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長子的脾氣很好,只要順著他，哄著他，他幾乎不會發脾氣的,邊跟著伺候的宮人也輕松。

這可比在諸位娘娘宮中當差要安心。在皇長子邊伺候，只要做好了本分,不到說長道短，把皇長子的事說出去，其他時間放松一下,緩一緩都是可以的，只要跟秋、夏兩位嬤嬤秉上一聲,們也不會為難。

皇長子在宮學讀書,他們不必守著伺候，只要在外邊候著就行,等下了學回了宮中,貴妃邊的宮人也搶著伺候,他們也只需在一旁候著。

逢年過節時候，兩位嬤嬤還會捧了貴妃娘娘賞下來的紅封發下，大大小小的都有,也無人克扣月例,沒有上邊的大宮人們欺,若是在諸位娘娘宮中當差,娘娘的脾氣若是溫和，那日子也不會差，若是娘娘的脾氣不好,伺候起來難免戰戰兢兢的,若是出了點差錯,挨罵訓也是常事。

宮人們自有消息渠道,宮中哪位主子的脾氣最差，最不好伺候都是有數的，也最怕被分到不好伺候的宮中去。

只是皇長子好伺候，但對他們這些伺候的宮人卻并不依賴，除開用度都是秋夏兩位嬤嬤打理，他們也只有做一些端茶遞水的小事。甚至皇長子對秋夏兩位嬤嬤的依賴也不高，并不跟普通的小孩一般，對側常年伺候的人很是信服。

皇長子極為有主意，但他真正信賴的只有貴妃一人，遇上事時在心里存著放著，不跟邊伺候的說一說，只會在貴妃娘娘在時才會開口問。

宮人們跟在外邊伺候，自然是知道事經過，但他們都沒放在心上。事已經過了好一會了，像皇長子這個年紀的孩子，鬧一鬧就忘了的，誰知皇長子竟然還記得“爭寵”這兩個字。

秋、夏兩位嬤嬤在平時會有一位跟在皇長子邊，另一位在宮中留守伺候，今日跟著去的是夏嬤嬤和幾個宮人，夏嬤嬤上前兩步，有些懊惱：“怪老奴思慮不周，殿下聽到了這些臟了耳朵的話。”

說起來也怪宗室里那老親王家里的小子，平白無故的說這些來作何，什麼爭寵不爭寵的，什麼王府都這樣，天家也要爭寵的。

他們殿下已經被封為了定王，如今就已經是王爺了，可不是那些小子們，只是王府公子，連世子都不是的，他們殿下不用爭就已經是王府里的爺了。

陛下雖沒有安排宮外府邸，但那也是因為殿下年紀尚小，不過剛剛開蒙罷了，等殿下年紀再大一些，陛下自然會安排禮部給殿下準備好宮外的府邸，等著殿下往后出宮居住。

殿下堂堂親王，用不著爭寵！

鐘萃反倒安起：“沒事的，不過隨口說幾句話而已，明靄現在開蒙讀書了，遲早都是要知道這些的。”

鐘萃想呵護著他，但不是讓他什麼都不懂，宮中本就爾虞我詐，如今宮中只有他一位皇子，又有陛下和太后娘娘寵著，這宮中看起來就太平，但陛下正當壯年，宮里或許什麼時候就要多出皇子公主來了，那時候的后宮就不會這樣太平了。

鐘萃從書中學到過一個詞，“未雨綢繆”。早早先做好準備，有備無患是總不會出錯的，若是等雨打到了窗上，再去關窗，窗紙就已經被雨打壞了，來不及了。

那個聞玖，鐘萃上回特意命人問過了，老親王府如今正是的時候，老親王年紀大了，請了好幾位太醫都不行，藥石無醫，想來就是最近的事，老親王府有世子和好幾位公子，想來現在都坐不住，開始爭王府的家產了，聞玖是世子的兒子，老親王的嫡孫，以他的年紀，早已經知事了，知道幾位叔伯們與世子打擂臺，這才口不擇言。

他們這些宗室子弟，都是懂事知禮的年紀，有幾個跟著賀、靖明明這般年紀的，也都是早早就開蒙過，在書院里讀過一兩年書的了。

自古要爭奪高位，要爭奪利益就是兄弟鬩墻，聞玖這些宗室子弟，想來也是頭一回遇上這樣的家，心中很是慌，但他們年紀不小，很快也能想明白的，只是鐘萃卻也不放心他們再跟皇長子接到，明靄年紀小，有些能知道，有些還是等以后再知道的好。“以后你們上點心，不要明靄再跟他們接了的，老親王府最近不太平。”

