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巧你大爺！

由得許想早些到梁城,谷一泓這一路便都安排得滿滿當當。

許白日里基本都在路上，夜里稍晚些才會到驛館落腳。

這一路的時間過得很快，但許也不輕松。

梁城所轄范圍很廣,也近乎是除了慈州之外,水利工事覆蓋最多的城池。

說是梁城,實則之前是濟郡,有一個州郡大小，里的復雜可想而知。

以前是許驕,是相爺，旁人會買的帳,因為真會收拾人,旁人奉違也會看的臉。

但眼下不會。

這趟去梁城，抱抱龍并沒有給很多準備時間。他很早前就習慣了任何事都不會給很多時間。

也正是因為如此，才會在很短的時間聚集發，比旁人都要快，旁人也都看在眼里。

這趟去梁城其實要準備的東西很多，頂著許的份，而不是許驕的份,旁人會阿諛奉承,也會比許驕時候更束手束腳，都需要考量在先。

這一路看似十余日路程,其實時間吃。

從蒼月離開后,許已經許久沒有這樣持續投工作中的狀態。

轉眼間,從京中出發已經七八日,到梁城的路程已經過半。

晌午在途中涼茶鋪子歇腳，每次的時間也都不長。

栗炳昌上前，“大人,您讓整理的東西好了，請大人過目。”

許看了看他，盯著一雙熊貓眼，是認真整理過了，而且一定有熬夜，搞不好還有兩三個通宵。

許接過，滿滿一疊紙，是看都要看好些時候，更勿說寫。

許莞爾，“邊走邊看吧。”

栗炳昌應是。

正好大監在一側，許同大監道，“告訴古將軍一聲，晚些走。”

大監應好。

栗炳昌其實心中有些忐忑，也有些猜不到許為什麼說要邊走邊看。

他能想到是涼茶鋪子的人多，眼下，卻只有他跟在許側。

栗炳昌忽然想，應當是許對他整理的東西不滿意，或是對他時間延遲一事不滿意，所以才會尋個人不多的地方，單獨同他說起。

這些年他一直跟著沈相，在朝中也一直順風順水，沈相同他說過戒浮躁，人外有人。到了許這，他似乎忽然有了這樣的迫。

許一句話都沒有說，而是邊走，邊拿著手中的一摞紙看。

的確是從第一頁開始看起，很快的時間，一頁又一頁，如走馬觀花一般。

不，走馬觀花也沒這麼快的。

就像每一頁紙上都不是麻麻的文字，而是只有一個符號一般，一掃而過，看一眼就是一頁，看一眼又是一頁，這摞厚厚的紙在手中嗖嗖得掠過，最多，也只是過眼不過心。

眼下，即便許還未開口，栗炳昌心中也約知曉許不滿意，但許還是耐著子將這厚厚一摞紙都翻完了去。

栗炳昌深吸一口氣，更加確認早前許是因為看見了他手中的這摞紙才說邊走邊看，不再旁人面前開口的。

栗炳昌低眸，直至將最后一頁紙翻完。

“這麼細的資料，熬了幾宿？”許溫聲問道。

栗炳昌意外，低聲道，“早前懶，沒有看全資料，大人問起，就隨意應了個三天，結果三天兩夜也只整理了一半，最后這些一共用七日時間，基本每晚都在夜深。”

“辛苦了。”許輕聲。

栗炳昌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分明不盡人意，但對方多顧及了他的面。

栗炳昌心中唏噓，低聲道，“大人，下是不是哪里沒做好？”

他是按照的要求做了，將所有年份中逐月的信息都謄了下來，也逐一看過，他唯一覺得有問題的，是早前確實沒看過資料，所以夸下海口說了三天。但七天時間，他雖有延遲，但應當也是按照的要求做了。

栗炳昌不明白。

許笑了笑，又重新回到第一頁中，很快翻過第二頁，而后轉眸看向他，“但是，這麼多你記得住嗎？”

栗炳昌愣住。

記得住？怎麼可能？

這里有四百年的記錄，記憶再好的人都不能……

栗炳昌尷尬，“勉強。”

許又笑，“那你拿這堆紙給我做什麼？讓我看一次就記住？”

栗炳昌再次怔住。

許繼續翻著手中的紙張，笑著道，“如果記不住，我又想看最近的五十年來，每年六月出現水患的次數，損失，我是要一頁一頁得去翻？”

栗炳昌語塞。

栗炳昌在朝中嶄頭角的時間很早，也是朝中新人的對照組。

沈相的門生很，但他也是其中佼佼者，但卻是頭一次，被人既不是那麼直接，卻又遠比直接來得更難堪些得穩住，而且，對方問的，他也認可。

許笑了笑，沒有說旁的，而是喚了聲，“葡萄~”

葡萄聞聲上前，“大人。”

許道，“把我放最上面的卷軸拿過來。”

