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外宮門，中宮門，宮門都是道道排查，旁人不可能輕易進，就算是宋云瀾份是昱王也不例外，而沿途無論是馬車到中宮門，還是中宮門到宮門，都多了不軍巡視。

宋云瀾一邊走著，一邊面不改。

臨到寢殿時，又被寢殿外的軍攔了下來，“陛下吩咐，任何人不得。”

宋云瀾皺眉，“陛下病了，我來看陛下。”

侍衛嚴肅，“王爺，皇命在。”

宋云瀾沉聲道，“陛下不是病倒了嗎？”

侍衛道，“陛下已經醒了，在同相爺一道談事。”

宋云瀾微訝，眼中明顯慌張了幾分。

怎麼會醒？

宋云瀾約覺得其中有詐，但是眼下闖宮不妥當。

周圍的人里，有他的眼線，但宋卿源近得換過一次軍侍衛，他的人都在殿外，不知道殿中最核心的位置。

但宋云瀾眼下必須要弄清楚許驕葫蘆賣得什麼藥。

宋卿源不可能醒，也不應該清醒，但他還未見到惠寧，惠寧也沒有送消息給他，在不確定殿中發生什麼事，他不敢輕舉妄。

思緒間，見惠寧從殿中出來，兩人四目相視，都將目移開。

不了寢殿，但見到惠寧，宋云瀾知曉惠寧會傳消息給他，只能先離宮。

等回了驛館，才有惠寧的人到近前，“惠公公讓轉告王爺一聲，他也不知道陛下是不是醒了。自相爺回來后，陛下只讓相爺和大監在照顧，公公遠遠在殿外看過，確實見到陛下的影起了，但因為是在殿中，只能看到人影，不確定是不是。”

宋卿源攏眉。

侍又道，“眼下軍看得，相爺回來后，寢殿中所有的事都是相爺在做主，往來傳消息都是子松在，相爺離而復返，惠公公不知道是不是陛下早前安排了什麼，也不敢貿然行事，怕惹人懷疑，牽連到王爺上。等晨間送藥時，公公會再去探聽一次，公公也讓告訴王爺一聲，王爺可帶朝臣施，到寢殿看看，相爺一人未必能攔得住。”

宋云瀾頷首，又沉聲道，“替我同舅舅說一聲，讓他小心。”

侍拱手。

夜中，從不起眼的角門出去，匆匆回了宮中。

黑夜中，宋云瀾的目看著眼前的清燈，沒有挪開。

惠寧是他舅舅。

無人知曉這其中的關系。

舅舅會死心塌地幫他。

宋卿源至死也不會想的到，舅舅在他邊這麼久。

宋卿源登基后近乎所有事，舅舅都知曉……

舅舅知曉，便等于他知曉。

他可以避開宋卿源的所有懷疑，也知曉如何讓宋卿源疚。宋卿源不喜歡緒外，但親近的人都知曉，宋卿源心，無論是對叔父，對宋昭，對他都一樣……

宋卿源能登基，是因為他母親是皇后。

他是中宮唯一的兒子，穩坐東宮。

宋卿源的母親過世得早，父皇事事都以宋卿源為先。

在他和宋卿源落水的時候，父皇舍了他，救了宋卿源，在冰冷刺骨的水里，他忽然意識到，人和人之間是不同的，所以父皇會舍近求遠救宋卿源。

宋卿源日后是君，他是臣。

父皇從不覺得虧欠他，因為他本沒有過父皇的眼。

但同宋卿源相比，他分明才是和父皇最像的那個，他才是最適合坐上龍椅的那個……

不是宋卿源。

宋云瀾手，熄了火苗。

***

拂曉時分，天邊泛起了魚肚白。

許驕撐手在案幾前寐了小會兒，天開始漸漸轉亮。

昨晚宋云瀾來過，但被擋在寢殿外。宋云瀾謹慎，不準寢殿中的況，不會貿然做旁的事，但今日，一定會再來。

許驕提筆，在紙上模仿宋卿源的字跡。

……

晨間果真惠寧送了藥來。

是許驕接過的，“給我吧。”

