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3章海市蜃樓
西關的地理位置很特殊,因為中途也有荒漠和極其不好走的一段,所以荒無人煙,沒有城鎮。
和北關還不同。
距離西關城最近的城池是鶴城,但鶴城到西關城之間有十五日腳程。
西關更像一個與世隔絕的孤島,左邊是虎視眈眈的西戎,但距鶴城又路遠。一旦發生戰爭,本來不及馳援,所以在很長一段時間,西關城都游離在朝中的管轄之外,自生自滅。
所以西關雖是南順的邊陲城池,但真正重兵屯守的是鶴城。
眼下,宋卿源行至秀城,距離鶴城還有三兩日路程。
中途暫歇,在客棧落腳。
這趟出行極其,朝中旁人都不知曉,宋卿源也只帶了十余個暗衛,大監還在慶州,除此之外,邊就是柳秦云。
柳秦云的確像個百事通,一路去西關,沒有他不知道的事,也沒有他搞不定的事。
也會規避沖突和風險。
有柳秦云在,這一行很順利。
客棧中,柳秦云同宋卿源一桌用飯。
柳秦云似是忽然想起什麼一般,“紅油豬耳有嗎?”
“有!”小二應聲。
“那要紅油豬耳。”
宋卿源看他,沒有吱聲。
小二應好。
但等稍后,小二折回的時候,一臉尷尬,“客,不好意思,紅油豬耳沒了,方才有位夫人喜歡吃,一人吃了六七盤,沒了……”
柳秦云應好。
等小二離開,宋卿源問道,“紅油豬耳有什麼說道嗎?”
這一路上,柳秦云的黑話一套接著一套的,若非時常在這條路上走的,怕是本聽都沒聽過,或是聽過了也不知曉。
柳秦云看了看他,沉聲道,“沒,就突然想起來,許爺喜歡吃紅油豬耳。”
宋卿源微楞。
柳秦云繼續道,“早前同許爺一道去北關的時候,每到一都要吃很多,當時就同起,西關這一路的紅油豬耳才是最有名的,許爺還說有機會要來吃,我就是忽然想起了……”
宋卿源沒有吱聲,手中的筷子也沒。
柳秦云忽然反應過來,不要提許爺,不要提許爺!
柳秦云趕惶恐捂。
宋卿源低聲道,“沒什麼。”
方才小二告訴柳秦云紅油豬耳沒有的時候,指了指很遠的位置,每用屏風隔斷,其實不特意看,其實是看不清的。
宋卿源抬頭瞥了瞥,見那張桌上的茶還在冒著熱氣,是人才走不久……
是在二樓,宋卿源下意識瞥目看向窗外,許久也沒看到有往來子的影。
他收回目。
他從來不知曉喜歡吃紅油豬耳……
他知曉的其實并不多,也很主問起,但知曉他的卻很多,忌口的,喜歡的,不喜歡的,都知曉……
宋卿源淡淡垂眸,“走吧。”
“哦。”柳秦云跟著起。
前方就是鶴城。
等到鶴城,便要好好準備,穿過荒漠去西關了……
宋卿源上了馬車,馬車駛過時,簾櫳一角拂起,見到一側匯南書局的字樣,宋卿源輕瞥了一眼,收回了目。
馬車駛過匯南書局,書局,許驕踮起腳尖,好容易夠著書架上層的那本冊子。
都積灰了。
取下書冊,許驕輕輕拍了拍,書冊上的浮灰頓時落了下來。
隔著面紗,許驕還是嗆了嗆。
早前落下的病還未好,浮塵一多,就容易嗆到,卻總是忘……
有時嗆得似要命一般。
聽到許驕的聲音,一側侍從恭敬上前,“大人?”
遂即,又改口,“夫人?”
