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2章對策
齊長平忽得臉煞白,西戎?
雖然西戎一直在西關城關外,也一直對西關虎視眈眈,但這麼久以來,除了邊界的一些小,一直沒有實質沖突。
而方才許的猜測,無異于讓年關前的西關城攏上了一層迷霧和霾。
明日就是年關,年關是一年中最喜慶祥和的時候,這一段時日,城中的防患會松懈下來。
西關是邊關,從年關到正月十五,整個西關城都沉浸在年關的喜悅當中。若是這個時候西戎來犯,分毫準備都未有,后果不堪設想。
西關城到鶴城的一路還有黑風沙,本沒有退路……
齊長平是西關城守,許的一番話讓齊長平陷最壞的思緒當中。
“長平,西關城有多駐軍在?”許忽然問起。
齊長平這才回神,也沉聲應道,“常駐的兵力一萬五人,銳不過八千……”
西戎人驍勇善戰,也就是說,能真正同西戎人作戰的都不是一萬五千人,而是八千人……
西關城的位置偏僻,其實是鶴城的延,又因為隔了一片廣闊的荒漠,所以南順的重兵是在鶴城的。
鶴城才是邊關重鎮。
西關人口很,自古以來就時常落西戎手中,在西戎和南順手中替。所以西關城的戰略位置很重要,但戰略縱深不夠,比不上鶴城,所以西關城于南順而言,很微妙。
與西戎而言,西關城是東進的跳板。
但對南順來說,除非西進,否則西關城則是游離于管轄和管轄外的灰地帶,自生自滅……
在很長一段時間,西關城一度和朝中失去聯系,但在最近的四五十余年里,西關城一直在南順手中,只是即便在南順,在國中的固有印象里,西關都是流放犯人的地方,連駐軍都只有三兩千……
齊長平來西關城之前,西關城就是這幅模樣。
如今天子重視,陸續從鶴城遣了駐軍來,但鶴城的重心不能放。齊長平也在西關慢慢充盈駐軍,需要時間。
此時,如果西關真的遭遇西戎侵,又斷了鶴城的馳援,西戎事前做了這麼準備,又特意挑了這個時候……西關城很危險……
齊長平低聲道,“已經讓人去探西戎虛實了,但需要時間。”
許看他,“有地形圖嗎?”
齊長平頷首,“有,但是不全,在邸中。”
“去看看。”
“好。”齊長平點頭。
不知為何,眼下這種時候有相爺在,齊長平心中莫名安穩了些許。
邸里是有地形圖,也誠如齊長平所說,地形圖不全。
大部分涵蓋的都是西關城附近六七十余里的地方,也都是有駐軍會巡邏的地方,七十余里開外幾乎都是空白的,要不就是零星的痕跡。
齊長平道,“這還是這一兩年以來陸續補充的,之前的資料更,西戎的部落很多,西關城以外,基本都是西戎的強勢區域,再往外探,很容易就會進西戎的地界,不是容易事,也容易引起爭端。在西關城,做這些事都需慎重。”
齊長平說的這些,許自然都明白。關邊,若是有心,任何一細節都可以挑起爭端,更何況刺探虛實,極容易讓雙方起紛爭。
齊長平事穩妥,知曉速則不達的道理,尤其是同西戎相鄰……
兩人目都落在這份不全的地形圖上,眼下的西關城就是座孤島,對方算準了時間,救援到不了,西關城的駐軍又不夠,憂外患。
沉默稍許,許沉聲開口,“長平,還是要讓人去鶴城送信,即便眼下有風沙在,但等風沙過去,還是可以繼續去鶴城求援,西關這邊能拖多久是多久;但若沒有鶴城的駐軍來,西關會淪陷……”
從結果上來說,只有鶴城馳援這一條途徑。
他們沒得選。
許繼續道,“哈爾米亞是個野心很大的人,他是想拿西關做跳板,西關不保,鶴城也有危險。西戎各個部落各自為政,百余年才出了一個哈爾米亞,若是讓他們拿了西關,哈爾米亞會東進……西戎人本就驍勇善戰,西關城若是守不住,南順西邊的屏障岌岌可危。”
真這麼看,其實反倒清晰了。
要守西關城,必須有鶴城駐軍在;即便西關城守不住,鶴城提前知曉了西戎的消息,也能做應對。
消息要盡早傳到鶴城去。
齊長平環臂,頷首嘆道,“我同相爺想的一樣,既然對方在西關去鶴城的路上放了人,先遣一支三百人的隊伍去綽綽有余,還可以清除這條線路沿路上的其他眼線和棋子,確保后續安全。”
一旦西關城同西戎開始鋒,后方的線路通暢便是重中之重。
許點頭。
言辭間,聽到廳外的腳步聲傳來,兩人轉,見是郭睿來了廳中。
郭睿詫異,“許?你怎麼在?”
