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7章宋卿源……
許一直在想,想了很多,又仿佛什麼都沒想出來。哈爾米亞出其不意的這一步讓措手不及。
四更天都過了,轉眼離二月中旬只剩了八日。
許在床榻上輾轉反側,許是想了太多也想不到出路,又許是力得人一直高度張到不過氣來,許腦海中一直渾渾噩噩的。
渾渾噩噩里,又始終覺得哪里不對,似是了什麼一般?
……
天邊泛起魚肚白時,葫蘆了帳中,見許還坐在案幾前出神,葫蘆輕喚一聲,“小姐……”
他以為許一整晚沒睡。
許抬眸看了看他,仿佛在想什麼一般,沒有應聲。
葫蘆沉聲道,“小姐……”
“等會兒。”許打斷,自方才起就在案幾前想到些蛛馬跡,葫蘆打斷,讓他先噤聲。
許是近乎拂曉才闔眼。
闔眼不多會兒,忽然又醒了。
昨日一直在想對策,反而頭暈腦脹毫無進展,但在小寐一會兒后,腦子放空,力也暫時放下,整個人卻似忽然緩過來了。
是終于想起何不對!
哈爾米亞想借倉恒駐軍的人除掉枯木和普益兩個部落,但這是哈爾米亞的如意算盤。普益和枯木兩個部落原本就同哈爾米亞有矛盾,怎麼愿意聽哈爾米亞的話去送死?
邏輯不對!
葡萄說枯木和普益兩個部落早就讓人去看著郭睿了,是想保住郭睿的命。想保住郭睿的命,就是不想出兵打倉恒。
而且,如果普益和枯木真想出兵攻打倉恒,就不會有前兩日的訌了!
許臉越漸蒼白。
昨日哈爾米亞突然提起讓普益和枯木攻打倉恒的時候,是措手不及,也愣住了,所以沒有想清楚其中不對的地方……
眼下,許才回過神來,要麼是前兩日訌的時候,哈爾米亞和枯木、普益兩個部落達了協議,兩個部落忽然愿意一起去攻打倉恒了……
這樣的可能很小,若是都達了協議,哈爾米亞也不會讓這兩個部落去送死。
那再一種可能——就是哈爾米亞在試探……
許的臉從煞白,緩緩變得鐵青。
——前幾日倒是忘了問起,東宮近來可好?
——他實在謹慎,早前才讓人送過信給我,眼下又讓你來一趟!
——我的建議,殿下考慮得如何了?
許額頭都有冷汗滲了出來。
哈爾米亞真要問,到大營的第一日就問了……
昨日還真以為蒙混過關了過去,但細下想,怎麼這麼湊巧,來西戎營中之前,柏靳才有過書信給哈爾米亞……
但要是,柏靳就沒有書信給過哈爾米亞呢?
許后背都被冷汗浸。
如果哈爾米亞先用攻打倉恒試探,再用柏靳試探,那已經出馬腳了……
許指尖繼續不規則得輕敲桌面,眼眸在眼眶中轉著,思索著。
哈爾米亞早前已經明明沒有懷疑了,從什麼時候又開始懷疑的?還這麼篤定?
許思緒著。
忽然,訌?
許恍然大悟,對,是訌,普益和枯木忽然向哈爾米亞發難,哈爾米亞一定肯定會查原因。
無論什麼原因,但都是來了大營之后的事,真要打聽也不難。哈爾米亞本就多疑,應當也拿不準,所以昨日才會特意試探。
其實,帶出去騎馬,并不是不想讓其他部落的人知曉他們談了什麼,而是……
許指尖僵住,眼神也收——而是昨天哈爾米亞已經了殺心,想借著騎馬讓意外墜馬亡,這樣就算柏靳真要追究都沒有理由……
許咬。
但哈爾米亞沒有殺,因為早前他見的時候,確實是柏靳的人,所以哈爾米亞吃不準是的緣由,還是柏靳的緣由。
眼下對哈爾米亞來說,最重要的是西關和訌的事,他可以暫且將放到一邊,秋后算賬也不遲,所以才對說,等過兩日讓人送去羌亞,其實是拖住……
那這個時候,更不能說要先走了。
如果說了,便等于將這一層蓋彌彰都撕破了,得哈爾米亞提前對付。
許看向葫蘆,一夜沒怎麼合眼,略帶沙啞的聲音道,“暫時走不了了,哈爾米亞應當懷疑我了。”
葫蘆駭然。
大帳,哈爾米亞同謀士一。
“單于昨日試探過了嗎?”謀士問。
哈爾米亞著酒杯,沉聲道,“岑清是有問題。”
昨日西關的細作有一人到了營中,說好像見過岑清邊的葡萄出西關邸,是取狐貍披風的。
葡萄生得眉清目秀,在西關這樣的地方很容易引人注目,他也正好見過岑清上的狐貍披風……
但岑清是柏靳的人,他早前也試探過了,所以他還是有幾分不信。
可此事不是小事。
岑清如果是南順的人,那一定很在意倉恒,所以他昨日拿普益和枯木攻打倉恒試探岑清。
岑清的一慣清冷,在他說起的時候,明顯愣了稍許,而且目中有惶恐之,雖然很短,但只要留心就能捕捉到。
他再用柏靳的書信試探。
如果不知道柏靳送了信,大可以說不知道,但明顯怕他知曉不知道……
柏靳本沒有派人來過。
岑清有事藏,才會心虛。
謀士驚訝,“那……這岑清是假的?”