夏嬤嬤現在就后悔著，不得殿下沒跟那小子接過的，如今貴妃娘娘發了話，一口就應承下來：“娘娘放心，老奴以后定不讓他們再跟殿下說上話的。”

這些不正經的小子，多接幾回恐怕要帶壞了殿下的。

鐘萃輕輕一笑，“不必這般鄭重，只在休息下學的時候注意一些就是了。”

鐘萃想讓夏嬤嬤放松下來，不必蹦這麼張。

“我們殿下也是很厲害的。”

旁邊坐在椅上，正捧著一碗牛喝著的皇長子悠閑的甩著小，膳房的膳食還未送來，怕他著，先送了碗牛來給他墊墊肚子。

他最依賴母妃了，什麼話都想給母妃說，等說了后，母妃寬他兩句，他就把心放回肚子里了，什麼都不必再管，只要高高興興的當母妃的小殿下就行了。

聽到們提到殿下這兩個字，殿下頓時變了小男子漢，著自己的小脯，重復著母妃的話：“殿下最厲害。”

他在“最”上重重的強調了。

邊還帶著一圈白，他像母妃問道：“殿下厲害。”

鐘萃著繡帕輕輕給他了：“當然，我們殿下最厲害，誰都比不上殿下。”

“父皇？”

他的意思是他跟天子比，誰更厲害？

旁邊伺候的宮人子一，鐘萃連臉都未變一下，仍舊笑意盈盈的：“當然還是我們殿下厲害。”

高太后能直接回答，說他要比天子厲害，但鐘萃為嬪妃卻不能以下犯上。只能繞著回。

鐘萃沒有直接說他比父皇厲害的話，但殿下聽著卻是他比父皇厲害的意思，殿下滿意了，小晃得更歡了些，又高高興興的喝起了牛。

從那以后，秋夏兩位嬤嬤對皇長子跟宗室子弟們接便嚴防起來。雖說貴妃說了不必如此張，但兩位嬤嬤因為聞玖，對其他宗室子弟也頗有見，認為他們會帶壞了殿下的，便盯得了些。

皇長子過了四歲以后，幾位大臣們紛紛勸說起來，讓天子正式帶著皇長子在邊，觀帝王事，聽一聽大臣們說的話，對朝堂上有一些了解，耳濡目染之下，等皇長子長大七八歲時，再如同天子被冊封的年歲，立皇長子為皇太子。

天子是先帝嫡長子，三歲后開蒙，也被先帝帶在邊觀其事言行，同大臣們接、了解，在這樣的環境下生長，天子對帝王事有了了解，對大臣們也悉了，待長大正式接朝政就是自然而然的事了。

正是因為皇長子如今年歲小，才正應該被天子帶在邊，學會觀察事，同大臣們打道，這對皇長子是極為有利的，能拓寬思維，在讀書上會有更不同的理解，并不是現在就讓皇長子接政務的意思，他太小了，還不適合接政務，但這樣能讓他學會觀察、學會去思索。

天子一直著，以皇長子還太小拒絕了，卻也給了心腹大臣們一個時間，在皇長子年過五歲后便正式把他帶在邊。

但他要去跟貴妃先說一說。

上回的事，天子失了面，到如今連著二三月都未踏進后宮了，只不時給了賞賜下去，天子不駕臨鐘粹宮，一來是失了面，臉上掛不住，二來便是因著這樁事，他不好對貴妃開口，就一直拖著。

剛到孟冬，宮中已經在準備年節的事了，鐘萃掌著宮務，還有宮外各皇莊上的事要安排，很不得閑，剛吩咐完管事，等人走了喝了口茶水，就聽外邊來報說陛下到了。

鐘萃放下茶盞，理了理裳，冒著冷風起迎了出去，剛走到門口，天子已經大步走到近前來了，攔住了鐘萃要行禮的作，帶著進了殿中：“外邊有些冷，不必出來迎。”

鐘萃輕輕頷首，同往常并無差別，很是順：“是。”