惠寧看了看許驕，沒說旁的，早前天子的藥也是許驕喂的，眼下看不出來什麼不同，惠寧也不敢多問多說，讓許驕起疑。

惠寧在前殿，約過屏風看到許驕扶了床榻上的人起，輕聲道，“藥送來了，先喝了，實在不愿意再喝藥，晚些再同太醫說。”

龍塌上的人確實端了藥碗喝了，便睡下了。

惠寧微微攏眉。

“惠公公。”許驕喚了聲。

惠寧，聽許驕的語氣不似有異常，“晨間先別讓太醫來了，陛下說想歇一歇。”

惠寧頷首，“奴家省的。”

惠寧上前取藥碗，確實見許驕坐在床沿邊，天子躺在床榻上，只是側向后。

惠寧不敢多看。

臨出了殿中，心中還在想，是不是藥出了問題？

天子底子一向好，初一那日是下了猛藥，天子昏迷三四天都是有可能的……

怎麼這麼快醒了？

惠寧又忽然想起，臘月二十六的時候，他也下了重劑，是不是香爐的問題。

晚些，惠寧又至，“相爺，來收拾殿中了。”

許驕沒有阻攔。

惠寧帶了三兩人，收拾，打掃，開窗通風，也見惠寧換了香爐。

子松正好從后殿出來，“相爺，后殿大監在收拾了。”

許驕頷首。

惠寧才知曉大監在后殿。

許驕道，“好，稍后給陛下子。”

子松應好。

惠寧這才退了出去。

殿中沒什麼異樣，許驕也是一樣，大監和子松都在，天子也在榻上，一直握著相爺的手，和早前一樣，只是相爺正好坐在床沿邊，將好擋住，但一眼掃過去是同平常。

惠寧離開寢殿，去了偏僻，還是讓人帶話給宮外，“沒什麼異樣，陛下應當昏睡過去了，一切按計劃，許相沒發現。”

侍拱手。

惠寧悄悄折回。

等到寢殿時，子松上前，“惠公公，相爺喚您。”

惠寧上前，就在寢殿外殿，許驕道，“惠公公，我心里有些擔心，我擔心太醫院里有些不對……”

惠寧倒吸一口涼氣，看著許驕。

許驕認真道，“大監出宮一趟目標太大了，你替大監走一趟，去宮外請個大夫，記住了，悄悄的，不要讓旁人知曉，找個保靠的大夫看過，我心里才踏實些。陛下又昏過了，一直沒醒，我擔心。”

惠寧會意頷首，“奴家明白了，奴家這就去。”

許驕頷首。

見許驕回了殿，惠寧更加確認，天子是還昏迷著，早前應當是子骨太朗了，扛下了，但只要繼續服藥，再加上熏香里的東西，還是有效的。

這樣更好，有許相在，旁人更相信，也更能讓昱王摘出。

好事。

惠寧快步出了宮中，去外面尋個大夫更好，只要能拖延時間，多拖一日是一日……

只要許驕都信了，那只要陛下駕崩，昱王可以順理章登基，不需要京中再干戈了。

……

今日，太醫院的人都被擋了回去，因為許驕在，說陛下不怎麼舒服，想多歇會兒。

惠寧早就給宋云瀾通過氣，宋云瀾知曉許驕是懷疑太醫院，便也跟著順水推舟，“既然陛下這麼說了，便再等等吧，晨間也用過藥了，許相說的對，晚些再來吧。”

相爺和昱王都這麼說，太醫院不好說旁的。

宋云瀾心中清楚，眼下許驕并未懷疑到他頭上，若是能因此得了許驕信任，宋卿源駕崩后，許驕還能慢慢穩住朝中，不會，政權也可以順利過渡。

這對他而言是最好的結果。

許驕是宋卿源最信任的近臣，如果許驕站在他這邊，這件事將是最好的結果。

宋卿源說完，目看向許驕。

許驕頷首，回了寢殿中。

……

宋云瀾走后不久，宋昭怒氣匆匆來了，“許驕！”

許驕其實最怕就是宋昭鬧事。

宋昭沉不住氣，也很容易走風聲，特別是對上宋云瀾的時候。

而且若是宋昭知曉了實，極有可能會同宋云瀾魚死網破，怕殃及宋卿源。

“許驕！你為什麼不讓太醫診治！”宋昭怒意。

許驕平靜道，“陛下已經喝過藥了歇下了，陛下的意思，想好好休息，不想讓太醫院看，不信你問子松。”

