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1章龍寺
許驕說完,再度低頭,仿佛原本也不需要聽他應聲。
許驕手中端著酒杯,又抿了一大口。
宋卿源看著。
年關的酒他喝過,不烈,但有些上頭,原本酒量就不好,應當要不了多久就要醉了。
分明就坐在他面前,聽到方才那句話,他心中五味雜陳,又似綴了一只小鹿一般難著……
不喝多,不會說這樣的話。
說的,都是心底話……
宋卿源也低著頭,手起酒杯。
年關夜晚里,兩人就這麼對坐著,各懷心事,一聲不吭的喝酒。
也喝了很多。
原本年夜飯的時候,葡萄和宋卿源喝了小半壇子,眼下,剩下的大半壇子竟都要被兩人喝了去……
為了讓喝,他只能多喝。
兩人心中都揣了事,哪怕對面坐著一個人,但仍似各自喝著悶酒。
悶酒最容易醉人。
尤其是酒量不怎麼好的那個……
許驕手去拿另外一小壺,宋卿源握住的手制止。
不能再喝了……
雖然,他不清楚不在南順的這段時間是怎麼將酒量練到眼下這麼好的,但從葡萄口中明明聽說是不喝酒的,那應當都是在屋中喝的悶酒。
想拿起酒壺,宋卿源沒讓。
終于嘆了口氣,松手的時候,宋卿源才將那半壺酒倒在了自己的杯中。
最后一大杯了,喝了就沒了。
至眼前沒了。
許驕是有酒意上頭,看他的模樣,有些雙影,但又噙著一淡淡的懊惱,“白川,你的眼睛……很像一個人……”
宋卿源怔住,抬眸看。
依舊凝眸,“我喜歡過的一個人……”
宋卿源滯住。
四目相視,看著他的眼睛,溫聲說道,“我很喜歡他。”
“我真的很喜歡他。”
雙目含韻,但每說一句,都微微泛起氤氳,一點一點堆積在眼中,漸漸朦朧了視線。
看不清才好。
看不清,就不會覺得那雙眼睛悉到心底。
許驕沉聲道,“所以,我不會喜歡你,你也不用徹夜去朔城取書,特意做刻木簪這樣的事……我對你親近,是把你當了另外一個人……”
許驕說完,宋卿源仍舊沒有收回目。
許驕拿起他跟前的酒杯,倒到了自己杯中。
宋卿源沒有制止。
這一杯很滿,一口一口喝下去。
他眼底微紅,只是眼中朦朧著,本沒有再仔細看他眼睛。
這一杯下肚,許驕只覺腦海中疼得厲害,就似藏在心底的事,不吐不快,要將思緒撐得零散一般,繼續道,“我很狗,明明知道一旦越界,最后就只有走,但我還是拖他下水了。在他計量未來的時候,我在計量怎麼離開他周圍。原本沒有后來的事,我也會走……但后來以后,我不欠他了……”
宋卿源沒有出聲,一直看著眼睛。
眼中眼淚一點點落,就在他眼前,眸間一點點清晰,“我.日后……應當再也見不到他了……但我還是很想他……”
宋卿源在袖間的掌心攥。
繼續道,“你和他很像,我每次見到你,都會想起他,有時候……有時候還會想,你是不是就是他……上一刻分明不像,下一刻卻一模一樣;下一刻一模一樣,再下一刻又一點不像……榆木究竟是從哪里把你找來的?”
只是問完,自己都怔了怔,自嘲道,“我怎麼忘了你不會說話……”
宋卿源看。
淡淡垂眸,修長的羽睫輕輕眨了眨,低聲道,“白川,你真的不會說話嗎?”