從在蒼月起，的東西就是葡萄在這里，就算不知道塞去哪里的冊子，卷軸，葡萄都知道。眼下，許只說了一聲最上面的卷軸，葡萄就很快將卷軸取了回來，雙手遞給，“大人。”

“去吧。”許打發他走。

葡萄蹦蹦跳跳離開。

許將一面將卷軸遞到栗炳昌跟前，一面道，“這是最近五十年的。”

栗炳昌詫異打開卷軸，很快，映的是一對對簡單的數字，線條和圖形，栗炳昌一面略微皺著眉頭，一面聽許說道，“橫軸是最近五十年的年份，左邊豎軸是每年的十二月，右邊的豎軸是損失，中間的氣泡越大，說明洪峰越險。這幅卷軸上，可以看到近五十年來最嚴重洪峰是十余年前那次……”

栗炳昌跟隨著許的話逐步看去。

“找到四年前的洪災了嗎？”許問。

栗炳昌依照先前的方法很快找到，“這里。”

一目了然，而且印象深刻。

即便記不住，要翻的時候，也能第一時間查閱到。栗炳昌有些豁然開朗，也有些自慚形穢，“大人，下明白怎麼做了。”

許道，“巡察梁城，不僅要看現狀，還要看歷史，才知曉當地百姓在意的事什麼，世代相傳，忌諱的是什麼，否則，巡察的就是眼前之事，應付了事。”

栗炳昌很清楚這其中的差距，所以，能一目了然看出的都對眼下有益。

“下會去做。”栗炳昌再次拱手。

“去吧，這次不用這麼急，還有時間。”許手，示意他把卷軸還回來，栗炳昌詫異。

許道，“照著做的不算，你自己做得才爛于心。”

栗炳昌頷首。

……

等栗炳昌離開，葡萄才上前，“瞅著栗大人臉不怎麼好看，大人，你又逗人家了？”

許窩火，“這鞭策，注意你的用詞。”

葡萄險些笑開。

許將手中的一摞紙遞給葡萄，“給栗炳昌送去，這些東西要沒了，他還得再通宵兩日。”

葡萄笑著應好。

許又將卷軸給他，“替我放回馬車。”

“好嘞~”葡萄笑著離開。

葡萄前腳剛走，許折回涼茶鋪用點心，方才栗炳昌來，中午離開還沒吃多東西呢~

許剛用了兩口，大監又笑瞇瞇到了眼前，“相爺，您猜猜遇到誰了？”

大監一臉的笑容可掬，聽這語氣，應當是不怎麼悉，卻近來有過照面，還有些興趣的，許嘖嘖嘆道，“我猜猜，肯定是劉詩蕊。”

大監笑道，“是二小姐，真是什麼都瞞不過相爺。”

劉詩蕊的外祖父在梁城，劉詩蕊這一趟是去梁城看外祖父的，要遭許出發兩日，但許行得快，所以在七八日上就攆上了劉詩蕊一行，因為有不同的路，不一定能恰好遇上，反倒是今日在涼茶鋪子湊一起了。

“許姐姐！”劉詩蕊見了，既激又熱忱。

孩子之間友誼要麼是因為八卦，要麼是因為男生，要麼就是因為有共同的好，很顯然，劉詩蕊待親厚是屬于最后一種。

“書看完了嗎？”許問。

劉詩蕊連連點頭，“看完了。”

“那我考考你？”許端起茶杯。

劉詩蕊又接連點頭，好容易認識許，許肯借《百照經》給，當初也是說好會好好看的，劉詩蕊也期待認同。

眼見許端起茶杯輕抿一口，劉詩蕊等著開口問。

許輕聲道，“你覺得這本書哪里最不合理？”

啊？

這？劉詩蕊茫然，是看完了，但都認真在看這本《百照經》，這前人的高作呀，怎麼會第一時間覺得哪里不合理？

許放下茶杯，“盡信書則不如無書，如果你看了一遍，連這本書的不合理的地方都沒有質疑過，那你也讀了這遍，只有心得，沒有回顧。”

劉詩蕊愣住。

許繼續道，“你怎麼知道《百照經》就一定是對的？”

劉詩蕊支吾道，“可即便不是對的，這也是前人的高作……”

許笑道，“《百照經》的作者是兩百年前的人，《百照經》是他早年些的，等到十余年后，他還寫了一本《千照經》，辯證得否定了自己在《百照經》中的很多觀點，但是這本書失傳了。”

劉詩蕊像聽了一個故事一般，眨了眨眼睛。

許繼續道，“作者尚且可以否定自己，你怎麼不能？思考的過程就是慢慢吸收的過程，你連對立面都沒想過，那豈不是只吸收了一面？”

劉詩蕊忽然覺得說的對。

許驕又問，“那你是現在就要還給我？還是你再回去看看？”

劉詩蕊看了看，咬道，“許姐姐，你再借我兩日吧。”

許頷首，“去吧。”

劉詩蕊笑開，又道，“許姐姐，我能同你一道去梁城嗎？”