這里是邸的機要之,放的是西關周遭的地形圖,即便許是許相的妹妹,這也不是隨意就可以……
郭睿眸間的驚訝中,齊長平開口,“是我請許小姐來的。”
郭睿語塞。
齊長平沒說旁的,而是直接同郭睿說起許路上的見聞,再聯想到他們近來在西關城外幾十余里發現的尸,郭睿臉鐵青……
齊長平嘆道,“眼下除了給鶴城送消息,還有更重要的事,怎麼才能拖到鶴城守軍馳援……”
齊長平繼續垂眸嘆氣,“有黑風沙在,通阻斷,要等到鶴城守軍馳援,怕是要月半時間……”
也就是說,在這月半時間,西關城都是一座孤島。
一座完完全全意義上的孤島。
一座只有一萬五千守軍,但真正銳只有八千人的孤島。
許目落在西關城外一百余里的空白之,蛾眉微蹙,正開口,又恰好郭睿先開口,“西關能撐多久,怎麼撐,取決于對方有多人,我們能做什麼應對,眼下西戎的況還不清楚,也做不了旁的判斷……”
許想說的也是這。
同郭睿想到一去了。
齊長平頷首,“我先讓人去鶴城,其余的,等明日晨間探子折回再說……”
許和郭睿都點頭。
已經夜深了,回府的馬車上,許還沒有困意。
齊長平和郭睿是已經派探子去打探西戎況了,但探清西戎的況只是一部分,而且這樣的查探,一次能探清對方多虛實其實都沒有定數,所以恐怕在很長一段時間,這樣的查探都不能斷,而且,很可能還會無果。
眼下,唯一確鑿的,只是西關城中的這一萬五千駐軍……
許仰首靠在馬車一角,心中似沉幽暗而不見的湖底。
不清楚對方況,不清楚遠地形,唯一清楚的,只有這西關城中的一萬五千人……
許淡淡垂眸。
……
下了馬車,回到屋中,許還在看今日齊長平給的那份地形圖的略圖。
臨近西關城的確實很清晰,但更遠幾乎沒有太多參考價值,而從今天齊長平同說起的,在西關城外四五十余里發現了有商旅和雇傭兵的尸,至說明一點,對方是來探過西關城附近況的。
這場仗,他們很難應對……
案幾前,許看著這份略圖出神。
晚些,屋外連串腳步聲響起,許抬頭,見是大監。
大監慌張,“相爺,奴家都聽說了……”
許看了看屋外,出食指在邊,做了一個噓聲的姿勢,應當是怕府中旁人和岑士聽到。
眼下年關,在事沒有定論之前,怕流言蜚語引起城中恐慌。
大監會意,快步上前,眉間都寫著擔心,“相爺,既然西關出事,相爺同岑夫人一道先回鶴城吧,有陛下邊的暗衛在,路上走慢些,在綠洲避開黑風沙就是,也好過在西關城中冒險呀,相爺……”
大監嘆道,“陛下好容易……”
許溫聲寬道,“大監,我知曉了,我心中有數,先等等,真要走,也不急在這一刻。”
大監言又止。
許道,“大監,放心吧,你讓我好好想想。”
大監木訥點頭。
臨出屋時,心中再次慌搖了搖頭。
稍許,苑中又有腳步聲傳來,許不用抬頭也能聽出是葡萄。
“怎麼了葡萄?”以為葡萄是來給送茶水的。
這段時日都是葡萄在照顧,夜里看書,葡萄也會記得來給添茶。
葡萄上前了,卻沒吱聲。
許抬眸看他,“葡萄?”
葡萄一面手撓了撓后腦勺,一面支吾和為難道,“那個,大人,我有地形圖……”
今日早前在邸的時候,他就在廳外候著,后來長平大人送大人出來的時候,也正好在提地形圖的事,葡萄是聽到了,憋了很久,最后還是來了許跟前。
許意外,“你有地形圖?”
葡萄點頭。
許再次確認,“你是說這幅地形圖之外的地形圖?”
許手,將手中的地形圖遞給他,葡萄接過,很快看過,而后又點了點頭,“是,我有……這幅地圖上的空白我都有……”
許驚呆,“你怎麼會有?”
葡萄再度手撓了撓頭,他一張就會如此。其實他不應當說的,葡萄一面環顧四周,確認周遭都沒有人了,才一面尷尬從袖袋里掏出一張折好的地圖,雙手呈給許,一面說道,“就是上次同大人一道去西戎的時候,在路上空畫的……”
許:“……”
許是想起上次他們出了西關,葡萄在路上有些心不在焉的,也一會兒東竄一趟,一會兒西竄一趟。
他們這一路走得很慢,葡萄也很在跟前轉悠,一直以為是榆木給葡萄安排了特殊的事做,眼下看,他是有特殊工作,他跑去畫人家的地圖去……
許看了看手中的地形圖,還很詳盡!