宋昭看向子松，子松頷首，“陛下是這麼說的。”

宋昭語塞。

“我要去見陛下！”宋昭要。

許驕嘆道，“陛下嫌你吵。”

“我怎麼會吵！”宋昭微怒，宋昭的脾氣很暴躁，若不是之前同許驕悉，此事恐怕早就對上。早前在靈山行宮的時候就是，一言不合，踢門要同許驕爭執，當時是宋卿源讓人喚住了他。

殿中忽然咳嗽了幾聲，咳嗽聲加重，宋昭愣住。

許驕輕嘆，而后從袖間拿出了一張紙條。

宋昭一看，臉就紅了。

——給朕閉。

這語氣一聽就是四哥說給他聽的。

宋昭看了看許驕，一臉尷尬，許驕輕聲道，“陛下要休息，你讓他好好休息兩日，早前年關不也好好的？”

宋昭不吱聲了。

又看了寢殿一眼，不滿道，“四哥總是信你……”

略微有些醋意。

許驕道，“因為我沉穩，你何時將脾氣改一改，對大家都好。”

“你！”宋昭火氣忽然就上來。

許驕皺了皺眉頭，“我是你，我就離京，不添。”

許驕言罷回了殿中，殿外還有軍侍衛在，宋昭沒有，甩了甩袖，沒辦法離了寢殿。

沒辦法說得再明白，到都有眼線，不知道要怎麼支走宋昭不被發現……

***

臨近黃昏的時候，惠寧帶了喬裝宮的大夫來。

許驕說讓大夫安心診治，只留了子松在近前，同惠寧一道遠遠看著。

大夫診治了許久，一面心驚膽，一面搖頭，還一面嘆息，也說不好旁的，大約一刻鐘時間，大夫哆哆嗦嗦上前，“草民……草民……也看不出來，天子脈象虛弱……又像普通的病，也不像……”

大夫不敢說話。

“說。”許驕出聲。

大夫低聲道，“也不像中毒，但很不好……”

許驕又道，“看看藥有沒有問題。”

惠寧看。

大夫上前嘗了嘗藥，搖頭道，“沒有問題，藥是對的。”

惠寧松了口氣，沒讓大夫待太久，遣了他離開。

許驕不吱聲了。

讓惠寧找大夫來，除卻是想誤導惠寧，還是因為外面的大夫分不清是不是宋卿源，但宮中的太醫不同。

不知道還能拖多久。

許驕臉煞白。

***

年初二，終于過去。

許驕高度張，也高度忐忑，隨時準備應對。

“相爺，您還沒吃東西。”子松擔心。

“我不。”許驕也才想起來，今日一整日本沒來得及顧得上。

子松嘆道，“那相爺至喝口水。”

許驕這才端起水杯，輕抿了一口，似是心中才微微舒緩下來。

還有年初三，年初四……

到初四，還沒被發現，宋云瀾不會貿然到找人，那宋卿源應當就安全離京了。

也不知道道通往是京中，還是京外，但三日的時間夠了。

許驕躺在小榻上渾渾噩噩睡去。

其實黃昏前后，太醫院的人又來過了，許驕沒放人進去，其實不怎麼說得過去。但許驕是許驕，既是相爺，又強勢，換了旁人都不行。

不知道還能拖多久。

***

驛館中，宋云瀾同陶和建一。

宮中的侍才來傳過消息，許相攔著沒讓太醫院的人寢殿給陛下診治。

宋云瀾指尖輕叩杯沿，“許驕是懷疑宋卿源中毒了，也讓大夫看過，既然如此，為什麼黃昏時候不讓太醫去寢殿看看？是還在懷疑太醫院的人，所以小心謹慎，連宋卿源命懸一線都不管？”

陶和建道，“許驕很聰明，也很會用天子的信賴做事，今日若是換了任何一人，能攔得住太醫院的人和朝臣見天子嗎？”

陶和建提醒了宋云瀾。

陶和建又道，“是，許驕沒有任何異常，行事，態度，分寸都沒有，但仔細想，就有一條，不讓旁人寢殿。”