看他,眼中帶著似期,似繾綣,似依,又似抗拒,復雜無比……
見他還是沒有應聲,許驕再次笑了笑,酒意更加上頭了一些,暈暈道,“你還是不會說話的好。”
他眸間微滯。
目看他,輕聲道,“不要說話。”
有一瞬間,他相信認出他了……
但實在喝得有些多了,在手去拿案幾下的酒壺時,他手攔住。
許驕看他。
他先是低頭,避過的目,又忽然,似是下了決定一般,抬眸看向,在眼中的錯愕里,手抬起下,子稍稍前傾,吻上雙。
愣住,忘了反應。
他松手,也松開雙。
方才的親吻,虔誠,輕,不帶任何占有的.,只有喜歡和淺嘗輒止。
他低頭起,許驕的詫異中,他手牽起。
他掌心的溫度和,似悉,又陌生。
“去哪里?”看著他背影。
他手取了厚厚的披風給披上,原本就有些咳嗽,見風就咳得厲害,他將披風上的帽子給遮住,沒有應,而是直接牽著出了屋中,又出了苑中。
許驕有些懵,但下意識里的信任,還是同他一道走。
即便腦海里還是渾渾噩噩的,但是他牽著的手,恍惚覺得回到了早前在南順的時候,遲疑,卻沒有吱聲。
等他牽出了后院,去了前院,停在邸門口,許驕才迷迷糊糊想起,蒼月的破習俗里,還要父母守歲的時候,在邸放鞭炮,這也是沒誰了……
險些都忘了,但他還記得。
更或許,是不想留在屋中飲酒,特意帶來了大門口。
厚厚的披風下,許驕仰首,鞭炮都掛好了,只要年關的時候點了就好,方才出來得急,沒注意看時辰,但白川這個時候帶來,應當也差不離了。
白川將手中的火星子遞給。
經過這一整日的訓練,已經能練的點燃煙花竹,不害怕,也不退了,更何況,還有白川在……
思緒間,許驕擰開火星子,也恰好這個時候,夜空中煙花綻放的聲音響起,許驕應聲抬頭,見整個夜空被子時的煙花映了五彩繽紛的。
“哇~”許驕仰首嘆。
不知道是因為酒意上頭的緣故,還是在邸門口,空曠之看得特別清楚的緣故,還是因為眼前的氣氛剛剛好的緣故,總覺得頭頂的煙花很,像看不夠一般,也略微出神。
片刻,才想起還要點竹。
宋卿源看著,知曉有些微醺,見點了引線還留在原,知曉是真的喝多了。
宋卿源手攬了他到后,也退后了幾步。
略微踉蹌,但竹聲聲,似是都被眼前的影擋住,沒那麼嚇人了。
還是捂著耳朵,只從他后竄出半個頭來,宋卿源看,又將頭了回去。
鞭炮聲沒有多久,完之后,許驕重新看向夜空中的煙花,許是因為竹的緣故,等真證看煙花的時候,其實只剩了不多會兒。
許驕嘆道,“新年好。”
宋卿源頷首。
上次聽說完新年好,他再沒見過,只剩大殿上宋云瀾告訴他,被活活燒死……
他指尖攥,似是悲從中來。
長久以來的夢魘,似是在同他重新說起這句“新年好”的時候,才在心中慢慢消散了去。
沒死,還活著,就在他眼前……
等折回苑中,宋卿源送至門口。
“明日見。”同他招呼。
他依舊點頭,而后轉。
許驕折回屋中,慢慢垂眸,背靠在屋門,腦海中有些暈暈沉沉,也有些如釋重負。稍許,許驕轉去關屋門,但是屋門正好被他推開。
許驕僵住。
他抱起,許驕一時忘了彈。
他將抵在門口,屋門闔上,他吻上間,他知曉或許會認出,也或許會猜到旁的,但這一刻,他只想親,再親,沒有旁的念頭……
許驕原本就有些模糊,當下,腦海中“嗡”的一聲,一片空白,什麼都沒想。
慢慢的,也什麼都不想。
從他將抱起抵在門后親吻,到兩人擁吻,許久之后,著氣,也都慢慢回過神來。
他還是沒放下,輕聲嘆道,“怎麼,明知道有白月,還非要當替嗎?”
醉眼看他,“我魅力這麼大嗎?”
他沒有應聲。
鼻尖上他鼻尖,他心跳再次了一拍,輕聲道,“你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嗎?我是鐵石心腸的人,無論你做什麼,還是我對你做什麼,我都不會喜歡你。我喝多了會做很狗的事,醒來就忘了;我想同你在一起的時候,千般討好你;我不想同你再一起的時候,說翻臉就翻臉,說離開就離開……”
許驕看他,“你還想同我一起嗎?”
他沒吱聲,沒點頭,也沒搖頭。
許驕手上他的臉,宋卿源眉頭皺了皺生怕看出人皮面.的端倪,卻渾渾噩噩道,“你是腦嗎?”
他僵住。
摟上他脖子,曖.昧咬了咬他耳朵,“別和上次談,你喜歡不起的……”
他整個人僵住。
但很快,耳邊均勻的呼吸聲傳來。
——已經靠在他肩膀上睡了。
宋卿源:“……”
但很快,又釋懷。
一直都是這樣子的,喝多就這樣……
他抱上了床榻,替掖好被角,又俯親了親額頭,溫聲道,“你怎麼知道我喜歡不起……”
不是你說的嗎?
我喜歡死你了,許驕……
已經睡,又聽不見。
他挑了挑屋中的碳暖,又將窗戶稍微開了一條,而后才掩門出了屋中。
但即便出了屋中,也沒有回自己屋中。
喝多了,他不守著,他去哪里?
宋卿源環臂,靠坐在長廊的木欄上,目看著主屋沒有移開目。
***
翌日醒來,許驕還睡得迷迷糊糊的。
昨晚喝多了酒,還做了一個好長的夢,好像狗了白川,又好像是白川狗了。
但白川怎麼可能狗,他連話都不會說……
許驕是被葡萄的敲門聲喚醒的,許驕怏怏道,“聽到了,在重啟。”
大凡聽到這聲音,就是一時半刻都醒不過來的意思,葡萄再次扣門,“大人,今日還要去龍寺,您早前不是說,要去上柱高香求平安順遂嗎?”