先前得面紗上也沾染了灰,許驕摘下面紗,退到臨側,淡聲道,“沒事,浮塵大了些。”
取下面紗的遮掩,方才出一張清麗明艷的面容,澤微施,如渥丹。墨發青微微綰起,瑩白和湖藍兩相間的紗再普通不過,也不顯眼,但也襯出纖腰窄窄,姿綽約,尤其是面紗揭下后,那一雙明眸含水,一眼芳華。
許驕目停留在手中的書冊上,是沒想到竟然在秀城的一家書局找到這本書。
應當是孤本了。
早前尋了許久都沒尋到。
其實這一路去西關,發現好些書的孤本都散落在這樣不起眼的書局里,還都塞在這種布滿浮灰的地方,是這一路的意外收獲。
許驕將冊子遞給方才的侍從,“葡萄,要這本。”
葡萄接過,溫和應了聲好。
言辭間,帶著青面獠牙面.的暗衛,沉聲道,“夫人,可能要暫避稍許。”
許驕看向他,目微訝。
青面獠牙面.的暗衛名喚榆木,也是這一趟來西關,跟在邊的暗衛頭領。榆木道,“附近有十余二十個暗衛在,不知道是什麼人,應當馬上要出城了,我們先暫避為好。”
榆木說完,許驕好奇抬眸看了遠一眼。
一輛馬車正駛向遠,周圍只跟了四五騎,榆木口中的暗衛應當散在四……
這一趟出行的事都是榆木在照看,許驕輕聲應好,沒有再說旁的。
稍許,有旁的暗衛,在榆木邊附耳,榆木才道,“可以了,夫人。”
面紗上的浮灰已經清理過,許驕帶上面紗出了匯南書局。
馬車已經停在書局門口,葡萄搭手扶了許驕上馬車。
車滾滾,也是往鶴城去。
要去西關,鶴城是必經之路。
馬車堆了不書,出西關的路途遙遠,看書可以打發時間,否則腦袋一空就會想起早前的事……
快至西關了。
岑士和傅喬都在西關……
可以趁著外出西關的一路,遠遠看看們。
送信捎話這樣的差事,誰都可以做。
柏靳是知曉岑士在西關,特意讓走一趟……
柏靳去了長風。
等他從長風回蒼月要來年了。
這一趟出西關再蒼月,還能在朝郡呆上一兩月。
已經離開南順許久了,最后的事其實記不太清,印象里只是和宋昭在一,陶和建灌了的藥,問宋卿源的下落。
等醒來的時候,在去富的水路上,睜眼見到的人是帶著青面獠牙面.的榆木,還有葡萄。那時被灌了藥,已經昏睡了好幾日,醒的時候,腦中還渾渾噩噩的,間連話都不怎麼說得出來。
昏昏沉沉中,口中念著宋卿源。
是葡萄告訴,相爺,元帝安穩回京了。
宋卿源回京了……
眸間淡淡散開。
***
抵達鶴城是三日后的事。
鶴城投宿,宋卿源沒讓柳秦云跟著,也沒讓邊的暗衛陪同,“不用跟著朕了,朕去見個人。”
清風月下,宋卿源扣門,是胡廣文開的門。
“陛下?”胡廣文眼中微訝。
宋卿源溫聲道,“朕來看看你。”
椅上,胡廣文溫和笑了笑。
臨近中秋了,月華漸滿,在苑中鋪了一層淡淡清暉。
月下對酌,胡廣文問道,“陛下還好嗎?”
宋卿源淡聲,“朕很好。”
胡廣文看了看他,沒有穿。
胡廣文雙.殘疾,一直用藥,許久未曾飲酒了,今日宋卿源來,胡廣文飲的是酒。
“聽說京中的事了,陛下安穩就好。”一杯下肚,酒意在腹間徘徊。
宋卿源沒有應聲。
借著酒意,胡廣文繼續,“許驕不是過勞死的吧?”
宋卿源沉聲,“是因為朕死的。”
酒意過間,滲四肢百骸,眸間卻是深不見底的幽暗,他不想將許驕同昱王之放在一,他不想旁人揣測許驕在昱王之中遭遇的任何事,他不想任何和昱王之有關的事牽扯上許驕。這是他的夢魘,永遠不想旁人再知曉或提起……
宋卿源端起酒杯,酒腹間,方才麻痹了剛才涌上的恐慌。
“你知曉不是男子嗎?”宋卿源問。
胡廣文沒有瞞,“知道。”
宋卿源嘆道,“是啊,拿你當兄長,什麼事都不瞞你,如果還活著,一定會來鶴城看你……”
胡廣文沉聲道,“陛下,人死不可復生,清和已經過世很久了。”
聽到這句過世很久,宋卿源忽得悲從中來。
是啊,過世很久了。
久到他都要記不清的模樣了……
這一晚喝了許多酒。
“廣文,回朝中來吧,幫朕。”宋卿源問。
胡廣文笑道,“廣文殘破之軀,陛下邊人才濟濟,不廣文一個。”
宋卿源沉默。
至夜深,宋卿源沒有留下,“朕明日去西關了,你多保重。”
胡廣文頷首。
……
出了府中,往客棧去。
他喝得有些多,心中念頭和酒意織在一,臨近街角時,緩緩駐足。
清風晚照,遠的街市上,他將人看了許驕模樣。
是同許驕很像,差不多的個頭,臉上帶著面紗,但他就是覺得同很像……
在他快要記不清模樣的時候。
一個影就可填滿心中所有空的地方……
他駐足看了許久。
他知曉是酒意上頭,所以見到的人會同一幅模樣,模樣像,作像,隔著面紗,他能想象的神也像。但他也知曉,越像,越是腦海中刻畫的出來,其實近觀也需本是全然不同的兩個人。
但即便相同,許驕已經不在了。
旁人都不是許驕。
宋卿源收回目,而后轉。
……
街市上,許驕正在看小販的鹿皮手套和厚裹巾。
要去西關,路上要走十五日的路,幾乎都是荒漠和偶爾零星的綠洲。
之前去北關的時候就知曉風.塵極大,要帶上很厚的面巾裹住臉,否則整張臉都會被風沙填滿,更何況眼下,風.塵多些氣管就不了……
榆木去準備出西關的駱駝,還有向導。
這里雖是南順,但這麼重要的位置,蒼月不可能沒有安置暗衛。
柏靳能讓出西關,一定是確認了這一路安穩,無需擔心。
自早前昱王之后,再沒有換過男裝。
在南順,裝比男裝更安穩,等出了西關再換也不遲。許驕拿起一側偏小麥的盤,想起又要抹那張小麥的臉。
思緒間,有暗衛上前,“夫人。”
許驕轉眸,“怎麼了?”
