,喜好研究機關巧,探尋奇人異事,縱馬江湖,快意人生。
而今,裴寒瑭口中的慕之明與前世他所知的慕之明實在相差甚遠。
顧赫炎忽然想到什麼。
對了……
慕之明也是重生。
難道……他前世死后發生了什麼事,所以慕之明此世才有了這翻天地覆的轉變?
前世,顧赫炎年紀輕輕就死在了抗擊勾吉族的沙場上,他馬革裹尸前,曾聽聞圣上病重臥榻、太子監國一事,但其為武將,對黨派相爭之事并不了解,所以未曾多想,只覺得賢王后有貴妃娘娘和燕國公這等家族勢力,又有朝中重臣青睞吹捧,就算黨爭失敗最慘不過是遠離京城,換塊封地榮華度過余生罷了。
而慕之明早就不問是非、獨善其,并不會到影響。
更何況他與肅王傅詣……應當已經一生一世一雙人了……
就算慕之明牽連,傅詣會不護著他麼?
可是為何慕之明此世要這般費盡心思地攬權?
難道……是為了肅王傅詣?
“想什麼呢?魂都沒了。”
裴寒瑭的聲音將顧赫炎的思緒打斷,便也是這時,正廳外傳來腳聲。
顧赫炎抬頭去,清穿白日,良辰好景,故人一襲白勝雪,青玉冠,這世間萬里山川,飛流三千,竟敵不過他含笑的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