哈爾米亞搖頭,“不是假的,我確認是,但不知道出于什麼原因……”
謀士詫異,“單于沒殺?”
哈爾米亞眼中忽得犀利一斂,“我昨日是想當場殺了,但事后一想,還不知道背后有什麼目的,與其如此,不如等西關之事結束后,好好拷問一翻。而且就算拷問不出來,這麼聰明的人,就這麼殺了可惜了,不如先留著,日后用來一一籠絡其他部落?”
謀士晦笑了笑。
哈爾米亞繼續道,“把留在軍中,事后推說死在兩軍戰,兵馬混時,柏靳能有什麼辦法?再說,若‘死’了,從里套出些蒼月的豈不是更好?”
謀士問道,“那要讓人看押起來嗎?”
哈爾米亞擺手,“不用,我還想看看要做什麼,左右都在這軍營中,能長出翅膀飛出去?讓人盯著。”
謀士應是,而后又問道,“那普益和枯木兩個部落……真要他們去打倉恒嗎?”
哈爾米亞笑了笑,“細作說城中每日來來往往都有鶴城駐軍,岑清也暗示西關有駐軍,我反倒覺得更有問題。我已經讓另外兩個部落襲倉恒去了,如果倉恒能打下來,就說明西關是個空殼子,普益和枯木看了,自然也老實了……”
謀士不解,“為什麼岑清暗示西關有駐軍,單于會覺得更有問題。”
哈爾米亞擰了擰大拇指上的扳指,沉聲道,“你好好想想,來了軍營幾日?”
謀士錯愕,“七八日……”
哈爾米亞眸間都是冷,“七八日是什麼概念?對方如果沒有增援,剩下都是些老弱殘兵,興許連一萬人都不到,不用半日就能打下來。而我們有十幾萬大軍,足足七八日的時間,就算對方不是幾千人的空殼子,有五六萬人,這八日時間,西關也早就是囊中之。一個人拖延了五六萬駐軍都未必能拖延的時間,還讓普益和枯木跟著起訌,你說來做什麼的?”
謀士驚詫。
哈爾米亞攥掌心,“再拖,鶴城的增援就會到了。”
大帳中,葡萄回來,“大人,我們的人還是可以自由行,沒有人攔著。”
葫蘆也看向許,“小姐,會不會多慮了?”
許沉思,低聲道,“不會,他是在試探,看我要做什麼。”
葡萄嘆道,“大人,那我們要做什麼?”
許沉聲,“既然我們走不了,留在這里也是死,倉恒也守不住,我們只有賭一回,賭哈爾米亞猜不到……”
葡萄和葫蘆對視一眼,葡萄間重重咽了口口水。
“我來找機會。”許垂眸。
只是許言罷,又有暗衛起簾櫳了帳中,慌張道,“大人,普益和枯木一族在主帳同哈爾米亞鬧起來了,鬧得很大,提了郭睿大人,雙方在主帳中手了。”
許看向葡萄和葫蘆,但很快烏齊木來了帳中,“大人,單于有請。”
“我馬上來。”許應聲。
等烏齊木出了帳中,許才看向葡萄和葫蘆,“機會來了,但是只有一次。”
葫蘆和葡萄頷首。
主帳之中,普益和枯木部落的首領都在同哈爾米亞爭執,“你明明知道西關有重兵在,你還拿我們族人去送死?”
“西關的細作說鶴城已經到了;蒼月的使臣也已經暗示過你了;南順將領也已經招供了,倉恒有大量守軍在;哈爾米亞,你究竟安得什麼心,你自己心里清楚!”
“是嗎?”哈爾米亞笑了笑,“細作的話就一定可信嗎,就不可能是對方安排好讓你我看的?如果倉恒乃至西關都只是個空殼子,南順大費周折就是為了故布迷障,讓你我相信倉恒有大量駐軍,他的將領為什麼要招供有大量駐軍在?”
普益首領怒道,“漢人不都講虛虛實實!還有蒼月使臣!”
言及此,烏齊木正好,“岑清大人到了。”
眾人紛紛將目轉向剛大營的岑清上。
岑清邊一直都有葡萄在,今日帳中氣氛劍拔弩張,岑清帶一個青面獠牙面的暗衛不突兀。
許瞥了一眼大帳中被人架著跪在一的郭睿,很快收回目。
郭睿方才就被人提出來,到主帳中見到西戎各個部落的首領與哈爾米亞,他們用西戎語激烈爭執著,甚至劍拔弩張,郭睿覺得哪里不對,但還沒來得及反應,又見許了大營中。
郭睿心底約覺得要出什麼大事……
眾人目都落在許上。
郭睿余看了看葫蘆和葡萄,見那張青面獠牙面下的眼睛有些悉,許邊的葫蘆?