暗衛道,“夫人想見的人,方才在府中見人,不知要什麼時候去了。”
許驕放下手中的東西,心中意外,誰會去看胡廣文?
但既然有人,那就等明日。
反正這一路西出,也不急……
許驕淡聲,“回吧。”
暗衛拱手。
***
翌日晨間,柳秦云已經準備好了所有去西關城的東西。
駱駝,地圖,向導,還有雇傭的護衛。
去西關,一定要在鶴城雇護衛,因為這些護衛才是常年往返于這兩座城池的人,也是最保靠的。
其實西關也是可以通往西域的。
只是因為西戎常年占據了道路,這條商路從南順本走不通,所以只有從燕韓,羌亞的陸路往西域去,爾短暫有過一段時間通往西域的商路也斷了。
南順原本就有慈州這些商貿的碼頭在,若是通往西域的商路能打通,那南順將有一條完整的商路。
這是宋卿源一路要去西關的緣故。
沿途的城鎮,他都花時間呆過,并非走馬觀花,而是有花了時間停留。
去西關這一路的風土人和實際況,他都了然于心。
眼下是鶴城去西關這一段。
也是這一路最難走的一段,等走完,他便對這條路有完整的認知……
駝鈴聲響,西出鶴城不久,便踏荒漠。
柳秦云用厚厚的裹巾裹住口鼻,“陛下,這一路快則十五日,若是遇上惡劣天氣,怕是要二十余日去了,安穩第一,時間可能把握不住。”
宋卿源頷首。
這一路往西關城去,宋卿源扮作側的暗衛模樣,再加上厚厚的裹巾,在人群中并不起眼。
路遇漫天風沙時,也會在綠洲或是安穩的廢棄之暫歇。
所以自古西關都是流放犯人的地方,這里的環境的確惡劣……
宋卿源擰開水囊,抿了一口,繼續上路。
……
鶴城中,許驕遠遠坐在茶肆二樓,看仆從推著椅帶胡廣文外出。
椅走得慢,許驕矚目看了許久。
時東宮,宋卿源邊的天資最好的伴讀胡廣文。
政史經綸,無一不通。
同宋卿源默契很足,也近乎無話不談。許驕剛東宮的時候,胡廣文才是名副其實的東宮寵臣,日后一定是仕途通暢,封侯拜相那種。
但后來胡廣文忽然染病。
從逐漸站不起,到后來只能靠椅行走,最后抱憾離開了東宮,去了鶴城。若是胡廣文還在,宋卿源邊最信任的人不會是……
初到東宮的時候,許驕總是會看胡廣文。
胡廣文發現,也會問,“許驕,你總看我做什麼?”
許驕沒同他說,他生得像的哥哥。
穿越前的哥哥。
這種親厚,讓覺得安穩,所以總跟著胡廣文。
胡廣文也會同說,看這個書,看那個書,看這一堆書……
許驕傻眼。
簡直一模一樣……
后來胡廣文離京的時候,宋卿源是最舍不得的一個,但其實也是。
還大哭過了一場。
胡廣文溫和朝道,“許驕,替我好好輔佐東宮,我沒機會做的,給你了。”
臨到那道影消失不見的時候,許驕眼中微潤。
——哥,我走了。
胡廣文手,示意手的仆從停下。
也將椅調轉回方才的方向。
一種說不好的覺,總覺得,方才有人在看他……
就像很早前,許驕那時候一樣。
他魔怔了。
“走吧。”胡廣文低聲道。
……
“夫人,準備妥當了,可以出發了。”葡萄上前。
許驕也起,“走吧。”
回了客棧,許驕換上了厚重的裝,也將臉上的一點點涂小麥,腰間別著水囊。
出了鶴城,騎上駱駝。
裹巾厚厚得裹了好幾層,遮住了口鼻,只剩了一雙人心魄的眼睛。
一側,是青面獠牙面.的榆木,“夫人,這一段時日天氣不怎麼好,路上怕是有耽誤。”
“無妨。”許驕輕聲。
駝鈴聲響起,駱駝的隊伍往西關去。
但確實讓榆木說中了,塞外風沙無常。
大約走了十日左右的路程,不得不在中途的綠洲停下,因為前方的風.塵太大,再走會有危險。
等到綠洲中,才知曉這風.塵其實有好幾日了,不人都困在綠洲中的客棧里。
要等天晴后再離開。
下了駱駝,了客棧,見客棧中有不人在食月餅,許驕才想起今日是中秋了。
臨近西關,中秋的天氣已經開始寒涼。
許驕上的裝厚重,不冷,也慢慢解下裹在臉上的裹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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