許驕:“……”
葡萄又道,“高香要早些去!”
許驕手牽了被子捂住頭,但很快又清醒了,是該去上柱高香了,都險些被人燒死!
許驕終于起來洗漱好,葡萄看了看時辰,愁得,“大人,真要快些了。”
許驕嘆道,“這不起來了嗎?”
葡萄拽了往府外走,“走吧走吧,再遲就真的上不了高香了,白川大人已經在邸外候著了。”
說起白川,許驕腦海中閃過一縷模糊的印象。
他抱著,同他在屋中擁吻……
許驕:“……”
這是做的夢,還是真實的。
若是做的夢……肖想白川做什麼?
要是真實的……干了什麼?
許驕一臉驚恐。
葡萄一面走,一面問,“大人,昨晚年關想著點鞭炮了嗎?”
他昨晚喝多了,只記得再三叮囑過白川大人帶大人去點鞭炮,要是大人實在困得不省人事,就請白川大人代勞。
許驕愣了愣,好像是有些印象,點了鞭炮……
支吾,“應該……點了,對,點了。”
但點了鞭炮之后的事,就有些記不清了,又仿佛和做的那個和白川在屋中擁吻的忙銜接在了一起,真實無比。
不是吧……
許驕后背都涼了。
***
去龍寺的馬車上,許驕一路都沒怎麼說話,雖然拿著本書,但其實都在東瞄一眼,西瞄一眼。
東瞄是瞄白川,試圖從他臉上看出什麼蛛馬跡,但是他上車就環臂,靠在馬車一角睡,好似熬了一整個通宵似的;西瞄是瞄葡萄,不知道昨晚有沒有鬧騰什麼葡萄,葡萄是不是知曉了些什麼……
總歸,去龍寺的馬車上,許驕小人長戚戚,葡萄君子坦,宋卿源睡了一路。
……
龍寺離城中很遠,到后來,許驕也睡著了。
等葡萄喚起來的時候,水眸惺忪,第一眼映眼簾的是宋卿源。
“到了嗎?”問。
葡萄道,“還沒。大人,我們出來得太晚了,周圍都是人,馬車行不了,等馬車過去還不知道要什麼時候,我們下馬車步行去龍寺吧,差不多兩刻鐘時間,馬車應當走不了。”
葡萄說完,許驕起簾櫳,看了看馬車窗外,果真周圍都是去龍寺的善男信。
而且,仔細看看,前面很遠的馬車都還堵在原,一眼看不到盡頭,應當是走不了。
“走吧。”許驕贊同。
宋卿源先下了馬車,手搭下馬車的時候,微微怔了怔。
仿佛想起他昨晚牽了很長一段時間。
宋卿源看,葡萄也道,“大人?”
許驕這才搭了宋卿源的手下馬車。
但對方并沒有旁的不同。
許驕錯愕。
葡萄是說從眼下去龍寺要再走兩刻鐘,那就是半個小時,倒也不遠。
一路有葡萄在,而且龍寺不在山中,只是在遠郊,所以路也不難走,葡萄走了一路,說了一路龍寺有多麼多麼靈驗等等,霹靂吧啦一大堆,就差沒有描述上天了。
葡萄的話都要打了折扣聽,但許驕記住了三樣——高香靈驗,求簽很準,還有開過的護符……
葡萄一面走著,一面說著,注意力都在說話上。
許驕半是聽著,半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兩人都沒怎麼留意周遭。
倒是宋卿源一直走在和葡萄后,每至一,都會起頭頂的枯枝,怕枯枝扎了。
但他一直沒吱聲,也沒旁的靜。
到第無數次的時候,他拂袖起枯枝,許驕轉眸看他,他收回目。
許驕才看在眼里。
早前會這麼做的人,是宋卿源……
但方才看他眼睛,他分明藏了東西,許驕越發好奇昨晚干了什麼,不會真這麼狗吧,真親他了?還是還做了什麼更可怕的事?
許久沒有再喝斷片過了。
……不會真的斷片到了這種程度……同白川真做了什麼吧?
再往后的一路,許驕一直心猿意馬。
等到龍寺,才見人山人海,肩接踵。
仿佛從來沒見朝郡這麼多人過……
沒穿服,就一普通的裝,雖然穿著打扮都不怎麼起眼,但生得好看,擁時,旁人總會多看兩眼。
宋卿源上前,護著,旁人基本不到。
終于了龍寺,許驕徑直跟了葡萄往高香去,結果才見已經人滿為患。
里三層外三層不說,到都滿了。
“點香吧。”葡萄提醒。
許驕一面在香燭上點香,一面到看著位置,看哪個地方方便去,因為人多,怕被踩踏到,也怕被香燙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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