宋云瀾指尖微滯。

陶和建繼續，“之前在翰林院與許驕共事，許驕要做什麼事之前都是如此，不會讓人看出來異常，但等要做事的時候，雷厲風行，讓人反應不過來，我總覺得哪里不對，寢殿中可能有問題。”

宋云瀾看他。

陶和建道，“惠公公一直說天子在，大監在，但聽方才王爺說，大監一直沒臉，陛下除了同相爺一，也沒同惠公公說過話……”

宋云瀾眸間微頓。

陶和建輕聲道，“我是怕其中有詐，許驕很會拿人心，不讓太醫院的人，是吃準了他們怕他；有沒有可能，是許驕不想王爺和惠公公懷疑，特意誤導？”

宋云瀾指尖再次輕叩杯沿，“想做什麼？”

陶和建道，“如果許驕猜出來了，最應當做的，應當是同王爺斡旋……魏帆不是要回京了嗎？”

魏帆是正月十五京，這個時候宋卿源一定駕崩了。

陶和建上前，“但若是許驕讓人送信給魏帆護駕，然后自己在宮中拖延時間呢？”

宋云瀾指尖按住茶杯。

陶和建繼續，“寢殿肯定有古怪，興許，陛下本沒喝藥，喝藥的不是陛下，陛下一直在靜養，等魏帆回京？我們以為魏帆正月十五才道，但其實魏帆正月初回京呢？”

宋云瀾手砸了杯盞，宮中軍盤查加強，舅舅說寢殿的軍都換了一，一定是……

***

半夜，許驕才睡不久。

子松，“相爺，惠王來了，一直在鬧，軍不知當不當攔。”

許驕起，宋昭這個家伙！

許驕出了殿中，“惠王又做什麼？”

“我哥呢？”宋昭皺眉，“太醫院的人同我說，你攔著沒讓人去看天子！”

許驕沉聲，“陛下很好，想歇一歇。”

宋昭拔劍，“許驕！我哥是很信你，但你要麼讓我見我哥，同我哥說話，要麼我就殺了你！”

周圍的軍都面面相覷。

許驕攥掌心，“好啊，你殺了我，然后去見天子。”

“你！”宋昭氣急敗壞，果然嚇唬不住。

許驕轉，不想和他糾纏，但宋昭上前，“許驕，我哥對你這麼好……”

宋昭沒說完，有軍，“相爺，肖將軍帶人宮了！”

許驕知曉出事了，肖來，一定攔不住，許驕沉聲朝宋昭道，“你現在馬上出宮，想辦法離京，避開肖，現在就走！”

許驕言罷轉，宋昭惱道，“許驕你有病是吧！”

許驕轉，知曉和他解釋無意，“你們幾個，把他駕走。”

“許驕你！”宋昭大怒。

宋昭和軍拔劍相向起手來，許驕無語，“宋昭！”

話音未落，殿外有短兵相見的聲音傳來，宋昭愣住，這個時候，怎麼會？

許驕臉都變了。

宋昭莫名看向許驕，許驕看他，沉聲道，“還要我多說一次嗎？換侍衛的服，混出宮去！”

許驕很這麼讓他駭然過，仿佛帶著不容置喙，宋昭愣住。

但殿外的廝殺聲越演越烈，眼見著就攻，宋昭同侍衛去了后苑，剛換完侍衛的裳，就聽前苑的聲音傳來，“天子呢？”

許驕淡聲應聲，“我怎麼知道？”

宋昭駭然。

是宋云瀾！

宋昭想起，周圍的人將他按下，搖頭。

宋云瀾看，肖的人搜了寢殿出來，“沒有陛下蹤跡，也沒見到大監。”

宋云瀾聲音沉，“許驕，我真小看你了，宋卿源去了哪里？”

許驕依舊道，“我不知道。”

宋云瀾道，“許驕，你我二人本不用沖突。”

許驕道，“笑話，我是天子近臣，昱王是臣賊子，怎麼不會沖突？”

宋云瀾臉鐵青，“我再問你一次，天子藏在哪里？”

許驕道，“我不知道。”

宋云瀾臉微緩，笑道，“你會知道的……”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也是勤的碼字小能手，頂鍋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