什麼都標注得清清楚楚,應當是平日沒干,而且,這絕對不是一個葡萄可以畫出來的……
許想起了上次同行的二三十余個蒼月的暗衛。
難怪了……
許恍然大悟,又問道,“是你自己畫的,還是……”
葡萄老實代,“是殿下讓我帶人畫的……”
許心知肚明,果然,鬼才會相信柏靳讓去一趟西戎,真的是單純讓去西戎送信,表示親切友好問候的!
柏靳是讓榆木和葡萄帶了一堆暗衛,去畫西關至西戎的地形圖了……
所以那段時日,柏靳給榆木和葡萄的任務其實是這個!
還真以為柏靳只是單純讓來西關看岑士的……
這就是有眼鏡!
給柏靳上的濾鏡太好,那時候完全沒想到這一條。
因為當時還不知道柏靳的心思,眼下,許忽然便明白了,柏靳是想要征服星辰大海,西關到西戎的這條路自然也在他星辰大海的版圖之中……
所以,葡萄的這份地形圖很詳盡,絕對不會有錯。
上面還有詳細的標注。
許看向葡萄,嘆道,“你可以啊,葡萄!那次去西戎,你沒干旁的事了是吧?”
這麼詳盡的圖,就連專業手工繪圖都不一定能繪制得出來。
葡萄連忙搖頭,“這不是我畫的,是殿下讓人繪制的,只是我一直想去羌亞看看,從南順借道西戎去羌亞是近路,所以我就同殿下說,能不能拓一份給我,我就拖了這麼一幅,殿下答應了……”
許看他,難以理解,“而且你還隨帶著?”
葡萄奈何,了實底,“上次榆木大人不就是從西戎去羌亞的嗎……”
許忽然想起葡萄早前說的,羌亞出人,他是真的想過從南順去羌亞的。許簡直哭笑不得,竟然是因為這樣的原因,從葡萄這里拿到了這份詳盡的西關外的地形圖……
許看向葡萄,“過來。”
葡萄嘟上前,以為又要被大人訓一句。
結果許手,了他的頭,“小葡萄,你幫了我大忙了。”
葡萄頭疼。
……
葡萄離開后,許開始仔細研讀看葡萄給這份地形圖。
明日便陸續會有探子的消息傳回來,從明日起,長平和郭睿幾人恐怕要開始接連幾日都不能合眼。
這份地形圖明日送去也是一樣的,今晚大家都好好休息一晚。
臨睡前,許又反復看了很多遍地形圖。
業有專攻,軍事上的事,不懂,但是知工部之事,這些地形圖看起來也輕車路。
在看的過程中,許腦海中的印象也越漸清晰。
第一,想要拖住西戎的時間,最好的方法就是設伏,有這份詳盡的地形圖在,是可以提前設下埋伏,但這些事做不了,明日在邸,長平和郭睿可以找人,但只是靠這樣的設伏拖延下來的時間不可能太長……
其二,真正能拖住西戎的,不是這些埋伏……早前替柏靳送信去西戎的時候,見過哈爾米亞本人,哈爾米亞有野心,但天生多疑,這是他的優點,也是他的弱點,也是他能統一西戎部諸多部落的原因。所以,唯一能拖住西戎的方法,是這連串的埋伏,讓哈爾米亞生疑,懷疑西關城早有準備,他們早前收到的消息不實,西關城其實有大量駐軍,這樣,哈爾米亞才不會輕易進犯,他們也有足夠的時間等到鶴城守軍馳援……
許眉間微蹙,似是漸漸有了考量。
目又重新落在了這份地形圖上。
是,讓哈爾米亞生疑是出路,但也因為哈爾米亞多疑,所以才不會輕易相信,這本就是難題……
“阿。”晚些時候,岑士扣門。
門其實沒關,岑士見還在專注伏案,所以敲門提醒。
若是換作早前,許是岑士早就催促去睡覺了,明日就是年關,怎麼這個時候還在伏案?
但眼下仿佛只要有許,旁的什麼都不重要,岑士端了糖水。
糖水里窩了蛋。
許原本就了,當下囫圇吞棗起來。
岑士嘆道,“慢些,了,娘再去做。”
許笑,“不用了,夠了,就是岑士熬的糖水好好吃~”
岑士莞爾,這樣的場景,在印象中并不見,但眼下,卻彌足珍貴。
岑士眼中莫名潤了稍許,而后又迅速斂了去,怕看見,輕聲道,“喜歡就好,日后娘天天做給你吃~”
許嘆道,“那我會吃胖的~”
岑士也嘆道,“你要是再胖些,娘倒是更高興。”
許賠笑。
許方才看了許久的地形圖,腦海中有些發脹,正好岑士來,許同岑士說了些許話,臨末,岑士又悄悄道,“你知道郭睿喜歡傅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