話雖如此，但鐘萃卻不敢仗著有些寵在就如此不把規矩放在眼中，安不知此時有寵時，的行為都能被寬恕，一旦無寵，這些過往的事全都會被翻出來，以此來定下的罪責。

這是鐘萃早已經刻在了骨子里的小心謹慎。

聞衍看在眼里，些微有些失落。

鐘萃請了他上座，親自接了宮人奉上的茶水遞過去：“陛下喝茶。”

“放著吧。”他說道：“有宮人伺候著，你坐吧。”

鐘萃在下首坐下。

聞衍就著茶水喝了口，目落在細膩的茶盞上，有些不好意思面對貴妃。

見到貴妃，他就想起了上回做下的事，臉上實在無，再則，他自覺對貴妃十分了解，知道貴妃的脾氣秉，今日要說的事跟貴妃的心思卻是相違背的。

良久他才緩緩開了口：“朕這次來，是有事想同貴妃商議商議。”

鐘萃抬了抬眼：“陛下請說。”

聞衍抿了抿，不知該如何開這個口，他沉許久，到底憑著一氣說出了打算：“明靄已經過了四歲了，大臣們跟朕提議，想讓明靄跟在朕邊學一些事，朕推了，只說明靄還小了些，待他過了五歲再議，貴妃覺得如何？”

天子問得小心。

對貴妃母子的以后，天子還沒有同他們過，因此貴妃還不知他要立皇長子為皇太子，心腹重臣卻是心知天子的打算，這才建議。在大越，天子帶太子在邊教導已是心照不宣的事。

貴妃想來是不知的，若是換做其他的宮妃，有如此機會擺在面前，哪怕知道皇子不是太子，但只要被天子帶在了邊，得了這樣潑天的恩寵，也會毫不猶豫就應承下來。

貴妃與們不同。們心中都存著要爭一爭的心思，有這樣的機會，更是不會放過，早就歡天喜地的謝恩了，心里恐怕還在盤算中要踏幾個跳板了，貴妃連上回封皇長子為定王都憂心忡忡的。

天子看過去，只見貴妃果然蹙起了眉心。

“大臣建議？”

天子斟酌著：“是兩位太傅同其他幾位大臣們，他們也是為了明靄好，他是皇子，在往后自然要承擔皇子的責任的，朕也覺得可行。”

鐘萃想起了上輩子，朝堂上的那些大臣也是打著為新帝好的旗號，在新帝面前指點江山，又嘆氣說新帝頑劣，讀不進書，對新帝的提議盡數反駁回去，新帝的政令盡數被下，新帝坐上了皇位，卻猶如被大臣們控的傀儡。

偏生，還有人覺得新帝登基，名不正言不順。若是還有其他人選，也不到他坐上皇位的。

那些時，何其艱難。

鐘萃眼中不由得沁出了淚花。

聞衍有些慌了：“你莫急，如今這也只是提議罷了。”

鐘萃角輕：“他還小”

“是小了些，朕同大臣們說了等他過了五歲之后，再則他也不接政務，只是在一邊觀察，聽一聽罷了，不要求他能聽得進去，只聽多了，耳濡目染下，以后大了也就能理解一些了。”

天子連忙把安排說了。

鐘萃有些沉默。

垂著眼眸，只出潔白皙的下顎，天子就知貴妃心里是不愿的。

他正要開口，卻見貴妃輕輕抬起眼，眉心還輕輕蹙著，仿若化解不開的愁緒，眼中盈盈閃，像一池秋水一般，先前分明是無聲的抗議，到底因為子一慣的順懂事，不愿拂了他的意，又不得不著自己心里的不愿，朝他輕輕點了個頭。

“好。”

聞衍閉了閉眼，他本想說算了，但到底帝王的理智阻止了他，皇長子既是定下的皇太子，注定了不能當富貴清閑的宗室子，他只能說道：“朕，朕知你不愿，但朕也是為了他好。”

鐘萃輕輕搖頭，勾了勾角，在天子眼里，只見貴妃出了一抹苦笑，“臣妾沒有不愿。”

天子從前也把皇長子接到前殿去，說是要親自教導他，但那不過是想在開蒙前教他認幾個字罷了，陛下忙于朝政，到底不出空來，皇長子在前殿里就帶著宮人到跑，到玩，這不過是父子倆的事。

但這是大臣提議，是以天子君王的份，是正式過了明路。

皇長子跟在陛下邊，以后便是繼任，也沒有人說名不正言不順了。哪里會不愿意。

聞衍心里嘆了口氣，眼中越發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