郭睿驚訝。
葫蘆朝他微微頷首。
郭睿忽然反應過來,難道……許要在這里手?!
郭睿心底砰砰跳著,仿佛下一刻就要躍出膛。
在滿是西戎首領的營帳中,就只有他們幾個人!!
郭睿忍不住輕輕了,但又強忍著不敢太過明顯。
大帳中,哈爾米亞用生疏的漢文,笑著朝許問道,“倉恒和西關真有重兵嗎?人,好好想清楚?”
郭睿看向許,他整個人的臉因為張而開始泛白。
許腦海中飛速拿著,要讓哈爾米亞放松警惕,一定要和前幾日保持一樣,哈爾米亞才不會疑心。
許輕哂,“單于,我說了好幾次了,這是你們西戎和南順的事,蒼月什麼都不想摻和。”
大帳中,每個部落首領邊都有通漢文的人跟隨,許說完,很快有人譯出。
許繼續道,“我奉東宮之命去往羌亞,途徑西戎,單于這里在同西關開戰,我擔心路上有流寇,所以請單于安排人手送我一程……我就順便提醒了單于一聲,留意南順,實在不知道單于想借我的口說什麼?西戎同南順也好,還是你們西戎部的事也好,我都沒有興趣。”
許說完,普益部落和枯木部落的首領當即道,“哈爾米亞!”
岑清是蒼月的人,普益和枯木都不愿意因為哈爾米亞的緣故同蒼月惡。
哈爾米亞沒有搭理,而是從位置上起。
許是特意激哈爾米亞近前的……
見他上前,葡萄和葫蘆都深吸一口氣。
眼見哈爾米亞一步一步走向許,卻又驟然停留在離許有段距離,葡萄和葫蘆心底又沉了下去,還是太遠……
眾人各懷心思的時候,哈爾米亞笑著開口,“岑清,你好像不知道,昨日西關的細作告訴我,曾看到你的人出過西關邸?”
哈爾米亞言罷,手指了指葡萄。
帳中紛紛嘩然。
葡萄本就張,忽然聽到這一句,頓時僵住,臉一白,有些慌。
哈爾米亞笑了笑,目繼續看向許。
許心中飛快計量著,要哈爾米亞上前,就要下一劑猛藥……
許看了葡萄一眼,又轉頭看向哈爾米亞,面如常,“細作是你的人,你想讓他們說什麼,他們就會說什麼,我好奇的是,你為什麼要心積慮針對我……”
許頓了頓,看著他一字一句道,“可是因為聽到風聲,殿下覺得單于剛愎自用,未將蒼月和殿下放在眼中過……”
許這句話一,大帳中頓時嗅出了不同意味——蒼月原來不滿哈爾米亞。
哈爾米亞也特意想掩飾此事!
難怪!
哈爾米亞臉果然一變,“岑清,你是不是打著柏靳的旗號做旁的事,審了就知道了。”
哈爾米亞憤怒上前幾步,但還是停下來。
許一顆心懸在了嗓子眼兒,沒有退路了,許繼續道,“不是你想讓普益和枯木兩個部落去攻打倉恒,借機除掉他們兩人嗎?”
話音一落,見哈爾米亞沒有反駁,大帳中所有人紛紛拔刀。
普益首領和枯木首領怒道,“哈爾米亞!你敢算計我們!”
哈爾米亞一伙的部落首領和侍衛也拔刀。
葫蘆也跟著拔刀。
現場氣氛頓時到了極端,葫蘆和葡萄對視一眼,眼下,他們雙方的注意力都在對方上。
等機會!
許,郭睿,葡萄和葫蘆都屏住呼吸。
哈爾米亞應當也沒想到許會來這麼一出,帶著迫,一步一步離許越來越近。
近了,再近一些……
葡萄和葫蘆眼神都不敢移開,但最后哈爾米亞再次停下,郭睿閉目。
哈爾米亞笑道,“岑清,你知道我昨日為什麼沒殺你嗎?”
許在袖間的指尖死死攥,反問道,“你要殺我?”
普益首領惱道,“哈爾米亞!你瘋了是不是!是蒼月使臣!”
哈爾米亞吼道,“各位!倉恒是不是有重兵很快就會知道了,我昨夜已經派人攻打了倉恒!”
不僅帳中其他首領,許,郭睿,葫蘆和葡萄都驚住!
昨夜派人攻打倉恒?!
哈爾米亞看向許,猶如棒打落水狗一般的快。
哈爾米亞用西戎話道,“兩位叔伯,你們看看不就知道了,是我心積慮,還是你們被人騙了,西關究竟有沒有重兵,很快就有結果了……”
看著許臉上的僵住表,哈爾米亞心中快更高,遂而繼續上前,“岑清,我等著,等我收拾完西關,會先讓人好好照顧你,再剝了你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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