這一趟原本劉詩蕊就順路。

劉詩蕊單獨去梁城，家中還提心吊膽，眼下和許一，同軍一路，雖然路上顛簸了些，也快些，但要更安全些！

劉詩蕊也喜歡同許一。

許應好。

劉詩蕊笑意寫在臉上。

……

待得劉詩蕊轉離開，先回了馬車上，大監嘆道，“相爺對二小姐上心。”

平日里，許事都忙不完，很做這些。

況且，眼下的時間還要更張些。

許笑道，“大監，我早前在想，若南順日后真要有，應當是什麼子？”

大監馬屁不穿，“當然是相爺這樣的~”

“大監~”許提醒。

大監連忙正經，“那得契合不舍，學識富，還有人帶才是……”

很快，大監又哎喲一聲，“老奴怎麼覺得二小姐像呢？”

許一面托腮，一件指尖輕敲桌面，“為了一本書可以磨吳掌柜幾日，看書時孜孜不倦，眼界也還需開闊，只要一個人還在持續學習，就還有可塑，未來可期。”

沈凌，樓明亮和齊長平都是一輩的人，朝中還需源源不斷的新鮮加……

大監笑道，“相爺要是親自教，二小姐肯定喜歡。”

許道，“再磨一磨子的。”

大監應是。

……

栗炳昌和劉詩蕊的小曲后，隊伍一行繼續上路。

晚些，大監來了馬車，“相爺，方才收到的消息，陛下到慈州了，這會兒應當已經上船去往濱江八城了。”

這麼快？

許忽然會意笑了笑，他同一樣，都想早些抵達要去的地方，都不喜歡火燒眉的事，便也都習慣了留足時間。

“我們也快了。”許嘆。

大監拱手，“還有七八日了……”

夜里下榻桐城，許陪著岑士說了些許話，便回了自己屋中繼續看資料。

稍許，大監，“相爺，二小姐來了。”

這麼晚？許意外。

“許姐姐！”劉詩蕊。

“怎麼還不睡？”許問。

劉詩蕊上前，在案幾對面落座，“有些睡不著，來看看你，你果真也沒睡！”

許道，“還有好些東西要看，早睡不了。”

劉詩蕊托腮看，“那就中途休息一會兒~勞逸結合”

說起話來一套一套的，許笑。

劉詩蕊湊上前，“許姐姐，你是不是讀了很多書？”

“怎麼了？”許不知道何意。

劉詩蕊托著半邊臉嘆道，“我在想，你肯定看了很多書，才會說盡信書不如無書這樣的話。”

“為什麼？”許當真停下看。

劉詩蕊嘆道，“一個人連書都沒怎麼讀過，他是肯定不會想到去反駁一本書的。”

許輕聲笑道，“不是我說的，是旁人說的。”

“哦。”劉詩蕊尷尬應了兩聲，但很快又湊得更近了些，“許姐姐，他們說你和岑夫人還有相爺失散多年，你以前在哪里呀？還能看這麼多書？”

是國公府的二小姐，因為祖父縱容，才勉強可以與書為伴，沉浸在書海里。

不知為何，許想起了宋卿源，溫和應道，“我跟著一個人，他很嚴厲，但是也很讀書，他看過了他所有的書，他也會同我討論所有書里的容，還會同我說，你覺得哪不合理？”

忽然和今日說的話對上，劉詩蕊笑開，而后又嘆道，“真羨慕，就是覺，很能有人一可以說這些……就是有時候同我姐在一起，對我很好，我們姐妹兩人從小就要好，但就是覺得，不能同一道分讀了一本好書的喜悅，有一日忽然在書局里看到一本孤本的激，就像很多事都是自己一人一般。”

許看，“你怎麼知道日后不會有這麼一個人，同你志同道合？

劉詩蕊又嘻嘻笑了起來，“許姐姐，我以后可以常來找你嗎？”

許頷首，很喜歡劉詩蕊。

劉詩蕊嘆道，“可是你在宮中。”

許道，“那又不是牢籠，你宮看我就好了，可以同我分發現一本書的喜悅，我能同。”

劉詩蕊噗嗤笑開。

許也跟著笑起來，“你要先讓自己好起來，才會遇到更多更好的人。”

劉詩蕊彎眸，“那我可以每日來許姐姐這里一起看書嗎？”

要兩人在一看書就不無聊了。

許點頭，劉詩蕊這才湊上，“許姐姐，你在看什麼，我可以看看嗎？”

“可以，來。”許沒有避諱，指著方才看的地圖道，“這里是梁城，這里是梁城附近的工事……”

許說完，就見劉詩蕊在認真看。

許忽然想起，劉詩蕊的外祖父曾是工部侍郎，劉詩蕊是工部侍郎的外孫，所以極有可能是能看懂的。

“看得懂嗎？”許問。

劉詩蕊點頭，“小時候時常去外祖父書房，總能看見這些，就央著外祖父教我，久而久之就會了。”